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羞涩的野草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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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折榆钱

一场小雨过后,大地到处散发着泥土的芬芳,绒绒的茅草被浸洗得越发青翠,陪奇家门前的老榆树挂满了嫩黄的榆钱,一枝一枝的婆娑垂下,那种嫩黄看起来都使人心上馋得发甜。老榆树总有一大搂粗,皴皴纵裂的粗皮背后藏有多少数不清的年轮,深扎的根,我们可以从浅露的根得以想象,却又从浅露的根不难使人联想到所有的根象一个老人在用他那只无比硕大的手抓挖着大地,似乎要把整个大地抓起一般。我和安安,拴狗,宁儿,毛毛,永平,石悦七八个小娃子邀到树下,打起了折榆钱的注意,我们几个,安安数大,却傻笨傻笨的,我们再都是刚干乳臭的小屁孩儿,我们争着抢着过去搂树试图往上爬,可抱上树没法蹬脚,蹬了脚没法抱树,钮子跐掉的跐掉了,褂子扯的扯了,更有甚者,把肚皮子跐出油血了,痛得呲牙裂嘴的,于是我们就“壅”安安的“洋芋”,傻呆呆憨瞅着的安安经不了“壅”,手上唾唾劲儿,撅起沟子,搂树往起爬,咋看咋象只癞蛤蟆爬埂子,爬一步溜两步,三几下,就累得脸青气喘虚汗冒,看来洋芋不是“壅”大的。。拴狗气呼呼地走上去一把扯过安安,奚落安安说,我看你也没那个x驴的本事就别往驴沟子上爬了,还是去请“司令官儿”彩彩么,彩彩爬树猴能猴能的。见拴狗出言不逊,异常的傲气跋扈,我当时就和他抬起杠来,以为你日能得很,你不也是个“沟子怂”,有脸想靠臭娘们给你折榆钱,再说了谁见得彩彩有那逑本事?我说话舌头有些咬,还翻得快。拴狗听得我和他叫板抬杠,故意质疑气死他的说话,果然他被气得点着留头****碟碟的小蒜头,愤愤地荡着红布项圈上的几个碎铃铃,骂我信不信由你了,我看真老驴能犟出眼瞽来。带骂着甩起宽愣愣的裤管儿丢儿丢儿跑去叫彩彩了。这个碎眉碎眼的拴狗子真是说风就来雨。不一时儿,彩彩过来了,拴狗一股狐假虎威的逑相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

