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奇缘难舍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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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却不知怎么就到了草原另一方边界,草儿稀疏,沙石显露,眼前沟壑密步的黄色再一下变成传说中的死亡之海——沙漠,江兰娇的心情也由好奇变为恐慌,才不得不回头看常王子。而他竟一头扎了进去。江兰娇惭愧于自己带到这里,便只好茫茫然相随。不觉完全被沙漠所吞噬,四下看,沙丘、沙凹、沙坡诡异地旋转开来,视觉再传染意识,大脑也旋转开来。心里便为一股更强烈的恐惧所震撼,怀疑前面背影是否被妖魔所替换。她还能大声吆喊,希望把他震醒:“常王子,咱们要去哪里?”

他便也停下来,先看太阳,原来他才是更恶毒的巫师。你一眨眼,他就会自己变换方向,四处散发着旺盛的白光,使整个天空都刺眼。他再跳下马,退到江兰娇身边道:“已经是下午了,再吃些干粮,喝点水。”然后不管她答不答应,回去取一块熟牛肉和一袋水送到她面前。而江兰娇确实渴了,饿却什么也吃不下,便只接过水袋。里面的水都被炙烤成混沌的味道,她要慢慢适应喝下。再看他却十分坦然,耐心为两匹马饮水后大口喝酒吃肉,大展男人味道。

江兰娇终于也品味出袋中水特有的甘甜,竟不舍得再交还给他。而他也不再多一点关爱,独自酒足饭饱后躺下去。剩下江兰娇孤独地大睁眼睛,心碎般思想。便难免猜疑到常继杰歹毒——引自己自投罗网——闯入这离奇变换的死亡之海;无知者的生命不如一根草芥。他想让自己先忍受煎熬再为所欲为?

但她还有自尊,严厉质问道:“常王子,你想干什么?”

“睡觉。我劝你也好好歇一歇,一会我们还有更艰辛的路要走。”他倒十分平和地回答。

可江兰娇哪能闭上眼睛。周围茫茫一色,无论哪边都像通往大地的深处,生灵的坟墓。她也只能把依靠他当作生还的唯一希望,不敢离开他。最无奈地等待令她暴露脆弱,一点点低下头去。

一行黑色的小点由远及近,组成一支整齐的驼队。江兰娇又兴奋如同初见草原时刻。而当传递生命的铃声贴近她耳边,她更是想随他们而去。但也有太多的理由阻挠她挪动半步,特别气他丝毫不为所动,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分明放任她选择。却也让她对命运本身重拾信心。任驼队越行越远,不断加快着速度,最后带着她的那一份期待消失。

又开始与其他的生命隔绝------

起风了,扬起沙尘。他方才睁开眼睛。江兰娇敏感地觉出他投过的第一种表情就在嘲笑自己为何还坚持留下,不由生气地问:“你干吗还起来?”

他倒不温不火,仍悠然自得。一边站起一边答道:“再不起来,我就被沙子埋住了。”

就像中了他的咒语一般,黄沙一下埋住了两个人的脚踝。江兰娇方才适应它的旋转,它却要施展另一个魔法:沙海疯狂推进,每一个波浪都留下真实的痕迹,驱逐他们行走。像是恼怒她的迟疑,风沙一时滔天劈头盖脸。她只能屈服,放弃矜持的尊严,却又把追赶当作与他争夺求生的竞赛。紧跟上,等到最后超出。

他表情十分冷峻,许多次的较量令她由衷敬畏它的力量,但从没舍弃过坚强的意志。越艰难越冲击险阻。

江兰娇最担心的黑夜终于来到了。风声凄厉,群魔乱舞,星月无光。像是来到地狱的边缘,人间哪还有这样的夜晚?她盯紧那一撮白影——他与他的马,他们仍然是她维系重生的希望。

