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恨悠悠佳人难再（九）
他不能没有褒姐姐，一天也不能离开她了。
梅姐姐，你知道吗？你会怨我吗？
宜臼望着被风吹的不停波动的白纱，他似乎又看到了美艳的梅妃的笑脸。
梅妃笑着，她笑的如此多情，她在说，傻弟弟，我怎会怪你。你是我的爱人。我在等着你。这一生我都会等着你，生生世世等着你。
宜臼捧着自己的头，他觉得自己是有点疯了。
他爱上了两个女人，都爱的如此深切。
而这两个女人却都是他父王的女人。可是父王并不懂得珍惜她们。父王让梅姐姐死了，父王还让褒姐姐如此伤心。
为何上天要让我们相遇，相遇在这最不可能的时刻。
宜臼捂着脸，泪从他的手缝里流出来。
他还是一个如此软弱的人啊。
正是因为他的软弱，他失去了梅姐姐。他再也不能再失去褒姐姐了。他要她，他要带走她。他要保护她，他要给她一生的爱。他要让她不再伤悲。
宜臼抬起头，他专注的看着床上的毫无知觉的人儿。
他的脸慢慢向她俯下去，他的嘴就要碰上她的唇。
“畜生。”
一声大喊，宜臼惊的一下子从床边滚了下来。
他看到了他的父王。幽王正大步的向他走来。他的眉毛凶狠的拧着。眼睛里冒出火花。在宜臼十五岁生命中，他从来也没有见过父王这样的表情。
他自小身子弱，又是幽王唯一的龙子。倍受宠爱。何是见过父王如此对他。
宜臼吓慌了。
“畜生，你这个畜生。”
幽王痛心的看着趴在地上，脸色苍白的宜臼。
这个小畜生，他真的是太大逆不道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居然敢对萁儿如此。这一刻，幽王只有满腔的怒火，他早忘记了。他是怎样教会他的儿子上了梅妃的身子的。上苍有眼，谁的过错，谁也逃脱不了最后的惩罚。
幽王刚从德庆宫里出来，就碰到了前来寻人的小宫女。他听了宫女的说法，心下一惊，他知道王后最恨萁儿，一定是宜儿爱母心切，去翠华宫找萁儿，想羞耻萁儿，为王后出气。想到萁儿此时正在昏迷中，是断不能有所差错的。他急赶到翠华宫，就是想赶过来制止宜儿。
可没想到，居然会看到这一幕情景。
可是眼见着面前的这一幕出现了。幽王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心痛。宜臼可是他唯一的爱子啊。他居然。
这一刻，幽王心里的怒火上升，他忘了一切，他一步，一步向宜臼走去。他的手握在了长剑上。
“畜生，你祸乱宫纪。死罪难逃。”
幽王的长剑递出，他在长剑划出的冷风里，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倒地的不是太子宜臼，而是雪芽。
雪芽用身子护住了太子宜臼，“大王，不能啊。”
雪芽的悲痛的叫声在大殿上空回荡，叫声惊醒了幽王，他在最后的一刻，硬生生的收住了剑的走势。
就是这样，长剑夹着冷风，也刺进了雪芽的左臂。一时间，血溅当场。
“雪管事。”
幽王和太子宜齐声的喊起来。
幽王前进一步，一把抱住倒地的雪芽，“雪管事，”
“大王，”
雪芽脸上浮现出一个苍白的笑。
“大王，请三思。太子罪不致死。不可父子相仇，血溅翠华宫。不要让娘娘在这宫里呆不下去。大王，三思啊。”
“雪管事，”
幽王说不出话来了。
雪管事真的是萁儿的娘啊。她事事为了萁儿着想。他也是一时冲动。如果真的杀了太子，这一生，他和萁儿都不会有幸福可言了。
“来人，快来人。传御医。”
幽王的叫声在大殿里回响。
宫人们涌进来。御医也来了。翠华宫里热闹非凡。
热闹就像潮水，涌上来，又翻下去。
等到翠华宫再一次静下来的时候，诺大的宫殿，只剩下了父子两个。
“父王，”
太子宜臼爬过来，抱住幽王的腿。
“滚出去。畜生。记着，以后不要再让寡人看到你。”
幽王大脚一伸，踢在了瘦弱的宜臼身上，踢的宜臼在地上翻了几个圈。太子宜臼再不敢多话。他知道，今天他这一条命，是捡回来的。要是没有雪管事。今天，他的这一条命就要送在这翠华宫了。
太子宜臼，再也不敢看一眼曾经百般疼爱他的父王。
他头也不回的走出了翠华宫。
他没有伸手整理一下服饰，也没有伸手擦一下嘴角的血迹。他就这样失魂落魄的走出了翠华宫。
