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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四支剑徐徐扬起,剑尖斜指,剑前有精芒闪烁吞吐,异啸隐隐。剑阵尚未发动,凌厉强大的气势依然开始向内聚压,足可瓦解对方的斗志。

黑煞如梦初醒,吸口气三吐纳,虎目中冷电森森,软剑出鞘,马步徐挫,宝剑徐扬,准备接受石破天惊的一击。

说时迟,那时快,马群受惊嘶鸣之声突然传到。四大天王一怔,回首望去,但见十余丈外,浓烟四起,烈焰腾空,马群受惊狼突豕奔。

此处三面环山,枯草遍地,密不透风,山风至此,回旋激荡,蓦然增强了三倍,火一起,那还得了?霎时火舌乱窜,火星漫天飞舞,落在何处,何处立刻成为一片火海。只刹那间,已成燎原之势,顺着山风滚滚而来。

“哪个混蛋放火?滚出来!”常乐天王大惊失色,气急败坏。

“呵呵呵……”火海中传来小叫化清脆的长笑:“是本神童请来了火德星君,大天王,你死定啦!呵呵呵……”

黑煞心中一动,复闻小叫化高叫:“老道,各路狗熊即将赶到,霸王庄的伏兵也将赶到,休逞匹夫之勇,逃哇!”

“该死的小鬼头,居然胡须眉毛一起烧……”

黑煞眼见得大火席卷而来,心中发毛,叫声未落,人如怒狮向前闯。

常乐天王立刻知觉,一声沉叱,四剑合一,形成一座密集的剑山,向内强攻猛压,虽然是仓促发动,威力仍然十分可怕。

剑山下传来急剧刺耳的错剑之声。片刻,又片刻,“铮”然一声震鸣,一条红影化逸电破网而出,冲出五七步,打个趔趄站住。

黑煞脸色苍白,汗如雨下,怒视四大天王,深吸一口气,阴沉地道:“诸位,贪心人皆有之,此次在下不为已甚,下一次,哼!”声落,无畏地闯入火海一闪即逝。

“动手!”终南羽士宝剑一挥,人马齐动,势如山崩!

黑煞冲出火海,已然是焦头烂额,满身烟火,纵身而起,一头扎入小河之中。

“老道,快走!”小叫化一把拉起他,蹿上对岸朝山上奔。

“小家伙,你好可恶!”黑煞气急败坏地斥责:“怎可不分青红皂白,胡乱放火?”

“老道,休要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四大天王蓄谋已久,不会善罢甘休,快赶一程!”

二人钻进山林,在一座悬崖下止步。黑煞匆匆更衣,匆匆敷药裹伤,尔后打坐运功调息。适才在剑阵中,已经耗去他六成真力,前途吉凶难测,必须尽快恢复功力。

功行六周天,功力恢复,只见小叫化已经猎来一只半大山羊,架在篝火上烤炙,香气四溢。

二人一边进食,一边叙谈。

询问之下,方知小叫化姓常,名筱玮,乃祖叫常胜钧,是一名大内侍卫。二十年前,奉命前往六盘山围剿黑煞之父追魂雷霆,反而被困绝谷,饥寒交迫,行将待毙,追魂雷霆大仁大义,网开一面,放了众侍卫。

常胜钧返京之后,恪守承诺,离开京城,挈家远避,不再为清廷卖命。不料遭到清廷高手的追杀,全家九口尽皆葬身火海,唯有常筱玮被乃祖的好友紫阳真人曹居正所救,躲入太白山,将他抚养成人。

紫阳真人也是当年围剿追魂雷霆者之一,他料定追魂雷霆的后人不会善罢甘休,三年前,便命小家伙游历江湖,查访故人之后的下落。为免招来杀身之祸,紫阳真人严诫小家伙,不得泄露真实身份,在外只以乳名“笑笑”称之。

半载前,黑煞在大漠劫了百万珍宝的消息,传入中原,接着,又传来黑煞身具赤阳神功的消息。笑笑喜出望外,匆匆赶来查访,直至今日,方始如愿以偿。

笑笑讲罢,抱怨道:“你这牛鼻子老道,一而再地不理我,害得我几乎跑断了腿,还是哥哥呢,哼!”

天鸣笑道:“谁知道你是哪路神圣?目下,我叫黎天鸣,此乃母姓,切勿在人前乱叫,懂不懂?”

“当然懂。”笑笑懂事地说:“我也是个老江湖,日后,你就叫我笑弟,我叫你鸣哥哥,谁也不许提名道姓。不久前,一位皮鼓老人拦住二魔,警告他们,不得向你伸手,这位老爷子是什么人?”

