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儿伸手紧紧握住住丈夫左手,金寓北立觉她的手冷如寒冰,心下大骇,抬右手揽住她的肩头。
金寓北抬首打量身周,看是否有物可借。可是,甲板之上,除了一根粗大船桅和后艄上放了锦包的圆桌,空荡荡的,再无其他。
正无计可施之中,陡听一声大响,脚下大船西侧木屑纷飞,随即一大股青烟飞散空中。苏儿看看丈夫,惊道:“师兄,他们炸船了。难不成这些背后小人有种一起葬身江底?”
却听得火铳乱响、铁珠四飞之中,乔震厉声大叫:“快将舢板都赶出去!余人下水泅过去!”两人闻声,即刻明白,原来这乔震预先在舱里藏了舢板,炸开舱壁,放出舢板可划到西侧大船上去。众多其他帮众,泅水即可到得胡照旌与众多铳手所在的大船。
金寓北听到舢板落水之声,知道乔震等人若上到舢板上,划到了西侧大船,这艘坚船就当真成了一艘死船了。
金寓北见苏儿左手里攥着自己的长袍,对苏儿低声道:“师妹,你将长袍向旁高高抛起来。”
苏儿一愣看着丈夫,即刻明白了他的心思。他是让自己抛起长袍,引过那些铳手,使他们在惊变之际,都射向衣袍,丈夫要在这稍纵即逝的空当跃下,落上舢板,捉拿乔震。
可是,苏儿听铳弹如同密雨一般射在舱壁上空和舱壁之上,手中加紧握住丈夫左手,摇了摇头,一动不动。
她怕那船上三百余火铳手,岂能在突然之间,人人都将火铳指向飞起的衣袍击射,定会有一些变起迟钝之人依旧射向这边。若有一枚铳弹射中丈夫,自己也要随他一起葬身在这长江江底。既是一样都是要一起死,那又怎么能让他自己先去冒这奇险。
金寓北用力握一下爱妻右手,两人都明了了彼此的心意。苏儿转眼看看丈夫,虽然眼神凄婉,却满含深情甜蜜。
金寓北心中大动,刚毅之志陡生,暗道:大丈夫连妻儿都不能保全,还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转首又打量船上所有。
听得西侧船舷之下一时人声嘈杂,“嗵嗵”跳水泅渡之声不绝于耳。两人知道,这是舱里众多帮众在向西侧大船泅去。
不一刻,就觉脚下甲板猛然向西晃动一下,接着就见甲板微微向西斜了一些。
金寓北陡然明白,这船已经进水,此时甲板已开始向西倾斜,若是一直斜了下去,船舷向西平平侧歪之时,没了遮蔽,那岂不是把自己与苏儿全都暴露在三百多火铳之下。
此时,已不容再有丝毫犹豫,须即刻离开甲板。
金寓北松开苏儿右手,回首再看甲板之上,仍是只有船桅与一张小桌。
金寓北再看看那粗大船桅,咬紧牙关,心一横,伸脚在船舷上力蹬,身子贴着甲板平飞至船桅旁边。手起一刀,砍断牛筋粗绳,“哗啦”一声,就听西侧船上众人惊呼声中,一张巨大船帆落了下来。
金寓北拉住粗绳用力一顿,扯断一根,随手向后艄甩去,粗绳缠住圆桌桌腿,手臂向回一抖,圆桌被扯了过来。伸右腿在桌面下一挡,圆桌四腿立断。
苏儿看丈夫两手扯住一堆帆布,向后猛扯,“哧啦”一声,船帆被他扯下好大一块。看他左手一抖,将一大块帆布盖在了圆桌桌面上,一下子将一面桌面包了起来。
金寓北回首对苏儿做个前抛的手势,苏儿眨眼意示明白。金寓北又指指自己衣袖,招一招手,苏儿即刻明了,左手一抬,衣袖里一道练绡向丈夫飞了过去。
金寓北攥住练绡,在手上绕了几绕。伸脚一蹬,包了帆布的圆桌桌面滑向苏儿。看着苏儿以帆布裹好了桌面,抓好了。
此时,船舷又向西倾侧许多。金寓北回头,紧握弯刀,直直盯住粗大船桅,将全身劲力贯注右臂。
苏儿心里一阵发紧,双眼一眨不眨,紧盯丈夫。猛听得他大喝一声,弯刀一晃,刀光如同电闪,劲力汹涌,横扫向那高达十几丈的船桅。
金寓北弯刀扫过,就见船桅颤了两颤,桅顶向西歪去,陡听西侧船上几声惊叫,继而一片哗然。
金寓北仰首见船桅竟倒向西侧大船,回刀入鞘,右臂满蓄太玄真气,衣袖鼓胀欲裂。“呼”地一掌,挟自己十成功力,力击在船桅下端。就见那根十几丈长的粗大船桅,就如一条长龙一般飞起,向东侧船舷外飞了出去。
金寓北猛回首看向苏儿,陡见苏儿已将包裹圆桌的帆布点燃了,心下猛地一宽,知道苏儿那万千机变又回到身上。
此时,两人正好四目相对,均是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