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人生因爱而完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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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14)

当母亲进行第一次介入化疗的当天,因左腿动脉刚进行过插管治疗,需对创口进行止血,二十四小时内都无法弯曲,母亲整夜难以入眠。我坐在她的病床前,紧贴着母亲的脸回忆着我们这个完美的家庭生活中的历历往事。母亲的脸上浮现的是幸福而满足的微笑,而我的心却在颤抖,凝望躺在病床上依然难掩雍容华贵的母亲,想着能陪伴她的日子还能有多久。一种无言的痛楚在胸中涌动,我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思考这个残酷的现实。

我始终认为,从一出世就病魔缠身的我之所以仍能在这世上自由活动的主要原因在于母亲坚韧的个性与无私的爱。四岁那年,我得了急性肾炎,当时的医疗条件只能用青霉素、庆大霉素、链霉素之类的抗生素来控制,打这几种针剂都很痛苦,冰冷的银针扎进我小小的屁股,却让母亲心疼不已。一星期后,我的病情仍不见好转,反而出现失聪的迹象,尽管当时不知道是药物所致,但母亲凭着直觉知道不能再在医院住下去了。因得不到医生的许可无法出院,也不知母亲哪来的勇气,居然留下一张纸条,抱起我偷偷地跑出了医院,找到了当时本市最着名的儿科老中医,最后用中西医结合的方式治好了几乎要送命的我。几年后,母亲告诉我,当时和我患同一种病的三个小病友都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

水痘、天花、麻疹、支气管炎……在每场与瘟神和死神的争夺战中,母亲就是凭着她的机智与毅力,帮助我闻过一道道的鬼门关,赢得了彻底胜利,为此她整整骄傲了一辈子。

在我的人生旅途中,总会有那么多美好的回忆在不经意间被提起或想起。20世纪60年代出生的人都经历过服装离不开蓝色与灰色的海洋的时代,是母亲用灵巧的双手让我成为这“蓝灰色的海洋”中一只耀眼的海星。与众不同的小花衫、羊角辫上鲜艳的蝴蝶结、彩色的小凉鞋……以至于时下的服饰无论流行什么元素,都无法超越我心中固有的前卫与浪漫。在我小学时期,最让人羡慕的是有永远看不完的小人书,父母从不限制我在买书上的花费,那些小人书可是我们当时最好的课外读物啊。在那个读书无用的年代,父母就是用这方式让我们懂得了许多做人的道理。当邻居家的女孩子只有牛皮筋可玩时,我却拿得出一整箱的玩具以及崭新的糖纸。我和女伴们将那些五彩缤纷的糖纸埋在土里,指望来年成为水晶。每年我们一家四口的旅行,总能让整节车厢的人羡慕不已……尽管那时还不需要计划生育,但作为知识分子的父母,他们一生只养育了我和弟弟两人,让我们生活在优裕的环境中,懂得怎样用博爱的胸怀去善待身边的人,明白只有豁达的胸襟才会有宽阔的天空。我和弟弟开朗的性格和积极对待人生的态度,不正是父母言传身教的结果吗?每当我和弟弟回忆往事,言语中充满了优越与自豪,幸福得无以言表。这是长辈给予子女最宝贵的精神财富。

当我平生第一次用颤抖着的双手拿起针筒扎进母亲的身体时,母亲的脸上出现的居然是享受的神情。杜冷丁能如此迅速起作用吗?那分明是母亲忍痛在鼓励我啊。直到现在我只要一听到杜冷丁这三个字,我的手就会发颤。

在母亲的像前,我禁不住一次次地以泪洗面。母亲为我们付出一切无怨无悔,面对她永恒的微笑,我有的却只是那种近乎绝望的惆怅。那是多么叫人揪心的悲痛啊——我再也没有机会为人间最爱我的人送去哪怕是一句关怀的问候,我来不及报答你的养育之恩,却让你如此坚决地离我们远去!在母亲不算短暂的岁月里,只有无言的奉献和付出。每一个不经意的时候,每一个不经意的场景,甚至别人的一声“妈妈”,都会让我的心刹那间一疼,心头的痂结了千层万层。每年的母亲节网友们发来的给母亲的贺卡,我都不忍卒睹。妈妈,仍然是我内心深处最柔弱最不可触碰的伤痛。

