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玄幻山鬼细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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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写给情人的诗

月亮升了起来,黑痣头领在距俘虏不远处,搭了一个军用帐篷。他在那儿指挥部下:

“你们几个,去周围放哨,一有动静立即打口哨。”

“你们几个,去喂马,多吃青草,少用马粮。”

“帐篷供大伙轮流睡觉,睡觉也要睁一只眼睛。”

松林里万赖俱寂,只有小溪的潺潺声,秋虫低鸣。黑痣头领的叮咛,景差听得一清二楚。他不得不赞叹,义军这个小头目行事缜密,考虑问题滴水不漏。观一毛而知全豹,可知庄矫统帅的这支庞大军队,非乌合之众,甚至也不是历经百战的楚官军可以相比。

接着听黑痣头领对两个兵卒的话,令景差头皮一炸:

“你们两个,连夜上山。报告统帅,我们抓到的所谓招安特使景差,他有鬼脸贝坠子,请庄矫大哥确认。你们明天一早赶了回来,如果统帅否认招安和鬼脸贝之事,我们明天就把他们砍在这里,免得暴露统帅部目标。”

两个兵卒领命而去,两匹马衔枚疾驰。

景差把身子靠在松树干上,他和十几名兄弟的命运,还是悬如千钧一发。倘若庄矫否认“鬼脸贝”,抑或庄矫不在统帅部呢?明天就要人头落地!屈丐将军临死前,曾随口吟出过:出征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而自己,没有上战场杀敌,来搞什么招安,稀里糊涂死在并非敌人,而是官逼民反的骨肉同胞手里,死不瞑目啊!

他死了,最放不下心的是心上人庄蝶姑娘。难道自己真要死在庄蝶哥哥的义军手上?在郢都的时候,他也曾想如先生,如宋玉兄弟,写诗赋抒发自己的情感。他想写一首赋献给爱人庄蝶,又想写一首宏大的《大招》。写给庄蝶的诗,早就有了腹稿,这阵在绝望忧伤中流泄出来:

美丽迷人庄蝶姑娘,

朱唇皓齿娥眉细长。

容貌俊美丰肉微骨,

秀丽佳妙仪态万方。

腰肢细小脖颈纤秀,

鲜卑少女没你模样。

……

景差再也默咏不下去了。深夜放哨的兵士走远,帐篷里睡觉的人打起了均匀鼾声。躺在他身边的随从士兵在窃窃私议,他一听警觉地为兄弟们担心:

“我们不能引颈待戮,在这里等死。”

“唔,小声点!”

“把绳索在石头上磨断,只要一个人成功挣脱捆绑,”那个急于想死里逃生的兵卒,对临近的兄弟低声道,“我们大家都可以松绑,十几个人杀开条血路冲了出去。”

“不行啊,我们都拴在树干上,近处哪有石头能磨断绳索?再说,弄出响动,睡觉的,放哨的冲过来……”

“别做声,换哨的过来了。”

景差心里明白,要想挣脱捆绑逃了出去,是万万不可能的。根据头领叮嘱两个去统帅部报讯士卒的话分析,这里已进入义军心脏地带,十几万义军驻扎在万山丛中,即使侥幸逃出了宿营地,还能逃出义军层层铁壁?弄不好,招安不成就要先成冤魂了。他对身边兄弟说:

“你把话传过去,不要胡思乱想,好好睡觉。也许明天庄矫就会叫我们上山,招安尚存一线希望。”

十几名楚官军士卒,觉得招安将军说得有点道理,那就耐心等待明天的那点希望吧。

黑夜在痛苦绝望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过去。第二天东方天际刚露出曙光,一丝丝金箭似的阳光射进林中,就见两匹快马从山上急驰而来。

帐篷里的黑痣头领闻听马蹄声,一边打呵欠伸懒腰,一边走出帐篷,冲两个跳下马背的士卒问:

“庄统帅怎么说?”

“统帅不在山上,”其中一个士卒回话,“留守的汪将军要大哥把人犯立即送上山去。”

“那好,押着他们即刻上山!”

黑痣头领一声令下,几十名义军士兵紧急集合,拆了帐篷,驼上锅碗军需。把景差等十几名“人犯”,眼睛全都蒙上黑布,捆绑到马背上。前面有义军开路,后有义军殿尾,几十匹马队迤逦朝熊尾峰上登去。

来到高阳庙统帅部前山门,义军战士纷纷下马。把景差等十几名“人犯”弄下马来,黑痣头领点了十几名部属,每人押解一名官兵,其余兵卒回营休息。黑痣头领亲自带领这二十几人走进警卫森严的山门,来到统帅部议事堂大殿,大殿主帅位上仅坐一名白脸将军,旁边有十几名亲兵拥立。黑痣头领走近白脸将军,指着身后说:

“汪将军,这就是从郢都来的官兵,为首的自称靖安将军景差,他说是奉怀王之命前来招安。”

“哈哈,招安?庄矫十几万义军,会接受招安?”白脸将军讪笑一声,“你们谁是景差?”

景差朝前走了一步,朗声道:

“本人就是朝廷特命招安使臣景差!”