“太子呢？还没有找到吗？你们这些没用的奴才。”
德庆宫里，申后正在发火。
“王后娘娘，太子，他？”
这时候，从宫门外跑进来一个小宫女，跑的说不出话来。
申后正在责骂小宫女。就看到太子宜臼从园门外进来了。
申后还没来的及说何事。就看到了太子宜臼身上的尘土，她的惊讶还没有来的及放开。她就看到了更让她不解的事，太子宜臼的嘴角居然流了血。
鲜红的血顺着宜臼雪白的瘦弱的脸孔上流下来，一直流到脖子里去了，看起来，样子甚是吓人。
“宜儿，所为何事。哪个大胆的敢如此对你。”
太子宜臼没有回答，他走过来，一直走过来，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一样，走过来，“宜儿，你不吓着母后。所为何事。说来为母后听。”
申后慌了，这样的宜臼，她还从来也没有见过。虽说宜臼并不是善谈的人。可是，他这样的表情还是第一次见。申后连问了几声，太子宜臼也没有回音。申后慌了。
“宜儿，回母后的话。”
申后不得不走到宜臼的面前，厉声的喊问。
“母后。”
太子宜臼似乎刚从一个惊吓中醒过来一样。
“母后。”
他又叫了一声，没有说出话来，泪又流了满脸。
“宜儿，所为何物，你回母后的话。”
“父王。”
宜臼说不出来了。泪像雨水一样打湿了申后的心。申后的脸一下子苍白了。
幽王，他不是才回翠华宫去了吗？宜儿说是他，那么？
申后不敢想了。难道真的像她原来所想的，宜儿真的是对那个小贱人有情吗？幽王看到了何种情景。
“宜儿，”
申后的声音一下子尖利了起来。
她那像锥子一样利的眼神一下子刺穿了少年宜臼的心。
“是父王，他拿剑要杀我。”
“杀你？”
申后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高的让人不禁一颤。
“我……”
太子宜臼在申后的逼问下，把事情的真相全都说了出来。他说完了，就像一个找到了安全港湾的孩子一样，扑在申后的怀里大声的哭了。
说来，他毕竟还是一个孩子。
申后抱着宜臼，身子不由一阵，一阵的发抖。
她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
这个胆大包天的孩子，他真的是爱上了那个小贱人，他爱了，他还去做了。
这个孩子真的是疯了。她没有想到，他居然敢去做这样大逆不道的事。也难怪幽王生气。那个小贱人可是他最宠爱的妃子啊。
可是，大王也实在是太可恨了。
就是宜儿千错，万错。宜儿总归是他的亲生孩儿。岂有父王为了一个女人，要杀了自己的儿子的。真是红颜祸水啊。那个小贱人，真是一个祸水。
“我儿，你有所不知。这个褒妃可不比梅妃。”
申后抱着宜臼，她的手抚着少年太子的头，叹了一口气。
“宜儿，你还小。你想不到。在这宫里。你父王的心里，如今是只有这个小贱人了。何况她腹中如今还有了龙子。要是等到她把龙子产下来。这后宫，怕是没有你我母子的容身之地了。”
“母后，你过虑了。她一个弱女子，能把后宫怎样。”
太子宜臼还是不能忘情于褒妃。一听到母后说到褒妃的不是，他的心里还是在维护她的。
“我儿，你年少无知。不知你我母子死期到了。”
“母后所言何意？”
太子宜臼从申后的怀里一下子坐了起来。
他不明白母后的意思。他们母子怎会死期到了。这也太严重了吧。
“我儿，你父王想要杀你，可曾顾及到一点父子之情。如果再有冲撞，你父王还会饶你吗？”
太子宜臼想到他父王对他拔剑的样子，身子一抖。他知道母后所言极是。如果再有类似这样的事情发生，他的父王必不会再顾及一点父子之情。
就是这样，以后，父王还会对他好吗？
宜臼想到父王一脸狰狞的对着他，长剑冰冷，他哪里还顾及一点儿父子之情。
他的脸一下子白了。
申后注意到宜臼脸上的表情。
她深思了。
这样下去。她们母子只能死路一条。看来，她们必须下手了。她可不能让她多年来的努力毁于一旦。
她咬了一下牙齿，声音冰冷的说，“我儿，母后心有一计，我儿，细听了。”
“母后，何计？”
太子宜臼奇怪的看着脸色变的坚硬的申后。
“杀了他。”
这几个仿佛是从申后的牙缝里挤出来的。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每一个字都硬邦邦的。
“母后？”
