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冠宁对犯事的骑士团成员处理得很利落，十几个参与者全部当众绞刑。城中人全数围观，苏丹使者心满意足地离去。韩文清深深焦虑。他没有办法阻止楼冠宁对罪人的处置，而且他打心眼里是认同这种处置方式的。楼冠宁在用自己的力量维护自己的信仰，尽一切努力让圣城成为真正没有偏见和分歧的天国。
但这谈何容易。
韩文清终究没有忍住，回到楼冠宁的起居室，他立在厚实昂贵的波斯地毯上说：“可能会有麻烦。”
楼冠宁反而很开心地看着韩文清：“你在担心？”
“是的。”韩文清的确在担心。虽然楼冠宁依旧带着一些贵族天生的骄纵，但家世显赫的他难得有相当的胸襟和远见卓识，建立一座天国般的圣城是多么宏大的理想，像韩文清这样的人，就从来不敢想。他没有办法站在超越信仰的角度去考虑这一切，何况，他也没有楼冠宁那些盘根错节的背景。在圣城行走，看到多数的人们没有因为信仰而生出偏见，反而有平等的交流、对话甚至商品交易。这种公平的氛围前所未有，也许，眼前这个有些瘦弱的年轻人真的能成功？
韩文清已经不再问自己愿不愿意相信。他心里，从没有犹豫过，一旦认定了目标，就会勇往直前。他在自己对骑士精神的信仰之外，也认同楼冠宁的信仰。
韩文清皱眉思考的时候，周身散发出比平时更加难以接近的气场，但楼冠宁才不在乎，他乐滋滋地凑到韩文清面前，手指伸出来在韩文清紧锁的眉间一点：“这是什么表情，怕我死掉吗？”
“你很有可能会。”韩文清实话实说。
“死有什么可怕的？何况我不是还有你吗骑士大人。”楼冠宁满不在乎地伸了个懒腰，发布了那么多行政命令，还得和教廷层层面面解释清楚自己处置的理由，费脑子得很。
韩文清在楼冠宁的很多面里，最接受不了的，就是他摆出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他拽住楼冠宁：“死并不可怕，但死了，这里，这些人怎么办？”
“会有下一任城主继续过来的。谁死了，其实都没关系。”
“不，有关系。你说要这里成为没有偏见和分歧的地方。只有你可以。”
楼冠宁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惊讶占据了他的双眼，然后变为狂喜。“哈，你这是，在和我告白吗？”楼冠宁转身抱住了韩文清，“这是我这阵子听过，最值得开心的话了。韩文清，我一直在等你。”
韩文清没有挣脱楼冠宁的拥抱，但也没有回应他。跟在楼冠宁身旁，他知道楼冠宁不亲近女人，这在贵族圈子里并不罕见。他也知道，楼冠宁对他投过来的试探和期待目光里在焦灼些什么。
他们是同类，但又不是。
韩文清心里已经被印上了一个银白色的影子，容不下其它。即便楼冠宁无论穿着华服在办公或是换上粗布在城里城外忙碌，都鲜活跃动得如此可爱，但也只是可爱，不是爱。他接受不了楼冠宁的感情，但他接受了楼冠宁，他把楼冠宁的信仰，当成了自己的。
韩文清一直没有动，楼冠宁感觉有些奇怪，抬头看韩文清，看到他眼里的平静，甚至近乎哀伤的情绪。楼冠宁抱住韩文清的手在他身后狠狠地捏成了拳，他低沉着声音说：“我不行么？”不等韩文清解释，他又紧接着说了下去：“是那个人吧……萨拉丁的人？他好像曾经也是个骑士？我比不过他？”
楼冠宁把头埋在韩文清的肩膀，用平静的呼吸靠了一会儿，然后猛地松开韩文清，背转过身，“我有点累。”
韩文清对着楼冠宁的背影欠了欠身，从房里退了出去。
楼冠宁仰面倒在榻上，看着用繁复丝绸装饰的帐子，手慢慢松开，里面握着一把精致的匕首，木刻刀鞘平淡无奇，拔出刀来却寒光逼人，虽然不过掌余长，其中森森寒意摄人心魄。这是韩文清的随身佩刀，有时切食物，有时又用它削木块做出些古拙的木刻小人。那些小木人无一例外地，都举着一柄骑士剑。
呵，还真是执拗的骑士啊……
楼冠宁把那柄小刀合回刀鞘，然后贴在脸旁，轻轻地厮磨。刀鞘被韩文清常年使用而磨得光滑锃亮，木质显出玛瑙一般的暗红色，贴在皮肤上，只觉得温润。那个看起来最不易接近的人，有一颗温软的心。所以才让不小心窥见的楼冠宁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楼冠宁在床上放松身体，想着韩文清身上混杂着汗水和一点点属于大地的泥土气息，这种纯粹的属于男人的味道，让楼冠宁沉醉。他把指尖滑过自己的脖子，想起韩文清的皮肤，楼冠宁自己是那种天生白的人，就算他再怎么晒，也晒不出韩文清那么好看的带着男人味的古铜色，红与黑混在一起，组成漂亮的棕色，健康的积极的，最重要还显得那么干净。他的手一路向下，划开领口，抚过胸膛，想起韩文清脱下上衣和自己一起跳进泥坑里时的光彩夺目。宽肩下肌肉紧紧地包裹他修长的骨架，虽然没有突出的大块大块的肌肉，但却是最灵巧的肌肉类型，流线型的身体没有多一丝的冗余……然后他觉得自己硬了。
把头向榻上那些冰凉的绸缎布料蹭去，妄图从中获得一些缓解。但情况更糟，在片刻的冰凉舒适之后，他心里的欲望更加难以自抑。
但没有快感，也没有韩文清。
楼冠宁把头埋进柔软的榻里，把眼角要漏出的一点湿狠狠地蹭在了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