我把母亲和我们在一起的照片悬挂在最显眼的地方,我常常悲哀地仰望着她的照片,呼唤着她能回来,但又不敢惊扰她的安眠。如今,她的照片我一直带着,我要带她去她曾经去过,或从未到过的地方,有了她在我的身边,我依然是个有妈的孩子。作为她最疼爱的宝贝,我们活得幸福,是对她的灵魂最好的安慰。“天上太阳,人间母亲。”我只能用这句话来作为母亲祭文的总结,以表达我心中感悟到的永恒的母爱。风卷哀思,云寄情愫。操劳了一生的妈妈,安息吧!来世我还要做您的女儿!

走近母亲

叶倾城

那天,是周末,早就说好了要和朋友们去逛夜市,母亲却在下班的时候打来了电话,声音是小女孩般的欢欣雀跃:“明天我们单位组织春游,你下班的时候到威风糕饼店帮我买一袋椰蓉面包,我带着中午吃。”

“春游?”我大吃一惊,“啊,你们还春游?”想都没想,我一口回绝,“妈,我跟朋友约好了要出去,我没时间。”

跟母亲讨价还价了半天,她一直说:“只买一袋面包,快得很,不会耽误你……”最后她有点生气了,我才老大不情愿地答应。

一心想速战速决,刚下班我就飞身前往,但是远远看到那家糕饼店,我的心便一沉:店里竟挤满了人,排队的长龙一直蜿蜒到店外。我忍不住暗自叫苦。

随着长龙缓慢地向前移动,我频频看表,又不时踮起脚向前面张望,足足站了近20分钟,才进到店里。我已是头重脚轻,想着朋友们肯定都去了,更是急得直跺脚。春天独有的风绕满我周身,而在新出炉面包熏人欲醉的芳香里,裹挟的却是我一触即发的火气。真不知母亲怎么想的,双休日在家里休息休息不好吗?怎么会忽然心血来潮去春游,还说是单位组织的,一群半老太太们在一起,又有什么可玩的?而且春游,根本就是年轻人的事,妈都什么年纪了!

前面的人为了排队位置发生了激烈的争吵,便有人热心地出来给大家排顺序,计算下来我是第三炉的最后一个。多少有点盼头,我松了口气。就在这时,背后有人轻轻叫了声:“小姐。”我转过头去,是个不认识的中年妇女,我没好气地说:“干什么?”她的笑容几近谦卑:“小姐,我们商量一下好吗?你看,我只在你后面一个人,就得再等一炉。我这是给儿子买的,他明天春游,我待会儿还得赶回去做饭,晚上还得送他去学校听课,如果你不急的话,我想,嗯……”她的神情里有说不出的请求,“请问你是给谁买?”我很不自然地回答她:“给我妈买,她明天也春游。”我不明白,当我做出回答后,整个店怎么在刹那间突然有了一种奇异的寂静,所有的眼光一起投向了我,我被看得怔住了。有人大声地问我:“你说你给谁买?”我还来不及回答,售货小姐已经笑了:“嗬!今天卖了好几百袋,你可是第一个买给当妈的。”我一惊,环顾四周才发现,排在队伍里的,几乎都是女人。从白发苍苍的老妇到绮年少妇,每个人的大包小包,都在注解着她们的主妇和母亲的身份。我身后的那位妇女连声说:“对不起,我真没想到,我真没想到,这家店人这么多,你都肯等,真不简单。我本来都不想来了,是儿子一定要,一年只有一次的事,我也愿意让他吃好玩好,我们小的时候春游,还不是就挂着个吃?”

她脸上忽然浮现出的神往表情,使她整个人都温柔起来。我问:“现在还记得?”

