孙德力眼睁睁看着灵燕背着包儿离去了,他像个木偶般难以伸出手臂拽她一把。
他知道,此刻的灵燕对他已经失望透了,他心里不是没有惊慌,现在的灵燕脸上那决绝的表情就同以往的彦菲一样。但是,灵燕,毕竟是他付出了一定情感的灵燕,他不忍心像对待彦菲一样的来对待灵燕。
当灵燕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时,他终于还是拿起了手机,拨通了灵燕的电话:“只要你答应我,不要把我所有的事情对任何人说出去,你就是安全的。”
灵燕默默地关上手机,什么意思?孙德力在威胁她吗?他想怎么对付她?像对待彦菲彦乐航一样的吗?
其实她现在就可以去举报他,但是她知道自己做不到,在表妹被侵犯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了,她只能选择离开他。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亲手把孙德力送进监狱,她做不到。
灵燕使劲闭了闭眼睛,强自抹去彦乐航那双祈求的双眼。对不起,我实在是帮不了你,她默默地说,仿佛彦乐航就在她面前。
弟弟的事业如日中天,孙德山非常高兴,可见老天爷还是照顾有准备的人的。和彦菲结婚,是他全力主导、安排的。现在怎么样,他们赢了。
孙德力短短的婚姻旅程,彦乐航为他们挣到了两桶金,总共百万多。
自从弟弟升官,他都好久没看见了,今日特意邀请他过来,哥俩好好聚聚。
孙德力其实一直在隐瞒灵燕知道了他们的事情。今天在酒桌上,喝多了的他不知不觉的把那件事说了出来。
孙德山骇了一跳,这怎么成?他蹙眉思索着,灵燕,他有印象,十四、五岁那年就对弟弟充满感情,他不由笑道:“老弟,你说,你当年是怎么把他哄住的?你记不记得,彦菲告你的时候,她是死活不作证的。”
孙德力轻叹:“后来不还是签字了吗?当时哪里知道季硕朋是她姐夫?”
孙德山吐出一口重气,不只是羡慕还是感叹:“但是当我跟她说,为了不让你坐牢,她必须失去记忆的时候,她可是没有半点犹豫啊!”
孙德力忽然双手捂脸,吼中涌上一股悲戚之调:“我怎么不记得?从那次恢复记忆后,我全想起来了,也正是因为这样,使我对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孙德山理解地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说道:“依我看,没事,她要是想告你,彦菲百般骚扰她的时候,她就告你了。”
孙德山抚摸着下巴上新生出来的胡茬子思忖说道:“她不会告你,但并不能保证她不跟别人说呀!"
孙德力赞同地点头:“这也是我的顾虑,大哥你说,我该怎么办?”
自小到大,孙德力早已经养成了以哥哥的意见一锤定音的习惯,灵燕对他而言,真是个最大的难题,因为爱,因为有爱,所以,他将询问焦虑的眼光望向大哥。
孙德山看了眼弟弟,眼中流露出一点亮光,孙德力知道,大哥这是有主意了:“你说?”他急切问道。
孙德山慢条斯理地悠然说道:“弟弟,你说,如果我们再次让她失忆,她会不会同意?”
“什么?再次失忆?”孙德力低下头,两眉之间拧起个大疙瘩:“还要用枪击打她的脑袋吗?难道?”
孙德山仰靠在椅背上,两手一摊:“你又舍不得她死,舍不得她疯,舍不得她傻,那你说,失去记忆是不是最好的方法?”
孙德力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脑袋,似乎后脑右侧疼痛的感觉犹在:“再打,她会不会有危险啊?”
“那就看她的造化了。”孙德山危言耸听的表情使孙德力心里微微战栗。
“还是,再想想其它办法吧,她要是有什么危险,爱灵怎么办?一个女儿没了妈,这个儿子也要失去妈吗?”孙德力愁眉不展地。
孙德山眼见弟弟一副犹豫的神色,不禁心里暗暗打定了主意,灵燕这件事,看来他必须暗中解决。
弟弟一向多情,他这当哥的最是了解,然而自古以来,多少英雄都是毁在女色手上啊!
他孙德山要是优柔寡断、柔肠百结的,不早就成为别人的刀下鬼了?
