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啃了几个大梨,暂且充饥。举着一块燃烧的劈柴,走进火塘屋,想再找些吃的。这无异于缘木求鱼,这兵来兵去梳辫似梳过多少回的村子,哪里还能找到吃的。找到一个破瓜瓢,到屋外水沟里喝足了水。端着一瓢水返回堂屋,她人道主义地来救治那个晕死过去的男人。
她先给男人干裂的嘴唇,滴了几滴水。再掐唇中,掐来掐去,那男人居然呻吟一声,睁开了眼睛:
“水,水……”
她端着瓜瓢喂了几口水。又是一声呻吟:
“饿啊,我饿啊……”
她把水汪汪的大梨子塞到他嘴边,他接过梨子,狼吞虎咽地啃了起来。啃过第三个梨子,他竟坐了起来。就着耀眼的火光,呆呆地瞅着她,呐呐地说:
“你,你是仙女?”
“鬼姐啷嘀当,我不是仙女。”
“一定是神仙搭救了我啊!”
山鬼细腰觉得滑稽,好笑,问:
“你是谁?”
“我是太子!”
“太子?什么鬼太子?”山鬼细腰莫名其妙。突然想起跟蒙优在秦国咸阳,她去上林苑玩耍见过的太子横,觉得跟眼前这家伙有几分相象。但太子横前呼后拥,那么神气,怎么会落得现在这模样,如丧家之犬?
“我,我是--”他还在啃梨,“未来的楚国王。”
“你这鬼样子能做国王?”
太子横瞅着救他的细腰美女,比在咸阳的花楼里与白起弟弟争夺的美女,要强过十倍百倍。花心不死,对眼前这个美若天仙的细腰,又垂涎欲滴。
“等我做了楚王,”他伸手来抱山鬼细腰,乱摸乱吻,嘴里叽叽咕咕,“我做了楚王你就做我王后。”
“好呀!”山鬼细腰双手捧着太子横的脸颊,嘴对嘴猛吸一口气,差一点把他的五脏六腑吸了出来。然后把软绵绵的太子横甩在地上,奚落地道,“哈哈,你忘了在咸阳上林苑遇到的柳公子,把你放倒在地的教训?”
一经提醒,太子横猛然想起,瞪着眼睛问:
“你就是那位柳公子?”
“我那是女扮男装。”
“原来你是天下第一美女!太好了,太好了!”太子横仿佛花癫病复发,“我现在就册封你为太子妃,老头子一死我做了国君,立即封你为王后,你干不干?”
“干啦!”继续玩弄于股掌之间,“你先回答我,你不在咸阳享受荣华富贵,怎么狗一样逃了回来?”
“咳,为了一个二流花妓。”
“你杀了妓女?”
“不,杀了跟我争夺妓女的白雄。”
“杀个把人,对你不是小菜一碟?”
“杀错了主儿啦。”
“白雄是什么人?”
“他是秦国掌握军权的大将军白起的弟弟,白起知道后下令封锁四处城门。到处搜索,追捕我……”太子横余悸在胸地回忆,“幸得我脚底抹桐油溜得快,在城外草地上抓到一匹在那儿啃草的黑马。跳上马背就亡命地逃往武关,我身上有宣太后姑妈赐给我的腰牌,守关的武士不敢拦阻。我一路逃到丹阳,秦兵马队追上来了……”
“好啦好啦,后面的姑奶奶知道,不用啰嗦。”山鬼细腰站起身,给火堆添了把干柴,“你打算怎么办?”
“只要姑娘护送我回到郢都,”太子横喜眉笑目地,“你就可以入主太子东宫,封你太子妃。”
“好啊,你快睡觉,明天就送你走。”
“嘿嘿,嘿嘿,”太子横往山鬼细腰一边蹭了过来,色迷迷地,“太子今晚就想宠幸你。”
“宠幸?又是宠幸?”山鬼细腰的喉咙里象呛进了一把蛆,她又想起了可怕的怀王。这父子俩一个比一个****,楚国交给这样的淫君,屈原哥还能把他们糊上墙壁,实现统一天下,国泰民安的局面?
“你不知道宠幸是干什么?”
“知道。你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那你赶快脱呀。”
“经过长途奔波,你还行吗?”
“行呀,在咸阳我天天吃壮阳药。”
“那好,要脱你先脱。”
“也好。”太子横情色熏心,坐在那儿把外面的锦袍绣裤脱个精光,只留下里面的内衣内裤。
山鬼细腰半笑不笑地走了过来。太子横以为他未来的太子妃就要过来接受宠幸了,他美滋滋地躺倒下去。却不料夔柳走到他身边,抓起他脱下的袍裤,一把丢进火堆里。太子横猛醒过来,急急去火堆中抢救他的袍服。结果抢救出来的锦袍绣裤,烧得黑咕隆咚,这里一个眼,那里一个窟窿。穿到身上,更象个讨米叫化了。
同一时候,山鬼细腰抱着她的“茯神”宝贝,哈哈喧天地冲出了堂屋。来到水沟边,解下黑马的缰绳,一纵身跃上马背。两腿一夹,喝饱吃足的黑骏马,奔出无人的村口,沿着通往东南方向淅川的大道,风驰电掣奔去。
这晚月色很好,奔驰了一个多时辰。山鬼细腰心想,两条腿的太子横,怎么也追不上四条腿的黑骏马了。她让马慢了下来,信马由缰地走着。
她在马背上格格地笑着:
“太子横跟我玩这手,不知道姑奶奶早就是屈原哥的人了。为了屈原哥,我才落难到此啊!”