她笑了:“怎么不记得,现在也想去啊,每年都想,哪怕就在草坪上坐一坐晒晒太阳也好,到底是春天,可是总没时间。”她轻轻叹口气说,“大概,我也只有等到孩子长大到你这种年纪的时候,才有机会吧。”

原来是这样,并不是母亲心血来潮,只是内心深处一个已经埋藏了几十年的心愿。而我怎么会一直不知道呢?我是母亲的女儿啊。仿佛醍醐灌顶的刹那,让我看到自己竟是个这样自私的人。

她手里的塑料袋里,全是饮料、雪饼、果冻……小孩子爱吃的东西。沉甸甸的,坠得身体微微倾斜,她也不肯放下来歇一歇,她向我解释:“都是不能碰不能压的。”她就这样,背负着她不能碰不能压的责任,吃力地,坚持地,然而又是安详地等待着。

我说:“你太辛苦了。”

她又叹了口气说:“谁叫我是当妈的?熬吧,等孩子懂得给我买东西的时候就好了。”她的眼睛深深地看着我,声音里充满了肯定,“反正,那一天也不远了。”

只因为我的存在,便给了她这么大的信心吗?我在瞬间想起了我对母亲的推三阻四,整张脸像着火一样热了起来,而我的心,开始狠狠地疼痛。

这时,新的一炉面包热腾腾地端了出来,芳香像原子弹一般地炸开,我前面那位妇女转过身来:“我们换一下位置,你先买吧。”

我一愣,连忙谦让:“不用了,你等了那么久。”

她已经走到了我身后,略显苍老的脸上明显有着生活折磨的痕迹,声调却是天生只有母亲才会有的温和决断:“但是你妈已经等了二十几年了。”

她前面的一位老太太微笑着让开了,更前面的一位回身看了一眼,也默默地退开去。我看见,她们就这样,安静地、从容地、一个接一个地,在我的面前,铺开了一条小径,一直通向柜台。

我站在原地,目瞪口呆,徘徊不敢向前。

“快点啊。”有人催我,“你妈还在家里等你哪。”

我怔怔地对着她们每一个人看了过去,而她们微笑着回看我,目光里有岁月的重量,也有对未来的信心,更多的,只是无限的温柔。

刹那间,我分明知道,在这一瞬间,她们看到的不是我,而是她们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女。是不是所有的母亲都已习惯了不言辛苦,也不提要求?她们唯一的、小小的梦想,只是盼望有一天,儿女们会在下班的路上为自己提回一袋面包呢?

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通往柜台的路一下子变得很长很长,我慎重地走在每一位母亲的情怀里,就好像走过了长长的一生,我终于读懂了母亲的心。

十万分之一的概率

佚名

小时候她一直住在一个小镇子里。母亲带她去买菜,需要走很长的一段路。公路不宽,车也不多,来来往往的行人,像是在公路上无所事事地散步。母亲牵着她,每天在这条小路上往返。总是母亲用右手牵着她的左手,让她紧贴在自己身体的右侧,从来不曾改变。这种单调的姿势让年幼的她常感厌烦。她一边用脚踢着路边的石子,一边问母亲:“为什么我总要走在你的右边呢?”母亲捋捋她额头的乱发,笑着说:“小孩子就应该走在大人右边。”

后来她离开了小镇,再后来她也有了女儿。每天她带女儿去超市买菜,也需要经过一段公路。是市郊,马路不宽,车也不多,她牵着女儿的手,每天在这条马路上往返。有一天,女儿突然问她:“为什么我总要走在你右边呢?”这时她才猛然发觉,一直以来,她都是用右手牵着女儿的左手,让女儿紧贴在自己的身体右侧。走在马路的最边沿,从来都不曾改变。是啊,为什么呢?为什么她的习惯和母亲的一模一样?于是,她学着母亲的样子说:“小孩子就应该走在大人右边。”

那天一辆汽车紧擦着她开过去,带起一阵疾风。她惊出一身冷汗。那一刻她恍然大悟,之所以一定要用右手牵着女儿的左手,是因为,她要保护自己的女儿啊!这样,万一有汽车朝她们碾来,走在右边的女儿应该会安全很多。

她突然对这件事产生了兴趣。她找到在交警队的朋友,要他帮忙查算一下,假如两个人手拉手走在人行道上,这时恰好有一辆汽车胡乱地冲过来,那么,走在右边的那个人,较之走在左边的那个人,避免发生车祸的概率有多少?

