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话人人都是爱听的,冷月自然也不例外。但他迟疑片刻,便微微一笑:“我所习内功属阴寒一脉,不便饮酒,请多多见谅。”那人用种惊奇的眼光上下打量着冷月,啧啧称赞道:“想不到你这样一般人物,居然还是个习武之人,佩服佩服!兄弟我文不能当官,武不能挑担,酸溜溜的一个人。见阁下这般风采,我倒真有很强习武的意愿了。兄台若是不嫌弃,这就收在下做个小徒弟如何?”冷月微笑着摇了摇头:“授武是有的,不过我自来不收徒弟,只是随便教几个不成器的奴才几手。”那人闻言,昂首垂目微微点头,又说道:“在下梁冠豪,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冷月一听,大吃一惊,心想:好哇,原来你就是梁冠豪!一身武功却在我面前装模作样,若不是事先得闻你名,我倒是真被你骗过去了。心里想着,冷月却也不动声色地说道:“在下玉竹子,梁兄盛情玉竹真感激在心。”梁冠豪哈哈笑道:“怪道我与你一见如故,原来阁下是个修道人家。实不相瞒,我虽不是那等人物,却也自来在家清修。”冷月听言,顿时全减了对他的恶感,转而感到格外的好笑,心想此人虽然见风使舵,倒也有趣得紧。看着他桌上的两盆肉食,冷月越加要忍不住笑了出来。
梁冠豪也不理会,只顾一边饮着一边说着:“在下自小仰慕唐代大诗人李太白,自知学问上实在比不得人家,只好学着他的放荡不羁了。”听了这话,冷月不由得又看了看梁冠豪手中的酒杯和羊骨头,顿时又觉得此人还真有点李太白的遗风,于是觉得自己与他倒还真是同道之人。
冷月对李太白所知甚少,只是一次见过这位诗人的画像,觉得人家大有道家仙风道骨之姿,不禁也对他悠然神往了。见梁冠豪,他不禁心中赞叹:我虽与他同为道派,但我何时才能有人家如此洒脱之姿呢。
心中想着,人家已经吃完桌子上的酒肉站起身了。只见梁冠豪举起左手的衣袖朝着嘴上随便一揩,顺便又扣着牙齿缝中的残渣,右手垂下,用一个手指头在屁眼上上下抠着,似乎那地方痒得很。冷月见了,心中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妥,但转念一想人家真是洒脱到家了,自己却顾着世俗礼节,真是俗不可耐。
梁冠豪抱拳说道:“今日与玉竹兄一见,真是如鱼得水。本想邀兄在家盘桓数日,但突然想到兄弟我还有两件要事未办,故而先行告退,实是怠慢贵客了。兄台若是不嫌弃,不如在洛阳多待两天,三天之后你我还在此相见如何?”冷月心想此人说话只怕三句话信不得一句,这“要事”恐怕是“要死”才是,那魔头既然找你晦气,恐怕这几日你们不免要恶战一场了。心想既然魔头在此,自己倒也不便就此离开,倒不如在必要的时候帮他一把。
想到此处,冷月微笑着点头说道:“好!”梁冠豪双手在冷月的双肩一拍,爽朗着笑道:“好,三日之后,你我在此不见不散!”冷月见他这样,不由得想着这一双手搭载自己的肩头,不知道自己的衣服到底会呈现何等的黑手印,不知道那手印上沾上的到底是酒臭还是屎臭呢。但这样的念头只是转瞬即逝,一会儿他又不由觉得心中一阵温暖——自小到大,他都是勤练武功,做武林至尊,但还是头一次体会到从别人手掌中传递到他身上的温暖。
二人击掌为约,梁冠豪自顾走他的路,冷月虽对他抱有好感,但还是不屑与这样一类人为伍走在一起,端着一杯茶径自走到窗口边假装看外面的风景,而事实上是想看梁冠豪出门会走哪边,他好出去的时候选个与人家相反的方向走路。但看来看去,门口虽然稀稀落落地走过好一拨人,梁冠豪的身影却总是不出现。
“客官,可是要再来一壶茶水?”
冷月回过头,只见店小二满面春风地热情招待着,他低下头看了看,顿感惊讶:这人说是有事要离开的,怎么一壶茶的时间都过了,还没见他走呢?
他心念一动,立刻走上前说道:“多谢了,相烦小二哥顺便也叫上梁公子一起上来喝茶吧。”小二露出一副奇怪的表情问道:“不知客官说的是哪位梁公子?”冷月奇道:“就是适才为我付了饭钱的那位啊!”小二惊醒了似地猛点头说道:“哦……你说的是那一位啊——他都走了快半个时辰了,怎么客官您不知道么?”冷月更是奇怪:怎么盯了这么久都没见人影,这人倒早走了。但心里虽然这么想着,他口中还是没有问出来,因为他看到店小二正微微摇了摇头,而且眼神中还带有一种鄙夷的笑意,怪怪的就是说不上什么味道。
他挥挥手示意不必上茶了,既然人家早已离去,自己也不必在此多留下去。冷月足下生风,使出轻功如鬼魅一样飘然而去。店小二本来正盯着冷月的,只觉眼前一花人影就全无了。顿时,满店的人还以为见到白日鬼了,个个大呼小叫着奔出店外逃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