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人生因爱而完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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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同根连枝,血浓于水(3)

后来,他遇上了一个温婉的女子,两人相爱了。他带她回乡下,临走前他到医院开了一堆的护肝片。她好奇地问他买给谁的,他便给她娓娓讲述了一对孪生兄弟的故事。于是她知道了那枚硬币和那颗痣;知道了哥哥给弟弟捕鱼患上了血吸虫病,廉价药物治好了血吸虫病却让哥哥落下“血吸虫病肝”,要是再不控制就会引起肝硬化;弟弟被蒙在鼓里心安理得那么多年,前不久才从嫂子口中得知一切……他问她,如果孪生兄弟是一只手,那么谁是手心,谁是手背?

没等她回答,他就忍不住先哭了。他说,妈妈说手心手背都一样,其实不一样。无私的哥哥是手背,自私的弟弟是手心。因为要用手遮蔽风雨烈日时,始终是手背向上,呵护着手心;而伸出手迎接礼物和花朵时,手背就退居其次,手心朝上。

姐弟连

王月冰

1990年,湘中的某个小山村,所有人都在同情这三姐弟,为他们担忧:没有了父亲,母亲躺在病床上,他们要怎么活下去?这时的大姐13岁,二姐11岁,小弟9岁。

9月的早晨已明显带着寒气,三姐弟依次坐在低矮破旧的土屋门槛上,都在沉默。只借到了一个人的学费,很显然,有两个人需要辍学。一群蚂蚁抬着一粒花生米从门槛的边缘一点点移过去,大姐注视它们安全抵达洞穴后,突然站起来说:“我们要像蚂蚁那样团结才能把日子过下去。三姐弟中我年龄最大,理应辍学,既能挣钱又能省钱;二妹成绩最好,必须继续上学;小弟年龄最小,先休学,以后还能上。”没有人提出异议,因为大姐说完后又很领导地加了一句:“我是你们的姐姐,我是头儿,这是命令,必须服从。”从小喜欢看小人书的大姐把领导的口气模仿得很像那么回事。相当沉重的选择,就这样以一个13岁女孩命令的形式斩钉截铁地得到了解决。

第二天,大姐去了村上的鞭炮厂做鞭炮挣钱,小弟留在家照顾母亲、做家务,中午时还要走4里山路把饭菜送到鞭炮厂给大姐吃,二姐则背起书包去了学校,眼睛里闪着泪花,她很想争取留在家里,让弟弟去上学,可“领导”说了,她的决策是最科学的,出于爱的奉献也要讲究策略。

第一道难关居然就这样冲了过去,大姐在鞭炮厂挣的钱填饱了一家人的肚子,付清了母亲的医药费,还有点点余剩;小弟吃着粗茶淡饭也长高了不少,家务活逐渐做得井井有条,烧的饭菜也渐渐“可口”;二姐学习刻苦,考出了年级第一的好成绩,奖了好多学习用品,大姐说她既挣了面子又节省了开支,真是好样的。

来年9月,三姐弟又依次坐到了门槛上,大姐作出新的指示:“现在有了两份学费,小弟也可以去上学了,二妹这学期上初中了,学校离家近,你现在必须接过小弟手里的家务,小弟学习落下一年,要多花精力补上去。”二姐和小弟几乎异口同声:“那大姐是不是明年就可以上学了?”大姐“扑哧”一下就笑了:“就你们那点知识,比我差远了,等你们赶上我了我再上也不迟。何况我现在既有工作又是你们的领导,滋润得很呢。”其实谁都明白,如果大姐去上学,谁来挣学费?

