鼋头岛重新被程金彪、程少雄叔侄占据,但他们看清陶虎、陶行潜带着好些熟人坐船而来十分惊疑,他们当然更加注意到程少彪也在其中。
“侯爷、少帅,你们怎么突然到小人这孤岛之地?太意外了,太惊喜了,我们不胜荣幸!”
当船再靠近些,程金彪深深一躬,再高声进阿谀之词。
陶行潜、陶虎却不急答言,他们回头看看同一条船众人,再看看后面十数条船人马,仍然像原来一样怡然自得。
等到船靠岸,陶虎第一个走上岸去,才对继续躬身接迎的程金彪道:“程堂主,你好自在呀,我们这会儿来搅扰你,不会不欢迎吧?”
“欢迎、欢迎……求之不得,大帅和侯爷有此雅兴,鼋头岛蓬荜生辉。”
他一边应着,一边注意到眼前大多人脸上挂着杀气,哪像平常消遣的样子,但也不敢再加猜疑。
“程堂主,你在这另立山头果然也是一块风水宝地,这岛山势险峻又四面环水,难怪吾儿当年费尽心机才勉强夺下。你是机敏之人,后来居上,本地人竟争不过你,真不愧枭雄。少彪还要向你学呀!”
陶行潜上岸再遥看地形,也是有感而发。
程金彪再赶忙恭维道:“小人还不是借了侯爷和少帅的威名,才能在外面立足。侯爷,转眼竟两年未见,小人便在这儿真诚参拜,感谢侯爷对我还有对少彪的荫护和栽培。”
边说着双膝沉下去,再以头触地。
陶行潜欣然接受后,才让程少彪扶他起来。然后轻声说道:“吾儿说起你在此立足便一点没有犹豫,不知是不是我的先见之明,让你在此等候。这些老朋友也不用再为你介绍吧,我们一同过来,先讨你一杯水酒吧!”
“告罪、告罪……真是太过高兴,竟然忘了请侯爷和少帅快到山寨里面,快请——”
程金彪待陶氏父子动身,然后又围在他们身前身后引路边解说带到原五熊寨聚义大厅。陶行潜自然坐到上面金交椅,程金彪才重新和张羽、丰同、娄四等人互拜。陶虎却忽然独自走出去,丰同发现赶紧也跟着出去。
“告诉咱们的兵士别乱说什么。程金彪是只老狐狸,他一直想发现什么,我们便瞒他这一阵。还有他的侄子,从来就不是咱们的人,看到我们就躲开了,更要小心他。”
陶虎知道丰同会跟出来,等他到身边,悄悄道。
丰同却自信满满,道:“少帅,咱们已上了岛,他们叔侄便已在咱们掌控之中,要不……”
陶虎打断他的话,仍然秘密道:“现在不动,我们刚刚上岛,先稳定再说。程金彪还不知道咱们现在情况,就让他蒙在鼓里。以后不听话再杀他也不迟。至于他的侄子,也先不管他。”
于是丰同便到兵士中去,示意该喝酒喝酒,可不许喝醉了胡说让人笑话。混江龙洪五奉程金彪之命招待兵士赶紧来敬他一杯。
而程少雄远远发现陶虎等人便向叔父提出回避,所以程金彪安排宴席时也没招呼他来。其实他们叔侄对陶行潜、陶虎父子的到来充满疑惑,虽说是游玩,把一干亲信都带着也是谓尽兴,却又一个美人也没带,就太不和他们胃口了。而最可疑陶虎正在调动兵马哪得空闲?程少雄十分想不通,却想得到他们会把鼋头岛搅得天翻地覆。有心躲得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可是这鼋头岛不像昔日他在金龙堂,他是第一次夺岛的首功之人,更是在第二次夺岛时出生入死,他自然把自己当鼋头岛真正的主人。而有了主人强烈的责任心便也有了主人的无奈和烦忧。
他一直远远观望等宴会结束。陶行潜、陶虎父子再被程金彪让到山寨最尊贵的庭院,这里便改为他们的寝居。程金彪等到他们满意再表露想与儿子单独亲近之意,可程少彪发觉陶行潜相反暗示也不敢理会。