天鸣道:“是令下弟兄,曾多次暗中助我。”

“爷爷说,龙凤令势力强盛,遍布大江南北,为何只有他一人?”笑笑不解地问。

“家母说,此乃私事,不许令下弟兄插手。”

“原来如此。鸣哥哥,小弟离开太白山之时,各路牛鬼蛇神纷纷涌向太白山,据说要抢什么御剑神功……”

“御剑神功!”天鸣耸然动容。

御剑神功乃是剑道至高境界,已经失传数百年,据说是岳飞岳武穆所遗,曾多次引起武林浩劫。百万珍宝引起的风波尚未平息,又传出御剑神功出世的消息。看情景,原本纷乱的江湖武林,又要乱上添乱了。

天鸣原本萍踪无定,年轻人喜欢热闹,二人当即议定,前往太白山以曾见识。

正要启程,天鸣忽然想起应该将自己的行踪告知十八残凤,笑笑自告奋勇,愿去寻找。二人约定了会面地点,便匆匆分手,各自东西了。

日间西斜,天鸣踏着山道健步如飞。他已经耽搁得太久了,山道上空寂无人,正可施展身法快赶一程。

一口气赶出十余里,拐过一道山嘴,三条倩影匆匆迎面赶来,竟然是萧玉和她的二位同伴。

上次分手之后,天鸣改走小路,三位姑娘却依然沿着官道赶路,走的不是一条道,因而未能见到他。走到半途,姑娘们听到黑煞与四大天王恶战的消息,立刻掉头,循小路向回赶,在此不期而遇。

三人从未见过黑煞的真面目,看到一位红衣老道迎面走来,立生戒意,脚下一缓,握住了剑柄。

天鸣看到三位姑娘,亦为之一怔,暗道:“她们为何向回走?莫非……”

“三位,天快黑了,前方没有人家,去哪里?”他停住脚步善意地提醒道。

“老道,休管闲事!让道!”小凤拔出短剑凶巴巴喝道。

小径宽不到二尺,一边是陡坡,一边是悬崖,一夫当道,万夫莫过,行人相逢,必须有一方让道,方能通过。

“小凤,不可无礼。”萧玉拦住同伴,欠身道:“道长,请让让道好吗?”

“三位不必多虑,贫道并无恶意。”他让至道左,含笑劝道:“前方有人厮杀,三位若无要事,还是不去为好。”

“牛鼻子,向后退!”小凤不领情,举剑迫进,萧玉摇摇头,与小秋步步跟进。

“真不知天高地厚!”天鸣啼笑皆非,身形一起,跃上半坡,诚挚地说:“前方凶险莫测,三位一定要去,还望千万小心,尤其要提防……”

“老道,休要假惺惺充好人!”小凤打断他的话,与同伴飞掠而过,拐过山嘴走了。

他苦笑一声,重新登程。

“双妖谋宝极切,必将闻风而至,三位姑娘此去,岂非自投罗网?”他不安地自语,越走越慢。

“人生在世,行事但求心安,我既然已经管了闲事,此刻半途而废,万一出事,于心何安?”

他迟疑地止步,回首眺望,踌躇不决。忽地剑眉一扬,掠至悬崖边探首下望。

崖下是泾水,河滩上,两条人影纵跃如飞,循河而上,向西飞赶,霍然是花氏双妖。说到曹操,曹操便到,真巧!

上游十里,一座断崖阻道,双妖必须登上山腰方能通过。二人的身法极快,按行程,恰好与三位姑娘在断崖上狭路相逢。

“我得设法引走双妖,否则,三位姑娘危矣……”

他迅速做出了决定,运功低喝:“四哥、七哥,黑煞向东走了,快追!”声落,飞身疾奔,碎石纷落,似有不少人奔过。

花子尧突然止步,注视纷落的碎石,低道:“二弟,崖上有人!”

“人不少,在追赶黑煞,咱们迟了一步!”花孛尧顿足低叫。

“不迟!抄近道截住他,快走!”花子尧断然说道,折身向回奔。

三位姑娘赶出数里,也站住了。

二里外,人影隐现,四条身影急如星火,狂奔而来。是四大天王,皆是焦头烂额,全身衣袍千疮百孔狼狈万分。

小神童笑笑的一把无情之火,瓦解了四大天王的剑阵,协助天鸣杀出重围,妖道乘机发难。四大天王的手下,一半死于妖道的化血神砂,另一半不是作了刀下之鬼,便是葬身火海。妖道的化血神砂神鬼难当,四大天王不敢应战,狼突豕奔,窜入河中,半沉半浮循河而下。

河水太深、太冷,妖道与五凶不识水性,也怕冷,退上山腰,绕过火海穷追不舍。

四大天王在下游登岸,个个成了落汤鸡,冻得脸色乌青,全身发抖。尤其如意天王阎淑珍,绿色劲装紧贴娇躯,曲线玲珑,凸凹分明妙相毕呈。

“天杀的妖道,不杀你老娘誓不为人!”她拧着秀发中的浊水,恨声不绝。做梦也没想到,妖道与五凶不识路径,鬼使神差般踏上了通向霸王庄的小道,乘虚而入,将庄中杀得鸡犬不留,大肆劫掠一番,满载而去。