六年后,二姐以优异的成绩收到了北京某重点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小弟则考上了省里的重点高中,大姐依旧没再上学。姐弟连的“门槛会议”停开了6年,可是现在又不得不重新召开,因为他们的生活又碰到了难以逾越的槛。母亲的病情突然加重,医药费急剧增加,二姐上大学的费用也相当于“天文”数字。

在这次会议上小弟被再次宣布辍学,让路给二姐,因为二姐考上大学不容易,离希望近了一大步。大姐说:“我们要合力顶住离太阳最近的那个,等待她把灿烂的阳光带回家。”

两年后,二姐把初缕阳光带回了家,她的奖学金与打工收入不但可以维持自己的上学费用,还能资助弟弟上高中了。于是小弟再次恢复学业。苦难姐弟连又顺利闯过了一关。

又是两年,二姐毕业上班了,大姐抱着她喜极而泣。门槛会议第四次召开,这次主持会议的是二姐,她说:“一直是大姐做出决策,这次我也想‘领导’一次。我现在可以负担母亲的医药费和弟弟上学的费用,大姐你的手已被编织线拉出了无数的窟窿,这双手再也不能这样没完没了地织了,你现在需要并且可以投入自己的学业和事业了。是的,大姐,你终于可以了!”

于是,大姐在马路边开了一家小小的百货店,她笑着说:“在文化知识方面我现在比你们差远了,做姐姐的不能落后,从今天开始我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就这样,24岁的大姐边做生意边开始了自学。

接下来,小弟考上了中央美院,大姐的生意越做越好,到镇上开起了批发部;二姐朴素地生活,努力地工作,一心一意为这个家奉献着。但是在第五次姐弟连“门槛会议”上,大姐再次取消了二姐的奉献资格,她说她现在挣得钱多了,而二妹不能这样一辈子做个小职员,姐弟连的重点任务又变了,变成了送二姐去国外深造……

姐弟连的决策会议随着重点任务的改变总在关键时刻召开,只是由门槛会议改为了沙发会议。上上次的会议精神是为了小弟的广告公司两位姐姐解囊相助,上次的决策重点是二姐的律师事务所,这次是为了大姐要进军汽车销售行业……每一次都是团结的分工,每一次都有心甘情愿地奉献,每一次都是亲情力量的凝聚,就这样一起攻克一道道难关,酝酿一个个梦想,收获一次次成功……原本是被苦难侵袭的弱小三姐弟,如今大姐是汽车销售行业的佼佼者,二姐拥有声誉与业绩都不菲的律师事务所,小弟的广告公司年营业额已上千万。

哥,我是小贝

妩媚儿

父母不是亲的,是养父母,她跟着他们的时候,已经六岁,什么都记得。

她六岁那年的清明节,父母回乡下老家给爷爷奶奶上坟,再也没能回来。他们乘坐的客车出了车祸,父母一同遇难。

六岁,她尚且不能阅读人生苦难,只是为父母的不再归来任性哭闹。14岁的哥哥董小宝、一个已经和父亲差不多高的倔犟少年,紧紧地把她箍在怀里,不哭,不闹,只是紧紧地箍着她,直到她哭累了,在他怀里睡去。

父母的丧事,包括养父在内的一些同事帮忙着料理了,她不再哭闹,但总是追在董小宝后面要爸爸妈妈。她不爱吃董小宝做的半生不熟的饭,不喜欢董小宝洗完后皱皱巴巴的衣服,不喜欢董小宝给她梳得乱七八糟的小辫儿……

那天晚上,很晚了,她不肯睡,爬起来又一次扯着董小宝喊:“我要妈妈!”

董小宝忽然把她从被子里面拉出来,用力握住她小小的肩膀:“妈妈死了,别再找她了,他们都死了,不会再回来了!”

董小宝的声音很大,大到让她因害怕而住了口。然后,几乎是在一刹那,她明白了她的爸爸妈妈不会再回来,知道了她的世界里,从此只剩下董小宝一个亲人。

董小宝猛然扑在床上,号啕大号。那是父母离开后,她第一次听到他哭。

这次反倒是她没有哭,然后,她慢慢俯下身去,趴在董小宝的背上,用她的小手,紧紧抱住了他的身体——和父母一样温暖的身体。

她开始像依赖父母那样依赖董小宝:上学,她要他送;放学,他一定得来接。

董小宝读书的中学离家远些,每天上午,董小宝骑着单车一路风驰电掣,赶到她的学校门口,总是满头大汗。然后她就牵住董小宝的衣襟再也不松开。她一声一声地叫着哥,不再哭闹和任性——小小的她从来就没有对他说过,从她知道父母真的不再回来的一刹那,她的内心就被一种恐惧填满,她害怕有一天董小宝也会离开她。

