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月沉默了,她的沉默不是抗议,而是真的说不出话来。
林枫自勾月扑向他的那一刻起,心就颤动了一下,一直到现在也无法平复。他很想过去安慰她,但是苏小妹却仇视着勾月,让他久久不能动作。终于,他再也忍不住了,从清岚那里要来水壶,慢慢靠近勾月。
“唉,喝点水吧。”
勾月神色很黯淡,听到林枫的声音猛然抬起头,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你……还敢接近我?”
“你是个好姑娘,虽然我不明白为什么小妹那样说,但是我相信你。”林枫轻轻一笑。他在山林中长大,实在没有苏小妹那样复杂的心思。
“其实她说的一点也没有错。”勾月咬了咬下唇,笑得有些凄惨。“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就算有铁山拳我也是当初所有人当中最差的一个。”
林枫怔了怔,他没有想到勾月会对他说起她不愿意说的那些事,但他很快收起了怔惊的表情,温和一笑,坐在了她的身旁。
“这里真的是一个很恐怖的地方,所有进入这里的灵魂都不会死,就算是……化为灰烬。”说到这里,勾月脸上的血色褪尽。
“我们最初进来的时候是十三个人。可是我们很快就发现这里找不到水,所以那个时候,爆发了一场争夺水的大战。那个时候,我们分成了两组,我这一组七个人,那一组六个人。那六个人全部都被我们杀了。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我真的恨不得死的那个人是我。我们原来是那么要好的朋友和亲人,可是在面对这片沙漠的时候,我们不但杀了他们,还……还放干了他们的血,当做水来饮用。”
勾月说话的声音有些激动,身体也在不停地颤抖,仿佛陷在了深深的恐惧当中。
“别这样,一切都过去了。”林枫只能安慰她,他实在是无法想象一个原本天真的女孩子如何去面对一场残酷的自相残杀。
“不,你不知道,什么都没有过去,他们没有死,他们全部都活着。我们后来才知道原来被我们放干了血的他们都活着,灵魂无法从身体里脱离,他们一直都在。当他们已经没有了血液,不再惧怕这里的环境的时候,他们开始了反击。我们七个人陆继又有三个脱离了人的形态,他们开始发觉自己的身体在腐烂。他们开始疯狂地追杀我们四个。与我最好的三个伙伴在这个时候帮助我逃离了追杀,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们。黑僵大王在这片沙漠里不只一个,据我所知,我死掉的伙伴当中有三个就变成了这种腐烂的生物。他们不断的腐烂,所以他们啃食所有的肉类,想要借以阻止身体继续的恶化。还有那些红粉骷髅,那是被黑僵大王啃掉了血肉之后的骨架。”
林枫的头皮有些发麻了,他无法想象身体已经失去了再生能力、甚至只留下骨头的人是如何活着的。
“我说过了,这里是地狱,地狱是一个永远没有死亡的东西,或者说在进入地狱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死了,连魂飞魄散的权利都没有。”如来嘿嘿的冷笑声传来。
他自然不会动容,像他这样的魔头,似乎见到什么坏事情发生都会表现出一副兴至勃勃的样子。
“可是你活了下来!”苏小妹的声音有些冰冷。勾月并没有刻意降低声音,所以她的话她也全听见了。
勾月又沉默了。她的确不是十三个人中最强的一个,她能活下来也不能说全是侥幸,这其中残忍的事情虽然她并没有说,但只要是有点头脑的人都能想象得到。
林枫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自然也想到了勾月是怎么样活下来的。她不令夺得了伙伴们所有的食物和水,只怕也没少喝同伴们的鲜血。有一个会对同伴出手的人活动在自己身边,的确是一件不安全的事情,但他却也不愿意责备勾月,必竟在这种地方生存了几年,再好的人也会变成疯子。
“好了,这些事情我们不要去想了,我们必须要离开这里。”
苏小妹看向如来,林枫立刻会意过来,以如来对这里的了解,很可能如来曾经就来过这里,很可能他知道怎么离开。他们真的不想看着自己的身体一天天的腐烂或是干枯,但是人却没有办法死亡,那种镜头光只用想就已经令人头皮发麻了。
“别看我,我不可能告诉你们怎么出去的。这里不是很好,生活在这里就等于是长生不死了。”如来嘿嘿地笑着,“就算是炼神修仙,所求的不也就是个长生不死?”