白起是后来做过四任丞相的国舅爷魏冉的心腹,白起由左庶长连升左更、国尉、大良造,全都是国舅爷的荐举。这天,白起一身丧服,士兵着白衣白甲,抬着被楚太子横杀害的弟弟白雄的尸体,径直来到甘泉宫正殿前。向内侍禀告求见太后,一会儿内侍出来宣曰:
“太后有旨,宣白起上殿。”
上将军白起走进大殿,对宣太后三叩九磕头,详细陈述了弟弟白雄,与楚太子横为争夺花楼里一名妓女,弟弟被太子横杀死的前因后果。最后长跪于地不起奏曰:
“请太后为下臣作主,发兵攻打楚国,为白雄报仇。”
宣太后熊八子听完这起因情se引起的奸杀,好一阵没有吱声。秦人受戎狄习俗的影响,男女情事还处于原始野蛮的混乱状态,正于商鞅在《商君书》中说的:“秦人的野蛮在于他还没有经过人文教化,老爸没有老爸的样子,儿子没儿子的样子……儿媳妇给孩子喂奶,竟然不避开公公,撩起衣服来就喂,把胸袒露在外。”公公、婆婆、儿子、儿媳、小叔子,大家都睡在一张床上。商鞅变法时有一条禁令,不准父子、兄弟住在一间房子里。
宣太后本人,就是一个私生活极放荡的女人,简直到了人尽可夫的地步。他的丈夫秦惠文王死后,身为太后,寡妇之身,却和义渠戎王偷情****。义渠戎王来朝拜昭王,他根本看不起这个类似于傀儡的君王,但是却被宣太后的美貌所吸引。宣太后利用女人的妩媚,将义渠王吸引到自己的后宫私密花园。在女人软刀子的温柔乡里,义渠王不亦乐乎。宣太后还为他生下了两个儿子。但是义渠王也不是那种没心没肺的人,在国家利益面前,绵绵情意渐渐冷却。义渠王想要复兴义渠国的野心,最终被宣太后发现。她毫不手软地把这位昔日情人,杀害在甘泉宫。
秦王宫里还流传着一个雷人的“黄段子”:有次韩国派使者向秦国求救兵。宣太后对使者说:“我服侍惠王的时候,惠王把大腿压在我身上,我感到很累,有点吃不消。但当他把整个身子都压在我身上时,我反而不感觉吃力了,这是为什么呢?因为这个姿势对我来说比较舒服。要秦帮助韩国,如果兵力不足,粮食不多,那可不成。解救韩国的危难,每天要花费数以千计的银两,我们这么费钱费力,难道你们就不表示点什么,就不让我也爽一把?”每一个女人身上都渴望有一个男人的重量,这就是秦国民风。
在秦国把握朝政达三十六年的宣太后,晚年还包养了一个情夫叫魏丑夫。每天上朝的时候都把他带在身边,还大言不惭地向庭堂上的大臣宣布:“我死了,一定要让魏丑夫给我陪葬。”宣太后以一国太后之尊,公然宣称要情夫为她陪葬,这在史书的记载中也仅此一例。
不仅如此,奔放的宣太后在各种外交场合还公然拿男女苟且之事当例子。公元前299年,楚围韩国的雍氏,韩国派使者向秦国求救兵,秦宣太后要挟韩国使者给秦国一定的好处作为出兵救韩的条件。她说:“我服侍惠王时,惠王把大腿压在我身上,我感到疲倦不能支撑。他把整个身子都压在我身上时,而我却不感到沉重,这是为什么?”
女人要是玩起狠来,也够你喝一壶的。宣太后就这样登上权力的巅峰,这样的日子维持了三十六年(也有说四十一年的)。为什么要再提宣太后?这是因为即将出场的一个人要议论的一些事儿与宣太后有关,与魏冉有关,与大秦的国运有关。齐、楚、韩三国制订了联合作战计划,准备对付日益强大的秦国。而作为秦国的附属国,义渠国却在不断骚扰着秦国的后方,此时秦国可谓腹背受敌,面临着最大的考验。此时,或许歌剧《特里斯坦和伊索尔德》里的一句唱词是最好的解释:“熊熊烈焰困住我,熔岩在我血脉中流淌,一剂蛊药将你变成奴隶,我属于谁?王后?”很不幸,你碰见的是宣太后,一个很了不起的女人。
随后大秦扫平了义渠国。甘泉宫的繁华散去,沉重却也微不足道。
至于宣太后的魏丑夫,应该是宣太后晚年的最后一个情夫,看来想让宣太后“戒色”是很难的,死了都想色。不过敢于以这样原生态的行为示人的女子几乎绝迹了。
宣太后微微一怔,侧脸瞟了不动声色的昭王一眼,以果决的口气说:“太子横是我娘家的侄儿,白起将军乃是秦国的栋梁,既然发生了令人不愉快的事,我只能大义灭亲!”
众臣齐颂:“太后圣德,德耀千秋。”
秦昭王有了母后的懿旨,也便做出个亲政的姿态道:“楚王昏庸无道,太子横荒淫无耻,为拯救荆楚的黎民于水火之中,也为白将军报仇雪恨,令你发十万精兵,杀进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