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相依为命2
那晚,我们俩倾谈了半夜,北京这个偌大的城市真是让人欢喜让人忧,我原以为只要勤快点多打几份工就能过的好意点,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差远了。而江晓菲一直养尊处优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即使是父亲出事了,也有茄子宠着她,我们俩真是举目无亲,举步维艰。我告诉她,我除了打工还要把专业课学扎实,不断提高作品的艺术水平,也许哪一天就有人出钱买我的画了。江晓菲说她现在最大的目标就是挣钱,只有挣来钱了,我们才能过上好日子,不再吃含有大量防腐剂和添加剂的方便面。
第二天晚上江晓菲蹦蹦跳跳的回来了,她说她她找到工作了!
“帘西,你还记得我家那架钢琴吗?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弹钢琴,完全是被我爸逼的,但是现在它却帮了我的大忙!我明天就可以去上班了,在一家酒吧弹钢琴!”
上班之前,江晓菲让我陪她去做了头发,还买了一条紫色连衣裙,“这样才能陪得上白色的钢琴!”看着她开心的样子,我也颇感欣慰,向超市的老板请了假之后,我和江晓菲一起去了那家名为回声的酒吧。
我坐在幽僻的角落里,看着江晓菲换上了漂亮的裙子走了出来,端庄的坐在琴凳上弹起了《月光曲》,悠扬的旋律配上酒吧返璞归真的装修让我仿佛回到了过去,我禁不住想起了那爬满了常青藤的老房子,房前婀娜多姿的大柳树,还有那一片早已不知所踪的向日葵……
“Hello,苏帘西!”有人向我打招呼,我回过神来,站在我面前的竟然是林小瑶,如果不是她那招牌式的妩媚笑容我真的认不出她来了,她穿着紧身露脐装,露着性感的小蛮腰,下面配一条流苏长裙,头上还别着一朵粉紫色的蔷薇花,典型的波西米亚女郎。
“……你也来北京了啊。”讶异间我说了一句废话。
她上下打量着我,笑道:“来这种地方钓男人的话要穿的像样一点,你搞这么寒酸谁会对你有兴趣啊?简直是倒胃口!”
我低着头,看了看她那染着绿色指甲油的脚趾,还有我自己脚上的白球鞋。我想解释我其实是陪朋友来的,但又觉得实在没必要向她澄清什么,于是保持沉默。
“哈哈,你一点也没变,还是这么笨嘴拙舌!”见我不说话,她越发的高兴起来,打算好好羞辱我一番。
“这位小姐,我能有幸请你喝杯酒吗?”有人过来向林小瑶搭讪,那人大概二十五六岁,看起来还蛮英俊潇洒。
林小瑶假装娇羞道:“可以的。”然后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俯视了我两秒钟,和那个男人一起去了吧台。
我坐下来,发现那个男人回过头来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我并没有去深究他的眼神,这个小插曲我根本没有放在心上,直到江晓菲下班后我们走出酒吧,有人在后面叫“苏小姐!”我回头,看着他走到我们面前说:“这么晚了,我送你们回去吧!”江晓菲马上拉住了我的手,警觉的看着他。
我问他:“你是林小瑶的朋友吗?”
“哦,你是说刚才那位小姐?我也是今天晚上才认识她。”
江晓菲不明所以的看着我们,刚才她全情投入的弹钢琴,丝毫没有注意到我和林小瑶。
“我觉得她对你说话不够礼貌,所以请她喝了杯酒而已。”他说着,递上自己的名片。
某IT公司技术部经理,沉然。
我和江晓菲交换了眼色,决定接受他的好意。
一路上我们简单聊着各自的情况,他对于我和江晓菲的友谊非常感动,他说现在很少有女孩子像我们这样彼此扶持了,还说有什么忙他可以帮的话,一定全力而为。
回去之后江晓菲问起我林小瑶,我如实告诉了她,包括她曾在学校打我耳光的事情。江晓菲气的一跃而起,“太嚣张了!不像话!你那时怎么不告诉我?我一定不会放过她!”“算了。”我劝道,“她也挺可怜的,看她那样应该是特别喜欢舒勤,但是沈晨树对她无动于衷。”说这话的时候我又想起了同样对我无动于衷的路逸文,此时此刻他在那个遥远的国度还好吗?