苏小妹皱了皱眉头,不再多话。事实上她一直在努力地试图将圣花曼陀罗给召唤出来,她知道如来怕的只有那朵花,如果圣花出现,如来一定会重新回到清韵小筑。只是圣花曼陀罗是守护清韵小筑通往人间门户的花,要召出来又岂会容易。
就在几个人一筹莫展的时候,远方的沙漠里再次出现一点粉红的反光。
居然是那个救过勾月的红粉骷髅。它比划着,似乎在示意他们过去。
林枫看了看苏小妹,苏小妹看了看如来。
“我们过去看看吧。”苏小妹最终叹了一口气。她发现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如来的脸色变了变,似乎在那个方向有什么他不愿意他们找到的东西。苏小妹已经很了解如来了,只要是他不想让他们看到的东西,很可能就是对他们有好处的东西。
清岚收起已经有些裂开的长剑,朝着勾月走了过去,最终她也没办法真的丢下勾月。
看到清岚走过来的时候,勾月呆了呆,她明白清岚的心思,同时她也相信清岚明白她所心思,对于女人的那一点小心思,女人之间总是特别的敏感的。
“走吧。”清岚冷淡淡地,她扶起勾月的同时也迫使林枫不得不离勾月远一点。
林枫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就算解释什么也都是枉然。
跟在那只红粉骷髅的身后,他们很快看到了一座桥,这座桥不太宽,简直就跟独木桥一般,最要命的是这桥很长。桥下并没有水,而且苍白刺眼得如同白色火焰的地带。地上的白沙像是一条河流,虽然不动,却将这一片沙漠与桥那面的沙漠隔成了两重天。
白色沙漠里不时的有枯骨翻起,有人的也有动物的,只是它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所有的骨头都是粉红色的。
偶然有一两个动物枯骨看到他们,也只是用空洞得可以穿透过去看到天空的眼窝看他们一眼,然后又翻身倒插进那白色的沙河当中。
“这里是什么地方?”林枫皱了皱眉。
苏小妹看向如来。
如来轻轻一笑,“这里是无名业火桥。”
“什么是无名业火桥?”苏小妹问。
“有一个传说,传说女娲造人之后赐予了人类自己创造人类的能力,可是同时她又担心渐渐强大的人类有一天会毁掉她所创造的天下,所以她又特地制造了一个地狱,而在这个地狱里,拥有无名业火,可以烤炽所有的灵魂。这种业火很可怕,看不到任何的火焰,可是只要沾上一点,就会无休无止地被缠绕上,被不断煎烤。”如来一边说,一边指着白色的沙河。
苏小妹横了如来一眼,她当然知道如来说的很可能是真的,但是她却并不认为如来将有关这桥的事情都说了。
“怎么,你们不是要过去吗?怎么不走了?”如来唯恐林枫他们退回来,嘿嘿地冷笑着。
林枫有些犹豫了,现在他也能明白为什么这里的骷髅是粉红色,很可能是被烧红的,也许一直在被焚烧着。
“我们过去。”苏小妹突然沉着声音道。
她本来不会这么轻易地冒险,可是如来的意图太明显了,他是在以退为进地阻止他们过这条沙河。
如来的脸色变了变,但他很快又勾起了嘴角,兴味地笑着。
看着如来的笑,苏小妹的心漏跳了一下,难道她弄错了,如来并不是阻止他们过这条沙河,而是要逼他们过河?
就在此时,清岚的惨叫声传来。她才刚刚踏上那只独木桥立刻就退了回来,同时她的脚已经黑了一片,跟当初中了红粉骷髅的毒一样的效果。
“有毒!”林枫紧张地叫了一声,扯开清岚,同时掏出黑僵大王的那颗心脏,靠在清岚的脚边。
这颗黑色的干枯心脏在这一瞬间像是活过来了一般“突突”地跳着,吞噬着清岚身上的毒,同时也渐渐长大了几分。
这颗黑色心脏原来给勾月治疗几近攻心的尸毒时也没有这样的表现,由此可见这业桥上的毒有多厉害。
“你有什么感觉?”苏小妹拔开众人,半蹲在清岚的面前。
“我不知道,只觉得很烫,就好像灵魂被炽烤一样。”清岚纠结着眉头。她想起勾月所描述的画面,她不想自己变成了白骨却仍然活着,不想去忍受血液干涸却仍然不死的痛苦。
“真的是火。”林枫站在临近独木桥的地方,他立刻就感觉到了热。这种热与平时所见到的火焰不同,这种热似乎并不在表面,或者这种热连说都说不清,刺骨的,像针尖一样,说是极热但感觉上又类似极寒,说是极寒,那种来自灵魂的灼痛又清清楚楚。
“我们似乎过不去。”清岚借助黑色心脏将脚上的毒驱尽,同时她也纠结起了眉头。也才刚刚踏上独木桥就这样了,很难想像如果站在桥的正中央会怎么样。
“我们先休息一下吧,过桥要从长计议。”苏小妹想了很久,终于开口。他们必须要出去,不然真的会像勾月所描述的那样即不是生也不是死地存在在这片沙漠当中,而这是她绝对不愿意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