“四妹,莫要只顾抱怨,快赶路!”常乐天王焦灼地催促。

如意天王不肯走,固执地说:“我这副鬼样子怎能见人?不行!无论如何,我得烤干了衣袍再走。”

“这……妖道与五凶皆非庸手……”

如意天王指着山下说:“大哥,你太小心了。你看,大火已经截断了登山的路口,正向山上烧来,不烧个十天半月不会熄灭。他们天胆也不敢闯过火海追赶,非绕道不可。这一带小径纵横,岔道极多,我敢断定,他们一定会迷路。”

“大哥,四妹所言极是。”三天王搓着双掌说:“这种鬼天气,在河里泡了大半个时辰,真不好受。大火烧近了,不如驱驱寒,烤干了衣袍再走。”

“也罢,靠近几步。”常乐天王不便勉强,答应了。

衣袍半干,寒意尽褪,四人重新登程,向东急赶。

“前方有人!”如意天王低叫,身形一缓。

“是三个村姑……不对!她们易了容!”如意天王眼尖,一眼看穿了三位姑娘的底细,兴奋地叫:“她们肯定知道黑煞的行踪,擒住迫供!”飞身迎向三位姑娘。

“不好!是霸王庄的四大天王!”小凤惊惧地道。

“这条道上,除了那位老道,咱们没有遇到任何人,莫非……”小秋低声说道。

“难怪他的语音有些耳熟,咱们再次失之交臂了,真笨!”萧玉扼腕不已。

“萧玉姐,四大天王皆是欺世盗名之辈,落在他们手中,不会有好结果。”小凤焦灼地道:“莫管黑煞白煞,逃命要紧。”

“快走!”萧玉怵然一惊,返身回奔,犹如受惊的小鹿。

“丫头们,站住!”如意天王一边飞赶,一边高叫。

相距里许,要赶上全力逃命的人谈何容易,可是,四大天王的身手,较之三位姑娘高明百倍。追出数里,越追越近,三位姑娘娇喘吁吁,步履踉跄越来越慢。

“丫头,你们逃不了啦!”麻天王粉汗隐隐,依然健步如飞。

近了,不足十丈,山林中突然闪出一条灰影,让过三位姑娘,按剑沉喝:“吴崇,你要作甚?”

“辛总管!”三位姑娘惊喜地叫,颓然坐在道边,汗流浃背。

“是你!”常乐天王认出了辛总管,在丈外止步,抱拳道:“辛大人,久违了!不知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少废话!”辛总管沉叱:“三位姑娘随老夫游历江湖,四位为何追赶她们?”

“原来是辛总管的人,失敬失敬!”常乐天王巧舌如簧,为自己辩解:“在下等并未追赶三位姑娘,而是她们在前,在下等人在后,各赶各的路……”

“你胡说!”小凤得理不饶人:“你们明明在追赶我们,尤其这个麻脸女人,口口声声说要擒住我们,用酷刑迫供……”

“丫头,休要狗仗人势,再敢出言不逊,休怪老娘翻脸不认人!”麻天王火爆地叫。

“辛总管,你瞧,她多凶。”小凤惊退一步火上浇油:“我明明亮出了你老人家的名号,可是她……”

“你这丫头怎可信口雌黄胡说八道!”麻天王火冒三丈:“你几时亮过辛大人的名号?小小年纪,信口雌黄,不怕下拔舌地狱?”

“我就说过!”小凤被四位天王赶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怒极恨极,存心刁难,睁着眼睛说瞎话:“你扬言有少林寺撑腰,口口声声说,纵是当今皇帝亲临,也不放在眼里……”

“气煞我也!”麻天王气得眼睛发蓝,厉叫:“贱婢,纳命来!”拔剑猛扑。

“大胆!”辛总管怒喝,剑出鞘一剑挥出。

“铮”然一声剑震,双剑相交。

辛总管的剑上造诣炉火纯青,若论单打独斗,四大天王皆非对手,而麻天王是四人中最弱的一个。一剑接实,脚下一虚,人向外飘,险些坠下悬崖。

“辛大人,请息怒。”常乐天王疾步上前,抱拳赔礼:“小人等有眼无珠,一时不察,误将几位姑娘认作道上朋友,欲拿住追问黑煞的行踪是实,所谓当今皇帝云云,实是几位姑娘泄忿之言,请大人明察。”

辛总管也知道四大天王天胆也不敢目无当今圣上,还剑入鞘,回头狠狠地瞪了一眼小凤。小凤朝他吐吐舌,顽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