“你这个人就是心软,所以老是被人欺负!”江晓菲依然愤愤不平,“她越是这样对你,你越是要好好抓住沈晨树,气死她!”但我告诉她,在我心里还悲伤的想着别人的时候,我不能坐在他旁边强颜欢笑。
我总是问自己,还要用多久,我才能走出悲伤的宿命,还要用多久,我才能彻底遗忘你给的美与痛,四年够不够,一辈子够不够。
可是我没想到我最终都没有等来答案。
傍晚,我匆匆赶往做家教的那个名叫丽晨别苑的小区,却吃了个闭门羹,女主人手机也打不通。我来到那栋楼下焦急的等着,如果再等一个小时他们还不回来,我就打算去江晓菲弹琴的酒吧找她。天色一点一点的下沉,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放弃了等待转身往小区门口走,一个声音叫住了我。
路灯渐次亮起,高跟鞋敲击地面的铿锵有力的声音逐渐向我逼近,我看清了那张美丽的妆容精致的脸。
“Emily?”
“没错,是我。苏小姐的记性不坏。”她停在我面前,目光寒气逼人。
“有什么事吗?”我想起上次在三里屯匆匆一面,她像只骄傲的孔雀,俯瞰我这个从小地方飞过来的麻雀。
“到底怎样你才肯离开沈晨树?”
我愣了一下,“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不用装了,你费尽心思考到北京来学美术,不就是想进入他家的广告公司么?虽然沈氏现在还不算是什么数一数二的大公司,但迟早会羽翼渐丰。这不就是你接近沈晨树的原因吗?”
我越听越迷惑了,但看她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我也恼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很忙,先走了!”
“等等!你在我表姐家做家教赚的钱,恐怕连买颜料都不够吧?要不要我帮你找份好工作?”
“不用了。再见!”
我头也没回就走了。等等,表姐?这么说,我做家教的这家的女主人是Emily的亲戚?那干脆让她把我解雇我了,大不了我再重新找份工作!什么广告公司啊,见鬼去吧!我要去找江晓菲了!
我赶到回声酒吧,却不见江晓菲的踪影,弹钢琴的是另一个瘦瘦的白净的女孩,看起来和我们年龄相仿。
我跑去问老板江晓菲怎么没来,他说你那个朋友不是生病请假了吗。江晓菲生病了?我想起早上我出门去学校的时候,她睡意正酣,且面色红润有光泽,丝毫没看出有病的样子。中午我打电话给她的时候她正在吃牛肉拉面,没听说哪里不舒服啊!
疑惑间,我打了她的电话,关机。一种不详的预感笼罩了我,我迅速打车赶回出租屋,亦不见她的踪影。继续拨打她的手机,依然是关机!
我焦急万分,在二十平方米的小屋来来回回踱着步子,时间一分一秒的流淌着,我在寂静中听见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我快要急哭了。
十一点多的时候,江晓菲哼着小曲儿打开了门。
我扑过去,抓住她的肩膀埋怨道:“你跑哪去了?真是吓死我了!”
她的眼神在我脸上停留了三秒钟,“你去回声找我了?”
“是啊,老板说你请病假了,到底怎么回事?”我上下打量着她,才发现她一点病态都没有,脸上耍着淡淡的胭脂,DIOR的黑裙子配上HOT WIND的高跟鞋,手臂上挎着新款的LV包,她这一身行头绝对价格不菲。眼前的江晓菲整个人看起来熠熠生辉,站在我们这间二十平米的简陋出租屋里俨然天鹅掉进了地窖。
“你到底去哪了?”我问她。
“别着急,听我慢慢跟你说。”说着,她拉我在床边坐下,神秘的眨了眨她深邃的大眼睛,“我遇见贵人了!”
江晓菲所说的“贵人”,是一位姓姜的男人,房地产公司老板,最近一段时间天天都去听江晓菲弹琴,出手阔绰,给了她不菲的小费,还夸她是他见过的最有艺术气质的女孩,一来二去他们就熟络起来。姓姜的男人说,北京城这么大,能遇见就是缘分,况且你姓江,我姓姜,算是半个同姓,我儿子在国外,身边无儿无女,干脆你就当我干女儿吧!我听你弹琴,你陪我聊天,其乐融融。
“怎么样?”江晓菲问我,“我干爹说我既然是她的干女儿,不能太寒酸,所以买了身衣服送我!”
“真的只是干爹干女儿这么简单吗?哪有这么好的事?”我提醒江晓菲要小心谨慎,“你想太多了,帘西!人家这么有钱,买这身衣服不过是九牛一毛,再说了,他只是让我有时间就去他家弹琴给他听,没说别的。而且……”江晓菲顿了顿,“而且他有个朋友是模特演艺公司的老板,以后要引荐我给他认识呢!”她一脸憧憬,如痴如醉。
也许真的是我想多了吧,也许江晓菲真的苦尽甘来遇到了贵人也未可知。可是我心里还是不踏实,关于娱乐圈、演艺圈的“潜规则”我也有所听闻,但看她一脸憧憬的幸福样子,我还是不忍泼冷水。
后来,江晓菲干脆辞了酒吧的工作,专职为她的干爹弹琴解闷,看的出来,江晓菲非常珍惜这个机会,期盼着命运的眷顾。
没过几天,沉然敲响了我们的家门,手里还拿着一束香水百合。
“江晓菲不在。”我说,我以为他会很失望,没想到他只是淡淡的说了句“是吗。”然后走进来将花放下,“苏帘西。”他笑着对我说,“听说有家新开的餐厅还不错,一起去试试看吧!”