几天后朋友告知她答案,这答案令她震惊。朋友说,遇到这种情况一场车祸将是无法避免的。但也有例外,比如右边那个人也许会幸免。因为,毕竟汽车是从马路中间冲过来的。但是这种概率很小——小到只有十万分之一。

十万分之一,这是一个几乎可以忽略的数字。可是,她的母亲为了她,她为了自己的女儿,她们为那十万分之一的概率,竟一次也没有忽略这一细节。

十万分的保护,乘以十万分之一的概率,其结果,就是天地间完完整整的母爱了。

全都因为爱

杨晓兰

我的成长并不很顺利。在多灾多难的日子里,急性子的我提前脱离母体,以一声并不响亮的啼哭,宣告了“独立”。因为不足月份,整个身体才四斤重,皮肤嫩得一碰就出“水”,指甲形同流体。当时,许多人都劝母亲把我这个“小怪物”扔掉,但出于一种母性的爱,年轻的母亲接受了这个不幸的事实,毅然决然抚养着我。

于是,我的故事才得以延续。

为了使我免受“不必要”的磕碰,母亲用新絮一圈圈把我裹起来,用新买来的灯盏装了米糊一滴滴哺育着我(由于种种打击母亲没有奶水),我也开始一寸一寸往大里长。但麻烦并不就此而止。

到了五六岁,我光长脑袋,不长身体,走路东摇西晃,说话磕磕绊绊,舌头满嘴打滚。为此亲戚朋友常常当着母亲的面对我指指点点,村里的孩子老远就冲我喊:“大头宝宝,好吃饺饺。”每每此时,略略懂事的我,总是眼泪汪汪地躲在母亲身后。生性好强的母亲,一面寻医问药,一面承受自尊和自愧的折磨。但她坚信自己的女儿会为她争气,坚信自己精心孕育的生命之花不会枯萎,她甚至坚信自己的爱会感天动地。

我胆子小,常常会因为听到猛地一声叫喊而被吓一跳,这个“劣根性”一直保持至今。为此,小时候常常“丢魂”,受了惊吓,不吃不喝,耷拉着眼皮犯迷糊。一字不识而又久居农村的母亲,自然是很迷信的,村里那个装神弄鬼的马婶就常是我家的上宾。等她抽足了烟,喝足了茶水,便开始“腾云驾雾”下马了,然后冲着长跪的母亲大发雷霆,训她不是东西放错了地方,就是动土冲撞了神灵。一向率直干练的母亲唯唯诺诺像变了个人。最严重的一次是我五岁那年,被半夜的雷声惊没了“魂”,迷迷瞪瞪昏睡了好几日(其实是出疹子的前奏)。母亲按照神的旨意剪了黄表纸马,半夜三更在灶前点着了为我“追魂”。母亲还在马婶那儿许了愿,每逢初一、十五,都要上香摆供。马婶赐我一个一度令我伤心透顶的名字“狗毛拴”。后来,我竟也奇迹般地给“拴”住了。

为了我的成长,我不知道母亲的膝盖因下跪而磨掉了多少皮;我不知道马婶吃了多少份母亲备的供品。我是个无神论者,但我不会因母亲的迷信而嘲笑她。我坚信:爱是不分方式、不择渠道的。

小学时,由于母亲的娇惯,我对老师的话常常不加理睬。有一次因为未完成作业,被老师留了下来站在太阳地里罚站。刚锄完地的母亲风风火火地寻了来,苦苦哀求老师,让她替我站。教了大半辈子书的老师一时间被惊得目瞪口呆。

从那时起,我开始发愤读书,终于以全乡第一名的成绩考进了乡里的中学。母亲乐得逢人便夸她的“大头宝宝”。“兰丫儿,听你姥爷说,考上初中在旧社会抵个秀才哩!”母亲自豪地说,“好好念,念到美国妈也供你。”其实,母亲并不知道美国是什么地方。

开学那天,母亲套了小平车,搬家似的把我送进了中学。一路上秋高气爽,天高云淡,母亲响亮地甩着牛鞭,我心里好感动!

报名后,交了粮油,换了饭票,母亲领我到班主任那儿请求“关照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