她无法相信他的冷酷、绝情:恨不至于此,爱也不该选择同归于尽。

没有答案,而茫然追寻答案也成为一种慰藉。

黑暗的尽头一定是光明,狂乱的及至一定是安静。只要你坚强,只要你坚持,艰辛过后就是坦途。江兰娇得到感悟并还要感谢上天给她幸福太早了一些。

月亮拂开最后一缕轻纱,明净得如同降临人间,楼阁、桂树现出模样,提着斧子的吴刚还向山下走,感觉嫦娥马上就要推开门扉------

连绵的树冠围绕着一条时而闪光的河流,葱郁的绿地中搭着一个个帐篷,高挑起的灯笼串联起暖和的光芒------

圆月降落绿洲,绿洲接进圆月。

江兰娇为之迷醉当自己是回家的孩子,跟随他上马跨过小桥。再仔细看方才明白,这仙境般的所在竟是他的一处军营——高高矗立的纛旗上显露出大大的“常”字。又看到那位副将带着许多笑吟吟将官迎上前来,一齐向他单膝跪拜。然后那位副将继续道:“元帅,属下按您的吩咐都安排好了,弟兄们都万分高兴就等着您呢!”

常继杰仍表情威严,不与江兰娇解释什么。只向手下言道:“今晚的风还真不小,先带我们都洗个澡。你们就在这里点起篝火,摆好酒宴。我们回来正好开始。”

那位副将应声闪开后,竟然走过四名身穿异族服饰的美丽女子来接江兰娇手里的缰绳,引她到一个小帐篷前。江兰娇心里充满温暖,只默默猜度常王子的用意,身体顺着她们的指引与簇拥下马进到帐篷里面。再看帐篷内摆设,一张新床,被褥也全都崭新、艳丽。旁边还放着妆奁,脂粉、梳篦齐全。中间放着一个巨大的木桶,上面蒸腾着热气。走近看,水面还漂满美丽的花瓣。她们又催请、侍侯她宽衣。她却再受不了这种娇充,委婉谢绝吩咐她们先出去。四周空荡荡,她摸摸水温正合适,才逐层脱下都遭风沙洗礼的衣衫,赶快掩饰羞涩藏进水里。顿时万分暖洋洋涌进心田,便慵懒地享受起水的滋润。一边安静思想常王子的良苦用心:是让自己经历过他的苦,再体会这最后的甜。确实痛苦后得到的甜才最美好。想到他还这般了解自己,又这般苦心陪伴,如何不感动?便又突然想到他现在也会像自己一样赤裸裸——会不会有女子侍侯?这么邪心地想,更加美滋滋,眼睛闭起,恍惚进入另一个世界。

帐篷帘子动换,那四个婢女又走进来,其中一个手托着换穿的衣裳。江兰娇也觉得舒服够了,吩咐她们再出去,她好穿起衣服来。但她们不再服从,仍微笑着到她身旁,另三个先温过手再殷勤小心地帮她擦洗、按摩身子。她恼不得,稍稍受用一会只好当着她们的面站起、走下。她们以为和江兰娇多了熟悉,敢于出言赞美。江兰娇便又继续享用最体贴的照顾,全由她们侍侯着穿起内外崭新的衣衫。虽然全都具有她们民族的特色,但她穿起来一样十分合适。再放手由她们侍侯梳妆打扮,等她最后看镜子中的自己时都觉太奇异、绚丽、高贵、隆重了。最后被她们催促着才好意思出到外面。

空地上已经人山人海,无数闪耀的篝火照得大地比天空都明亮。常继杰同样重新装束,上前迎接她时,身后欢声一片。江兰娇也只得暂时把心怀放开,随他并排坐进主位。面前桌案上摆着各色新鲜的水果与各种熏烤食物,还有美酒。江兰娇腹中空空,但因心情愉悦,看着就饱了一半。

“你应该明白一路我为何那么对你了吧?”常王子柔声地问。

江兰娇不必回答,只向他会意一笑。

但常继杰仍然把话说明:“只有经历过那种苦,才能更懂得享受现在的甜。我第一次到这里时,快要死掉——我带队伍先前进行一场恶战,身受多处重伤,又完全迷失方向,但我们还是顽强把敌人打败。等到突然看到这里,那种兴奋令我身上所有的伤痛一下好了!”

江兰娇已经换用崇敬的目光去看他,并从他现在的眼神中读出他那日的激动。

“你现在是否非常快乐?”

何以能单纯用快乐来形容。江兰娇再认真思索这种感受,一边真情表述道:“就好比我一直都寻觅这个地方,安静------热烈——你让这么多士兵一块陪着我,我喜欢。但只是这里就足够让我迷恋了。我刚才想我好像来过这里,但我应该从不曾来过,或许我父亲很早带我来过,我就像回到我从前的家一样------谢谢你!”