程金彪十分无奈,怅然离开。他内心里十分不愿再与他们相见,所以也躲开远远地。程少雄先前一步等着他,并告知他被跟踪了。
程金彪虽然难受到哽咽,但警觉反而更灵敏,叹道:“陶行潜还是要牢牢控制我,这是他的性格,他们还要住很长一段时间。”
“这一段我想离开鼋头岛,”程少雄更加坚定心意,道,“去会方兵他们。我既然开始躲避,希望永远不见。”
程金彪能够理解侄儿。别看张羽、王龙还能摇头摆尾,可都已是陶氏父子的奴才,这样朋友还有什么情意?既是亲生儿子,完全就是一个傀儡……
“你走吧!”程金彪便很干脆的答应,“等他们离开后再回来。”
“叔叔你保重。”程少雄确实很牵挂。
“放心,叔父什么委屈没受过,不然哪能到今天?”说着程金彪自己笑了。
难道这就是自己的命?
程少雄也跟着笑了。叔叔真算得老泥鳅,江湖所以有他的位置。
近两年的相濡以沫令他对叔父充满尊敬与热爱,再关切道:“不如你也出去走走,把这鼋头岛干脆交给他们,咱们惹不起还躲不起!”
程金彪便玩味起这句话,然后突然感到自己竟真的躲不起,心情再一沉,赶紧道:“你自己去吧,我老了,留下来,什么不管也罢了。”
程少雄便也听出他深深的无奈,将手扶到叔叔肩头,笑一笑,勾起他潜藏的荣光。
“你走吧!”
程少雄便离开叔父独自到岸边,即使被跟踪也视而不见。然后上了准备好的小船吩咐开船。鼋头岛逐渐远去,变成黑夜里更黑的影子,他竟然有解脱的感觉。
丰同先接到有人偷偷离岛的消息,马上猜到是程少雄。但寻思陶虎的话后不当特别大事,也没再深夜汇报。第二日再向陶虎说起,陶虎便也无可奈何。
“走就走吧,量他也翻不出什么大浪。”
“这小子,还当他是不错的朋友,还想一块儿叙叙旧,竟一声不响走了,真不是东西!真该昨夜抓回来,好好问问!”丰同有些后悔道。
“你猜他会做什么?”陶虎心里确有些疑问。
“他会告发我们的行踪!”丰同紧张起来。
“如果钱同和文博名着急追捕我们,很容易就能找到我们。但他们没有来——我想他们是脱不开身,军队毕竟是咱们的军队,不是他们容易驾驭得了。而且倭寇趁着咱们军队北上早已渗入,他们也只能再作放咱们的借口。所以我们尽可以在此慢慢站稳脚跟。当年熊天俊不是雄踞十多年才被我驱赶,难道是宿命吗?我要走他的老路,却要更快活!”
丰同一直认真听着,他十分佩服陶虎,便接着说出自己看法:“少帅说的是。属下也曾经想过,如果当时咱们非要和他们一战,虽未见败于他们,但接着还要不断战斗——少帅是心疼弟兄们的性命……”
“怎么说人都是怕死的,有活命的机会谁都要活命的。尤其他们兵卒,他们得到过什么,所以我让你带他们到七香园去,也别白跟我这一回……”
“属下知道少帅对我恩深义重,侯爷更是没的说。不然我也只是一个薄命的小兵。我虽然是粗人,但懂得报恩。所以少帅和侯爷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丰同说罢还要跪表真情。
陶虎急忙拉起他,微笑还道:“丰将军最是重情义的人,我们父子不会看错。现在落到这步田地,更要靠你掌控局面。”
“少帅放心,丰某仍然向从前一样,而且更加肝脑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