宜臼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目瞪口呆的看着一脸惨白的母后。这是他的那个温文尔雅的母后吗？这是他的那个温厚贤淑的母后吗？
她说要杀了他，杀了他的父王。
“是的，我儿，你不必惊慌。听我说。”
申后看着震惊的太子宜臼，她的心里本来也是一团慌。那句话，就像一条毒蛇，咬的她心里不安。如今说出来了，她的心里反而轻松多了。
“杀了你父王，你来作大王。”“母后？”
宜臼大惊，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想法。他的母后，居然说出这么疯狂的计划。这，他从来也没有想过。他的父王虽然严厉，可一向对他宠爱有加。他不能想，他会向他的父王挥起刀。这实在是大逆不道啊。
“宜儿，你还年少。不能怀一腔仁心。你仁他不仁，最后还是我们母子遭殃。这事，你可三思。”
“母后，此事重大，母后三思。”
“我儿所虑很对。这事只能成不能败，不然，我母子命休亦。”
“母后明儿心，儿心甚慰。”
“不过，宜儿，要成大事者，必不拘小节。要成大事者，必不可畏缩不前。当机必断，不断反爱其害。”
“母后所言极是，孩儿听谨听教诲。”
“我儿，你先回宫。我让人到翠华宫探查。如那贱人所怀是龙子。中毒已解。我们就不能再等了。必下手。不然，等到，那贱人产下龙子。我母子就没有出头之日了。”
太子宜臼一想到，他的父王黑着脸宣布，废太子，把王后打入冷宫。他就不禁发抖了。
母后所言极是，他就是仁心太重，优柔寡断。必不成大事。
不说太子回宫。
但说申后送走太子宜臼，就令手下亲信，到宫外找一年老利落的稳婆。假装成宫人，手捧礼物，来到翠华宫。
明为送礼，实为一探虚实。
申后在德庆宫里等待稳婆的归来，心急如焚，坐卧不安。
直等到几个时辰过去了。宫人才领着稳婆走进宫来。
“奴才该打，如何这时才来？”
申后怒斥宫人。
宫人惶恐，忙跪下，“回王后，因大王在旁，奴才不便行动。故晚了一时。”
“好吧，起来吧，近身回话。”
申后不耐烦的一摆手，她此时没有心情怪罪宫人，她只想知道结果。
“回王后，据老身查看，那娘娘腹中所怀必是龙子。”
“啊！”
申后一下子站了起来。
“所言是实？”
“回王后，老身怎敢欺瞒。老身多年接生。那娘娘肚子两边尖尖，状如纺锤，必是龙子之相。”
申后一下子坐在卧榻，半天说不出话来。
那贱人果然怀有龙子。
“中毒情况如何？”
申后半天才有气无力的问。
“奴才打探，褒娘娘毒已解，性命无忧。”
“好，都下去吧。”
申后眼看着宫人领着那老稳婆下去了，她对身后的贴身宫人，也是她的心腹使了一个眼色。那宫人会意，就随着下去了。
申后知道，她不必担心此事败露，因为，这些知情人，都得死。在这个世界上，谁都不可信，只有死人，才会永远的保守秘密。
“传太子。”
申后静静的坐在那里，脸色一片平静，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没多久。太子宜臼传到。这几个时辰，太子宜臼也是坐卧不安，他等着母后的相传，又害怕母后的相传。
可是，该来的还是来了。
等到宫里只剩下母子两个的时候，申后用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宜臼苍白的脸。
“宜儿，没有退路了。只有行事。”
“龙子？”
“是，龙子。”
宜臼听了申后的话，他一下子坐了下来，半天没有说话。在他的心里，他还是最不愿意走这一条路的。
“宜儿，你不要再如此了。男子立世，必有可为，和不可为。你想，那贱人龙子诞生。你父王必废太子，那时，你被废，母后必被打入冷宫。我儿，你该知一个废太子是没有出路的。”
“可是，母后，孩儿有一事相求。”
“说。”
“母后能不能留下褒妃一命。”
“你？”
申后瞪着太子宜臼，这个孩子，真是让她伤心。不成大器啊。到这种时候了，还只想着女人。他比起他的父王来说，可真是不如啊。那个狠心的男人虽说无情，可是也只是中了那个小贱人的迷惑，平时还并不沉迷女色。而这个孩子却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