“喜欢就留在这里!”说这话时常继杰心里带着七分渴望、三分戏谑。他倒能理解江兰娇方才叙述的迷惘,意乱情迷应该是每个人最欢喜时的正常表现。

“我就算马上离开也永不会忘掉这个夜晚------”

而这个夜晚才刚刚开始。

常继杰知道她现在最需要什么,剥好一颗葡萄送向她,她大方地接过去,吞下品味——这里的葡萄真鲜美。

两边的将官刚刚整齐落座,便有一人站起拜道:“元帅,我们这帮弟兄未能参加您的婚礼。可您没忘我们,马上便带夫人慰劳我们。老张嘴苯,不会说别的,就先敬您和夫人一杯。”

常继杰爱他是位勇将,站起接下。江兰娇却无论如何不能接受。她早听人群中口无遮拦,纷纷议论自己便是“夫人”。所以急切盼望常继杰说明真相,解自己为难。常继杰也看出她的心思,接着朗声说道:“弟兄们可能误会,这位江小姐只是我从前的一位朋友,乃是当今剑神之女,精通武艺。而我的新婚妻子身子怯弱到不得这里,我再代她谢诸位一杯。”

怎么这么漂亮的女子还不是元帅的夫人?那夫人一定更美了!

何谓男女朋友?不就是相好的吗,不是妻也会是妾。元帅英雄神武还不一块通吃!

下面将领大多这么想,更有人干脆借着酒性挑破:

“元帅有万夫不挡之勇,一个女人哪够?反正大家都当江小姐是夫人。江嫂嫂还不快接兄弟这杯酒?”

他这么说连常继杰听后都脸红,可见说话的是手下最忠勇的陈罗汉,深知他性子粗鲁,心无恶意,所以发火不得。而江兰娇正在品尝食物,却已无法再沉默,想想主意,站起身。先用镇定的目光压服会场安静,再举酒道:“我确实只是你们常将军的朋友。你们的新夫人是我的亲妹妹,我愿意代她还敬众位一杯。但以后不可再误会,要不我只有先退席了。”

只是元帅的大姨子,谁信!陈罗汉还想论个究竟,但他身边的两位将领赶忙把他拉坐下。他们可不想逼走上面这位大美人。

常继杰便接过江兰娇的话,道:“大家都曾跟着我出生入死,所以我特意请江小姐代表她妹妹陪我看望大家。别反因此坏了大家酒性,来,都干此一杯!”

也如一声令下,不只是这边一席,万千人一齐举杯。

“谢大帅------谢夫人------”

呼声震天,却又哪里管得?弄得江兰娇一时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幸亏那位张副将及时帮她解围道:“诸位,都怪我事前没传达清楚,江小姐与大帅可是早先通过刀剑结交的朋友,她真是一位女中豪杰。不然又为何非要和元帅再历磨难而来?”

这段插曲才暂告结束。悠扬的胡琴声与轻快的鼓点再重新让人们欢腾,十余个美丽的异族女子伴着音乐舞蹈入场。她们赤着脚仿佛无忧无虑尽现窈窕的身姿、活泼的体态。而她们分担了其他人的目光,江兰娇终于可以安心地边吃边看,常继杰也可以不避嫌地为她殷勤推介美食。

但在这么一大群强悍的男人之中舞蹈绝不可以连续太长。场地上又换上摔交勇士真实较量。这也是好勇兵士一展身手的机会,所以参加的人络绎不绝。任一将领随便丢下什么都当是对获胜者的奖励,兵士也愿追寻这种简单的荣耀。而遇特别贵重的东西,他们更要激烈争抢,摔交便容易演变成一场混战。将领们一般不会中途喝止,反而看他们闹得越凶越是尽兴。

旖旎的音乐再度另人神往,场地很快平静。而这番美人舞蹈之中还特意夹杂些异足男子的诙谐演出。江兰娇正看得有趣,突听常王子温柔问:“开心吗?”

江兰娇眼睛忽地闪出泪光,然后她才意识到,急忙避开他的眼神,静了静反问:“特意为我准备的?”

常继杰神情变得庄重,又微笑回道:“为我们准备的,不只因为你——其实我已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今日全因为你!”

江兰娇便不知怎么再表示感谢了,也陪着微笑,侧过脸去真情道:“我们都很高兴,可文静妹妹现在一定非常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