那种恐惧感,让一个六岁的小女孩变得乖巧顺从。可是她怎么都没想到,尽管如此,董小宝最终还是抛弃了她。

那天是周末,一大早,董小宝破天荒地用了半个多小时耐心地给她扎了两个小辫子,给她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为她买的白色连衣裙。然后,他带她去了公园,并坐了她眼馋了许久的那个旋转木马。他还买了她爱吃的冰糕,把零食塞满她的小背包……

那天,巨大的幸福感让她丧失了一个孩子的警惕,她欢快地在那一天忘记了父母忘记了恐惧。吃饱了,玩累了,她趴在小宝的背上睡熟了。

可是,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她躺在别人家的床上,而小宝,已经不见了。

那个她一直叫婶婶的邻居告诉她;小宝出去打工了,从此,她就和他们一起生活。虽然她知道叔叔婶婶是父母生前的好朋友,但是当她明白过来的时候,一种比失去父母时更大的绝望瞬间淹没了她小小的心——在给予了她一整天幸福的假象后,抛弃了她。她认定,她被小宝卖了。然后,他拿着卖她的钱跑了,不要她了。

知道小宝和父母一样不会再回来后,她迅速地接受了彻底被改变的生活。那种迅速,长大后她知道那是一种悲伤的妥协。

她主动学习做家务,洗自己的衣服,她知道这不是她的家,他们不是她的亲人,在小宝离去后,她已经彻底丧失了一切撒娇和任性的权利。她又有了一个哥哥,那男孩大她一岁,很顽皮,有时候会偷偷欺负她。

好在养父母是疼爱她的,会在她每一年长高的时候,为她添置新衣,好吃的也总会为她留下。她对他们,有爱,更多的是感激。可是成长,在年少的时光里,总是显得如此漫长。

养母又一次提起董小宝时,她已经11岁,读小学四年级。

那天晚上,她帮着养母缠毛线,缠着缠着,养母忽然说:“这些年了,你不想小宝?那时候他那么小,怎么养活你?”

她紧闭着嘴不说话,是的,她不想他。她想起来心里就是恨,恨的感觉很不好,她宁可不想。于是她说:“妈,别说他。”

养母叹了口气,还想说几句,但她已经放下毛线转身进了自己的小屋。

没错,她恨他,她不怕跟着他过艰苦的日子,哪怕不读书,和他一起去讨饭。但是他击碎了她最后的幻想,带走了她对最后一个亲人的依赖——那是对她来说彻底地不留任何余地的摧毁。为此,她不能原谅。

16岁,她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绩考入高中,大她一岁的哥哥在读高二。

一年后,哥哥面临高考时,养父下岗了,在菜市场租了个摊位卖青菜。那天晚上,她做功课累了,到客厅喝水时,听见隔壁养父母的卧室里,哥对养母说:“妈,我不管,反正我得上大学。”

“不行!小贝成绩比你好,她能考上好大学。”养父的声音不大,但是很坚决。

“哪有那么多钱供你们两个?”是养母的声音。

哥还在嘀咕着什么,她已经退回到自己的屋子。什么都不想再听,她在那一刻打定主意,让哥去上大学,她读完高中就出去找工作。在最后的亲人把她抛弃后,他们给她的,已经太多。她不想他们再为她付出更多。

可惜哥的高考成绩非常不理想,没考上大学,于是哥与养父关于复读的问题又开始争吵,但是养父的态度依然坚决——小贝必须上大学。

她同样坚决:“我不考,我决定了。”

正争执不下,养母从厨房走出来说:“小贝,你必须考,你知道吗?小宝已经给你攒够了学费,你必须上大学,别辜负了他,他不容易。”

她愣住了。

11年后,她终于第一次让自己重新在记忆里寻回了董小宝这个名字。

养父母告诉她:当年,小宝自知一个14岁的自己根本没有能力照顾六岁的妹妹,于是决定自己外出打工自食其力,而将妹妹托付给他们。他把房子卖了,将一点可怜的钱交给了养父母,他知道他们是好人,会好好照顾她爱护她。离家的那天清晨,他看着仍在熟睡中的妹妹流着眼泪郑重承诺:婶,我一定会混出个人样来,那时候一定回来接妹妹!