彩彩来到我们跟前,模仿电影上的当官儿的,喊我们排好队,一个个用指头戳了下额头,就你们这个怂势,能打个“仗”么,还要爬树折榆钱?谁叫你都长个把把呢,看看你的褂子成啥逑势了,你爹没说过“上树容易下树难,跐了垉子缓三年?”当年我们都是些野娃子,言语特别的粗野,就彩彩这么个大能能的丫头说话也是如此无遮拦。那时的我们只要不恶意骂谁爹谁娘的生殖器,不喊骂他爹妈的名字,谁都能接受。彩彩接着说,我不是饿肚子,爬这树比孙悟空上天庭都容易,只是这半个月了,我家顿顿是碗里能照着椽头子的糜面沫糊,拴狗?你大是大队支书,你家多得是白面胀角子,给我偷一块,我才有力气爬树。拴狗说我家的馍馍笼笼空空的。彩彩白着眼,骂拴狗了,你妈的x阿,哄谁呢。拴狗挤着小眼说不哄你彩彩,你看我的肚子瘪得和饿虱子一样。彩彩说那你一天放的屁咋么臭?拴狗说我爹查仓库时,我跟在后面,偷了把豌豆籽儿生吃了,才这么屁多。彩彩又说,那你家的白面馍馍呢?拴狗出了口长气,说:我妈烙了一大坨馍馍,不知咋不在了,我妈骂爹给安安家换x买嫖了。这时我们都忍不住拱着肚子笑个不够了。安安却咧嘴说,我家就没白面胀角,有一坨黑面馍馍。毛毛站在我身旁。涎水波汲的毛毛,傻白的脸上扑闪着一双肿疱疱的眼睛,瞳仁黄兹兹的,蒜头般的鼻子下有一张薄踉踉的嘴皮子,这种人我觉得最爱扇那嘴皮子,心里老是憋不住话的。他伸手戳了一下我另边的宁儿压着嗓门说,我奶奶摸我家的黄母鸡屁股,是看有没有蛋,可拴狗大摸安安妈的沟子做啥。宁儿还手捣了一把毛毛,攒起一弯细休休的眉毛,绷紧一张胖萝卜脸,竖眼骂毛毛了,x你妈的x,“瓜子怂”再掂上个烂嘴胡说,看叫拴狗大能扯了你的那在张x嘴么!毛毛转脚踢宁儿了,还口压重声音骂,你妈x,你妈没x,哪儿有你,不是你大在墙缝撒把盐变得你。。x嘴都悄悄,何必挖苦你先人呢,彩彩大声喝住了宁儿和毛毛俩儿。揍近安安压低声儿说,安安把你家的黑面胀角偷一片我吃,吃了我给你们折榆钱。安安很乖,哎了一声儿,就扭着笨拙的身子回屋儿“偷”了一大片黑面馍馍递给彩彩,彩彩雀窝般的蓬发下张肿捧捧的脸,有些肿捧捧的脸上颧下有一双高酒窝,一双三角眼上挑两条沤黑了豌豆荚般的浓眉,白骨骨眼珠子衬得黑眼仁精骨骨地亮,咬馍馍时嘴大咧咧的露出一口青兹兹的牙来,嚼得牙擦骨的筋都咯吱咯吱地响着。。彩彩吃着吃着,忽一抬头看见拴狗爹王好时来了,可能是找他家拴狗来的,彩彩忙转过身去揭起衣襟,把馍馍插在裤腰上藏了。彩彩这些举动哪能瞒过眼尖的王好时。瘦高挑儿王好时一张磨石脸,立眉立眼,粗黑的眉毛有些夸张的长,有人偷说,一个粗鲁鲁的公社干部骂王好时的眉毛比逑毛都长。眉毛下面一双扑闪着鬼火的立眼和着脸上不多不少的横肉,瞅谁,谁都觉到瘆人。王好时一手插在髂上,一手搓着前翘下巴上的钢茬胡子凶呶呶地逼近彩彩,骂骂咧咧地,她妈的x我说的家里放不住馍馍,原来拴狗冷怂都给这个嫖客x的吃了!拴狗急忙去拉他爹,他爹噗的就是一个批耳子,拴狗一个狗蹵,坐在地上呜呜的哭了起来。。馍馍来?王好时吼彩彩了。彩彩说,又不是你家旳馍馍,王好时一把揭起彩彩的衣襟,才看清彩彩的肚皮有一麻钱厚的垢痂,就裤腰上明几几的垢污瞒得没一点布颜色,裤腰间插着一块巴掌大的黑面馍馍。王好时气呼呼地撇开衣襟,质问彩彩,咋来的?彩彩没吭声。这时,石悦溜在树后大声喊,舅舅,拴狗说馍馍是你送人了。这石悦出奇的丑。娃子们笑啖(奚落)石悦的脸象三个洋芋凑起来的,小额头耷拉着两根细辨子,我们叫他假女子,垂大的脸蛋上有两团深红的红晕,我们奚落他是“红二团来的”。小眼睛,狗蹲鼻子,勺勺嘴。我当时吓得缩了脖子,想这冷怂着呢,说话不瞅火色。我把你驴x的两脚踏死呢,真是个不清醒养下的。拴狗见势不妙,翻起身来跌跌撞撞地跑了。彩彩嘟着嘴说,你明明把馍馍送给烈属张奶奶了,又装糊涂。。奥,你咋知道的?王好时听彩彩这么一说,气消去一半,声音没那么高了。彩彩说,不都是拴狗说的。王好时转脸瞅了一眼已经跑远的拴狗,自言道,这冷货啥都胡说。先说说馍馍哪来的?彩彩从腰间抽出那块馍馍两手递给王好时,王好时喝彩彩,赶紧拿远,不叫人恶心了。。你只说馍馍哪来的?这时永平说了,馍馍是安安偷他家的。王好时转脸瞅着永平说你爹是大队会计,你一天不要混在她们一搭儿,降低你爹人格了。你看她们一个一个的逑相。王好时几句话说得永平脸红红的,脚指头不由得一个劲地抠鞋底。看你长相比她们那个都强。以后念点书,我推荐你上好学校。。彩彩你骗了安安的馍馍,自己说咋办?彩彩嘟着嘴说,我给大伙折好多好多的榆钱。王好时不屑地看了一眼彩彩,又望了一眼高大的榆树,说,有那么个逑本事么?

彩彩狼吞虎咽的吃下馍馍,两手唾唾劲儿,搂着粗粗的树干,一脚一脚蹬足劲儿,那姿态象条毛毛虫的蠕动,又像大狸猫在攀爬,一会儿,她就站在树枝上若只小猴子,攀来援去,长长短短,粗条细枝的榆钱枝儿纷纷落下。王好时看得目瞪口呆,这彩彩猴能猴能的,这哪象个毛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