傍晚,灵燕刚刚巡完井回来,便见到了从天而降的孙德山。
她从来没见过孙德山,但是,从看见他的第一眼,灵燕便几乎是认定了他就是孙德力的大哥。
他们哥俩长得很像,只不过,孙德山满脸沧桑之气,而孙德力脸上更多的却是书生气。
孙德山将灵燕单独叫到隔壁的水间,关上门,他上下打量着灵燕,他见她的时候是五、六年前的事情,女大十八变,这话一点不假。
要不是知道她就是灵燕,孙德山也认不出来她。
两人在互道姓名后,灵燕平静地问道:“你这么突然的来找我,我想应该是有很重要的话要对我说。”
孙德山哈哈笑道:“果然聪明,不瞒你说,我今天来,是背着我弟弟来的,因为你让他伤透了脑筋,我不得不亲自走一趟。”
灵燕转了转眼睛,闪避问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孙德山索性摆摆大手道:“实话跟你说吧,我就是在干违法犯罪的事情,对此,你有何想法?”
灵燕沉吟了半晌,终是忍不住回答:“我送你八个字,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孙德力哈哈大笑:“还有十六个字,我替你补全了吧,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辰一到,报应必到。”
灵燕气恼地瞪着他,难道在坏人的心理,就真的一点不在乎因果报应吗?
灵燕压抑着气恼的心情,快速说道:“不管你信不信,我相信报应。”
孙德山猛然停住笑颇感遗憾道:“看得出你是个正义人士,这次你必须失去记忆,这还是看在我弟弟的面子上,来吧,配合一下。”
说着他猛然从腰间拔出一把手枪,不由分说,在灵燕恐惧的尖叫声中,照准她的那个部位就是一枪托。
灵燕只是短促的、凄厉的叫了一声便傻了般地征在了当地,一幕幕画面急速地在她眼前闪过,她推开书法教室的门。乍然看见孙德力正抱住彦菲猛烈地撞击,她“啊”的尖叫一声,伤心欲绝地向外跑去。
十四岁的她坐在一个窗台上,极度惊恐地撕打着面前一个又黑又壮的男子对她的蹂躏,孙德力适时地上前,将那个男人呵斥了开去。
“大哥哥,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大哥哥,你不能丢下我,我很害怕,我想回家。”
孙德力抱住她安慰道:“有我在,他不敢再欺负你了,再等等,彦菲找你作证,我们正在想办法。”
门开了,一个穿红衣的女人闪身进来问道:“要不要给她洗干净?”
孙德力点点头:“告诉二壮,让他滚远点,这个女孩子谁都不能动。”
“喜欢他吗?”孙德山指着孙德力问灵燕:“喜欢他,你就得挨上一枪托。”他比划着手里金黄色的大铁枪。
“算了。”孙德力说:“弄死就完了,她答应我她不会说的。”
孙德山大发雷霆:“不行,她一个小孩子懂什么?回去架不住家人哄,一哄就全完了。”
灵燕木怔的表情吓了孙德山一跳,把她打傻可不是他的本意,当年那个枪击高手因为一次缉毒事件被公安围剿魂飞魄散了。
这才迫不得已亲自上阵,也正是因为她是弟弟最在乎的女人,他才亲自上阵的啊!他使枪也使了八年了,打人后脑勺也不下百次了,这一下,他应该是有准的啊!
灵燕怔在那里足足有五分钟还多,她慢慢的站起来,她看着孙德山,眼睛渐渐清晰、明亮。
“我想起来了。”她晶亮的眼眸熠熠生辉地望向孙德山:“我十四岁那年,你把我抓起来,害怕我出庭给彦菲作证。你用枪打了我的脑袋,致使我失去记忆。"
孙德山心中悚然一惊,怎么搞的,这不是他想到的结果,她竟然恢复记忆了,这,这事与愿违,完全出乎他的预料。
灵燕继续说道:“我亲眼看见孙德力对彦菲、、、、、、是他,我亲眼所见,就是他,就是他。”
灵燕的泪水扑簌簌落下来,声音却充斥着悲愤的正义感:“他连小女孩儿都不放过。他贩卖儿童,他罪大恶极”忽然,灵燕锐利的双眼直刺向孙德山:“你们兄弟俩简直就是人间败类,社会残渣。你们终将受到法律的惩罚。”
孙德山在傻愣愣地受完灵燕的慷慨陈词后,胸内又惊又怕又怒的复杂之气化作一阵阴冷狠毒,他缓缓地举起手枪,将灵燕的脸在他的脑海里放大,大到将他弟弟的脸挤得一干二净。
生存之道,心狠手辣,有情者必败。孙德山在想到这句话的时候,手里的枪响了,慷慨激昂的灵燕仿佛秋风中的残叶,带着失而复得的记忆非常突然地离开了这片广袤的土地。
孙德山不再犹豫,他迅速窜向值班室将和灵燕一个班儿的女同事杀死。
杀一个是死罪,杀一百个也是死罪,活口绝对不能留下。