“从你读小学四年级开始,小宝他每个月都会寄钱来,我们都给你攒下了。是爸爸妈妈没本事,这些年,让你跟着我们受委屈了……”养母再也说不下去,握着她的手,哭了。

这些年他在哪里?如何生活……她的心里一下被太多的问题噎得满满的,那些问题一点点填补着她心里那个深深的黑洞,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被亲人所爱的幸福感。原来小宝从来没有抛弃她,原来他一直在爱她,以她当年所无法理解的方式。

可是他为什么不回来看自己?他不是说过要来接自己吗?

钱,寄自广州,没有具体的地址。邮戳上的邮局地址甚至也是不固定的。她下定决心:一定要到广州找到他!

一年后,她考上了大学,去了那个有凤凰花的城市。可是,在偌大的广州找一个人,简直就是大海捞针。这期间,小宝依然将她的学费寄回老家。

大学毕业了,她留在了广州,找到了份推销保险的工作,为的就是利用一切机会寻找他。

就在她近乎绝望的时候,她竟然在网上看到了一组新闻照片:一个窄小的书报亭前,一个瘦弱的男子用嘴叼着工具,用仅有的一只手在修理自行车……当目光落在那个男子的面部特写上时,她有瞬间的眩晕感,进而血脉贲张——那不是董小宝是谁?!没错,他的目光依然那么清澈,他眉角上的神情依然那么清晰!

当她看完整篇新闻时几乎心痛得无法呼吸了:那个她恨了十多年的董小宝,早就在19岁时在建筑工地打工时就因机器操作失误失去了一只手,从此辗转街头,四处流浪,想方设法谋生:捡破烂,卖报纸,发广告传单……直到三年前开了这个简易的书报亭,一边卖书报,一边修理自行车,他乐观生活的唯一动力就是妹妹……

当她出现在董小宝的报刊亭前时,董小宝正忙着给一辆自行车换胎:嘴里叼着扳手,右手将车胎定位、锁紧,然后把扳手从口中交付给右手,这一切,董小宝做得相当熟练。细密的汗珠在他粗糙的脸上小河一样流淌着,却看不出他有任何愁苦。读着他脸上的淡定、从容,甚至隐约的笑意,她仿佛穿越时光隧道回到了18年前,那个抱着她坐旋转木马的14岁少年正向她缓慢走来。

“姑娘,你……”她良久的沉默引起了董小宝的疑惑,当他将询问的目光投向她时,他愣住了:眼前亭亭玉立一袭白色连衣裙的女孩正泪流满面地凝视着他!

“你……你……”此刻,他的眼前迅速幻化出一个个渐渐放大的在梦中无数次出现过的白衣少女的形象……

“哥!我是小贝……”

姐姐没有坐在我身旁

小黑手

那天晚上我很饿。妈妈说,睡觉吧,睡着就不饿了。我不相信。姐姐也告诉我说,这法子很管用,她试过,很灵的。然后她们开始给我讲故事。那些故事我都听过很多遍了,没有一点新鲜感,听着听着就真的睡着了。第二天醒来后,妈妈问我还饿不饿。我说不饿,我说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一个人请我们一家人去吃饭,在一个很大很大的饭店,上了很多很多的菜……看到妈妈露出的笑容,我很神秘地问她:“你知道姐姐现在饿不饿?我知道!”我故意顿了一顿,又说道,“我看到妈妈坐在对面,可是我身边的椅子是空着的,姐姐没去,所以,她现在肯定很饿,很饿……”我话还没有说完,姐姐突然一下子哭了。跟着,妈妈也流泪了。我变得不知所措,有些后悔把这些秘密告诉她们。我心里想,妈妈哭是知道了姐姐她现在很饿,姐姐哭是因为她没有坐在我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