“本人是统帅部留守将军汪以发,”白脸将军的嗓音压过景差,他离开座位朝景差走来,同时挥手道,“给景差将军松绑,摘去他的眼罩!”

景差被松开绑得发青发紫的胳膊,又摘了眼罩。眼前一亮,他甩甩肿痛的胳膊,对留守将军道:

“汪将军,我是庄矫的朋友,又是庄矫妹妹庄蝶最亲的亲人,请你放了我的随从,以礼相待。”

“放人可以!来人啦!”留守将军汪以发,看来是个雷厉风行的角色,他当即指示黑痣头领道:

“你把那十几名官军士卒,留下一人,其余让他们吃饱喝足,由你的部卒押送出淅川地界。”

黑痣头领领命而去,郢都带来的十几名随从士卒,被带下殿去。景差身边只留下一名松了绑,除了眼罩的亲兵。汪以发这出乎意外的处置,令景差百思不得其解:他不杀十几名官兵士卒,是为日后的“招安”留有余地,还是庄矫不在不能证实他与庄矫、庄矫妹妹的关系,而不能贸然杀人?想到这里,他先发制人地道:

“汪将军,我有楚王招安的诏书,还有庄矫妹妹临行送的‘鬼脸贝’信物,请一一察看。”

说着,他从袍襟内兜里掏出“诏书”,郑重其事地递给留守将军。汪以发接过去,看也不看地交给一名亲兵。他讥讽地冲侍卫两旁的娃娃脸一伙人大笑说:

“楚王搞的这把戏,屁都不值,废纸一张!”

“对对对,废纸一张。”娃娃脸头目和部下一齐哄笑。

景差的心凉了半截,只能寄希望于庄矫了。他把颈脖下的“鬼脸贝”坠子掏了出来,伸给汪以发道:

“汪将军,这是庄家祖传的护身符,不知将军在庄矫统帅那儿看到过没有?庄家就只有两枚。”

“看到过,而且义军大旗上,就以此为吉祥图识。”留守将军松下脸来,解释道,“也正因为如此,本将对景将军以礼相待,还送走了你的大部份兄弟。”

“汪将军对景差与庄矫兄妹的关系信不过?”

“光凭一只鬼脸贝,不足为凭。谁都仿造得出,”留守将军笑笑说,“要等大哥回来亲自验证。”

“你们庄矫大哥去了哪里?”

“这是军事秘密。”

“他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这就说不定了。”

“你能不能派人送我去见庄矫?”

“这不可能!”

“我有关于他妹妹的紧急情况,要告诉庄矫。”

“这也没办法。景将军,你只能耐心等待了。”说完,汪以发走到娃娃脸头目身边,如此这般作过交待,回头对景差拱拱手道,“请到后殿客舍休息。”

娃娃脸头目和几名兵卒,把景差和仅剩的一名亲兵,送到高阳庙第三进大殿旁,一个单独小院的废弃僧房里,安居下来。每餐都有好酒好菜招待,但是从此失去人身自由,他们两人被留守将军软禁起来了。

景差和那名亲兵,在僧房里度日如年。他不知道庄矫究竟干什么去了。如果正如朝廷风声鹤戾的传闻,他率领大军攻打郢都去了,那他的招安义军等于流产。倘若郢都遭战火洗劫,他的将军府、位处城外的细腰宫,岂能幸免?没人保护的庄蝶和猫鬼,又将如何?

如果庄蝶在战乱中出了事,等庄矫凯旋班师归来,还有什么意义?景差在幽禁的僧房里行坐不安,食不甘味。身边惟一的亲兵看在眼里,提醒说:

“将军,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我看那位看守我们的娃娃脸头目,倒也爽直面善。不如趁他来送饭食,将军跟他聊聊天,旁敲侧击打听些情况。”

“嗯,这倒也是。”

那天中午,到了开饭的时候。娃娃脸头目亲自提着食盒走进小院,喜眉笑目地道:

“景将军,汪将军亲自关照,今天添了两碟野味,还有一壶从上蔡领地家城缴获来的好酒。”

“啊,谢谢兄弟关照。”景差等娃娃脸放下食盒,便真诚地拉他一同坐下,倒了盅酒敬给他说,“看兄弟年龄不大,就成了庄矫义军中一头目。如若庄矫接受招安,今后兄弟的前途无量啊!来,景差敬你一盅。”

娃娃脸接过酒,一饮而尽。揩揩嘴巴说:

“景将军,要庄矫大哥归顺朝廷,难呐!前几天,三闾大夫也曾专程来此,劝过统帅……”

“三闾大夫?”景差惊喜地问,“可是屈原屈大夫?”

“正是他。”娃娃脸兴致盎然地回忆说,“十天前大哥曾命小弟去山下,找一个大官筹集些军银。我率兄弟找到那个竹篱茅舍,那里住的正是三闾大夫。家里什么都没有,连粮食都已罄空。我留下一袋粮食,他也不受。回来禀报庄矫大哥,他闻讯飞马下山去见屈大夫。老头子拒不见他,没想到过了两天,屈原他自己寻到山上来了。”

“啊,先生!您就住在山下。”景差兴奋得自言自语,“弟子怎么没去先找您?悔之晚矣。”

“您是屈原先生的弟子?”娃娃脸也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