我看着这个英俊潇洒的男人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告诉他我的心是千年冰峰,没有人能够融化。
沈晨树如此,沉然亦如此。
即使拿全世界的温暖来交换,也换不回我的回忆。
翌日,我再到丽晨别苑那户人家去做家教,面对的却是女主人的盘问。
“你有没有看到我那条钻石项链啊?明明是放在梳妆台的抽屉里的,怎么会不见了呢?”
我始料不及,“没有啊。再说昨天你不在家啊,我在楼下等了会儿没人回来我就回去了。”
“也不一定是这两天丢的。”她说,“我放那儿好几天了,今天想戴来着,却找不到了。”
我忽然想起了昨天晚上Emily的说辞,面前这位看似和蔼的女人是她的表姐,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知道我可能要被解雇了。
但是事情远远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
女主人说,如果交出项链的话,就饶过我,否则就报警。
“可是我真的没有拿,交什么出来啊?”
“那就真是见鬼了!家里就你一个外人,不是你拿的还能有谁?”说着她叉腰堵在了门口,估计是怕我夺门而逃。
我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没有证据,你不要血口喷人!”我气的声音直发抖。
“我血口喷人?看你那寒酸样,我那条钻石项链够你一年的生活费了咧,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赶快交出来,否则我马上报警!”
我气的说不出话来,双方就这样僵持着,直到门铃响了,女主人把门打开,是Emily,她高高举着一条项链走了进来,“表姐,我上次看你的项链挺漂亮就借来戴两天,喏,现在还给你了。”女主人的脸马上变的红一阵白一阵的,“你这个死丫头,借就借嘛,也不说一声,我还以为丢了呢!”
“我给姐夫说了啊,他没告诉你吗?”“没有啊,这个死鬼,八成是给忘了!”说罢,她看了看我,说“没事了。”丝毫没有致歉之意,我真恨不得把自己掐死,怎么跑到这种人家里来做家教!我看着Emily,她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眼光看着我,这不过是她给我的一次小小的下马威。
我强忍着眼泪仓皇而逃,跑到小区门口才想起这个月的工资还没结,算了,是非之地不想再去第二次,就当花钱买个教训吧,我这样安慰着自己,失落的回到出租屋。
江晓菲正在收拾房间,看到我一脸伤心状,她忙问怎么了,我说了刚才的遭遇,江晓菲气的拉着我的手就要出门。“干嘛?”“去讨要工资!哪有这么欺负人的?不行!一定得给个说法!”我挣脱了她的手,“算了吧……”“不能这么算了!”在她的执意要求下,我只得带她去了丽晨别苑,我伸出手去按门铃,却被江晓菲一把拽了过来,取而代之的是拳头砸门的声音,一下又一下的击中了我的心脏。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侠女一样的江晓菲像一个强有力的盾牌,总是在第一时间冲到我的前面,为我挡那些明枪暗箭,江晓菲是锐利坚硬的,而苏帘西却是矛盾的,一直想把自己躲在壳里,一直不想让别人看见她的妥协和悲伤,却不知她的软弱始终都是欲盖弥彰的,始终那么一览无余的暴露在别人的视线中。
女主人看江晓菲来者不善,不想纠缠,如数结清了工资。
回来的路上江晓菲问我有什么打算,我看了看幽暗的没有一颗星星的天空,轻轻叹了口气,“再找一份家教吧!”
“做家教能赚多少钱啊?帘西,你不要再浪费时间了,以后专心画画吧,我来养你!”
我吃惊的看着江晓菲,“干爹说过几天引荐我见他那个模特公司的老板,我的机会很快就来了,亲爱的帘西!”
出租屋楼下停着一辆白色的宝来,沉然站在路灯下向我们招手。
江晓菲笑着迎了上去,“你怎么来了?”
“去唱歌吧!”沉然提议,我本来不想去的,还是被江晓菲硬拉着上了沉然的车。一路上她兴奋异常,不住的说着要在北京立足,要当名模,要大红大紫什么的豪言壮语,沉然一直面带微笑听着我们的谈话,我发现江晓菲的脸上飞了两朵红云,淡淡的娇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