孙德山吹了吹枪口的热气,关掉了值班室的灯,迅速而稳然的离开了这荒郊野外的井组。
正在喝酒的孙德力冥冥之中仿佛听到了一声凄厉的惨叫,他心绪烦躁地放下酒杯,拿出兜里的手机,犹疑着。
他特想打个电话,但他犹豫不绝地不知道是该打给大哥,还是打给灵燕。
就在此时,手机突兀地响了,他茫然地摁下接听键,耳边是孙德山稳如洪钟的声音:“她走了。”
刹那间,孙德力的思维仿佛冻结了,他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咬着牙齿隐忍着这份突如其来的悲怆:“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为什么?”对着话筒,他发出沉闷而又衰弱的质问。
孙德山默默无言地放下手机,他知道,必须给弟弟一个忘记的过程,他了解自己的弟弟,最终,他将理解他的决定。”
孙德力的心脏涌起一股尖锐的疼痛,混杂着痛楚、愤懑、不解、失望、仇恨的泪水悄无声息的流下来。他大口大口地喝着白兰地,脑中浮现出灵燕爱慕的眼神、可爱的笑脸。
“我爱你。”他仿佛听见了灵燕在他耳边说出的稚嫩而激动的声音。
“无论你对我做过什么,我都能原谅你。”灵燕纯真的眼睛亮晶晶的望着自己。那双眼睛,尽管不是全世界最美丽的,但却是最最温暖的靠近他、包容他。
是的,孙德力终于明白,灵燕就是温暖的太阳,是他一个人的太阳,这颗小小的并不耀眼的太阳照亮了他心底所有的荣与辱。温暖的令他舒适,他可以把自己的丑陋与渺小毫不羞涩的暴露。
因为他知道,灵燕可以原谅他,无论他做过什么,灵燕都可以。她爱他,她是真的全心全意的爱他。
孙德力醉了,醉的暴跳如雷,怒火万丈。他的太阳消失了,属于他的,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太阳,除了他自己,谁都不可以动她一根汗毛,即使是他大哥也不可以,绝不可以。
他抓过一整瓶白兰地,拧开盖子,从自己的头顶浇下去,血脉喷张的感觉让他变成了一个无法自已的魔鬼,拿出手机,他灼热的眼神似乎要把那几个数字燃烧。
对着话筒,他狂啸道:“大哥!是谁允许你杀了她的?你眼里有没有我这个弟弟?你难道就不能给她一点时间吗?啊?”他嘶哑的叫喊如疯狂的铜锣震天动地:“大哥!你不该这么做,你错了,你错了!你这等于在杀死你的亲弟弟,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孙德山的耳朵离开手机足有半尺远,弟弟狮子般的怒吼让他感到了心慌。十四岁闯荡江湖,十六岁就开始杀人的孙德山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此刻的他也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也许,他真的不该杀了灵燕。
更让他感到心里无底的是,此刻处于疯狂状态中的弟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光是他在公众场所的胡言乱语也足以引起轩然大波啊!
孙德山立即派了十多个弟兄赶赴孙德力所处的酒店,然而,谁也不曾料到的是,疯狂错乱的孙德力已经先行一步,回到家中取出隐藏的手枪,直奔他的目的地。
那个三十多岁,脸上长着绿豆般大小黑痣的巫婆惊恐无比的注视着逼近她的枪口,脑中混沌不堪地想不出个所以然。
她浑身乱颤地闭上眼睛,不知道冲撞了何方神圣。
孙德力血红的眼睛像吃人的野兽,他狰狞的神色绝不想留半点余地:“你不是说我的儿子会一帆风顺吗?现在她的妈死了,还怎么一帆风顺?你说,你说!”
巫婆颤动着嘴唇,没等吐出一个字,孙德力的枪声响了:“徒有虚名的骗子。”孙德力狠狠朝她的尸体吐了一口,愤然离去。
踉踉跄跄地走在空旷的街道上,孙德力大声地呼喊:“灵燕,灵燕,灵燕!”回答他的只有漆黑的夜色、无边的黑暗。
十来个人顺着孙德力心碎的喊声呼啦啦地围过来,孙德力的眼前晃动着错乱的人影,杂七杂八的在街灯的拖拽下仿佛群魔乱舞。
“哈哈,哈哈哈。”孙德力举起手枪,东倒西歪地点着这些无足轻重却又不可忽视的魔鬼,一个人影在他仰天狂笑的瞬间,猛然冲上去抓住他的手腕。
两个、三个、四个、所有人一拥而上,孙德力乖乖就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