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狠心表弟临清绑架,杀人灭口抛尸南阳湖
重托二才危机四伏,命不该绝获救南阳镇
原来去年初春,运河里水小,二队船在山东济宁开河镇附近为抡挡争道大打了一仗,各自死了二人,重伤了几十个,直到济宁巡河营快速部队赶到才平息了这场戒斗,因比结仇甚深。对头船队一过,大家各就各位,又恢复原来的航速。刚才一阵拼命摇鲁桨,吴雨霖和二个妇女三个人都大汗淋沥。当再过来几队一般关系的船时,焦二才忙问了弟弟焦三才有没有出事,都讲没见有啥事,他这才放下心事。
中午是菊芳煮饭,将茄子、辣椒、咸肉、粉条、大酱一起煮了一大锅汤菜,用麦粞、碎黄豆、去皮玉米仔、大米做了饭。煮菜的味道特别好吃,饭也特别香。他们四人轮流着吃,每人先将早上的剩粥分吃了些,又各自装了一大碗饭,就着大锅煮菜吃开了。这碗太大,吴雨霖只能吃大半碗,还不如二个女子,他还吃了二块瘦精咸肉,吃了不少菜。焦二才最后吃饭,他问吴雨霖:“你怎吃这么少?菜不对胃口?吃不惯粗粮?”吴雨霖慌忙说:“不!不!饭菜太好吃了,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多!真的!吃得太饱了!”焦二才吃了二大碗饭,吃了半锅菜。
下午前面传来锣声,船架上后鲁桨,侧桨,四人轮流掌舵摇桨,还不时的调整风帆方向,吴雨霖总是帮着摇后桨,每每和二个少妇搭班时他总是精神振奋,少妇身上发出的汗味,是有一种甜丝丝的回味,令男人亢奋。傍晚时船队赶着靠到了郭县县城边上,三只船一傍,四组船头尾相接停在岸边,不远处也停了一队一队船队,总有几百只。
船一停好,马上就有各种小商贩来出售物品,以吃的为主。吴雨霖上岸买了一头猪肉,分成十二份,买了十二坛黄酒,各种熟食、蔬菜也分成十二份叫卖主送到各只船上,又买了十二袋白面粉分送给各船。各船老大也都客气的上焦二才船上向吴雨霖道谢。二个妇人做了几个菜,五个人酒量都不好,也都喝了点白酒。吴雨霖征得焦二才的同意,对他父亲的寿材点烛烧了香、供了点吃食。晚上还是吃了中午一样的饭,焦二才说杂粮能长力。焦二才上各船看了看,劝阻了各船老大来对吴雨霖敬酒慰籍一事,安排了值更和口令、信号等。
此时已进十月,可大都船家的中青年壮汉还是用运河水洗了冷水澡,焦二才和有福还跳到水里游了会泳,吴雨霖今天出了不少汗,也下水游了会泳。吴雨霖从小喜欢戏水,他的水性在柯桥方园几十里内是较有名气的。二个女人烧了热水用布围着在后甲扳上也洗了澡,吴雨霖替换下的衣服由二个女人一起相帮给洗了。三个男人坐在前甲扳上喝着茶,闲聊着,吴雨霖知道了原来昨晚送焦二才过来的人是杜三爷的保膘乌黑龙,他是糟帮中一凶,武功了得,江湖上很有点名气。若要见杜三爷必定要先见到他。
晚上焦二才舅子让出前舱给吴雨霖睡,前舱只有一个隔舱,供人出入口有二扇小门防风雨;再前面就是前甲板,下有一杂物舱,用方舱盖盖好着,船头有一锚。前甲扳是掌船和抛锚的地方。友福他夫妻二人就睡到了后舱焦二才夫妇睡的傍边一隔舱里,后舱一般有三个隔舱,后舱扳面上方,这是有竹编油蓬作盖的小房间,前后都用木板做成隔墙,都开着小门供人出入,后舱扳上可供七、八个人就坐,也可睡觉休息,是船上的起居间,但人不可站直行走,再后面就是后甲板,是掌舵、摇鲁桨的地方,最后是马厕。后甲板上有一个一人多高的厂棚,在后甲扳下也有二间隔舱,一间是灶间,一间是储藏间。船中间大舱分二大隔舱,装了陆拾多担黄豆,全用油布给盖好,寿材也盖在油布下。
晚上吴雨霖起来小便,只见下弦月光洁明亮,天空星星闪烁,不时有流星划空而过,岸上秋虫呜叫,萤火虫飞来飞去,水面上时有鱼儿跳起来,哗拉扑通一声响。隔壁船前甲扳上一拿刀壮汉正在值更,看到吴雨霖打了个招呼。他看夜景是如此美丽,船家都安静入睡,他想天下本应如比太平才是,那些纷争真不知何为?他又想不知这次他不告而别会有什么后果?虽然为掩盖耳目,他巧设金蚕兑壳之计,叫三个老家人易容改扮成香客带了细软、银票走西路,到了武汉再乘船到上海,再回浙江;另二个家人本是夫妻二人,装了家俱箱子衣被等物雇了二辆大车走东路,还另购一只空棺材,里面放满了衣被以混视听,万一蒋家派人追赶,关照他夫妻二人逃命要紧。但如此安排不知能否蒙混过关?
关键是他在北通州等了二天,而且造成了影响,他很是放心不下,就睡不着披衣坐在了前甲扳上。最后一岗是有福的岗,只见上一岗的人走过来用刀在这边船舱扳上“拍!拍拍,拍!拍拍,拍!拍拍”敲打了三次,有福在舱里打了个忽哨,上岗刚走,有福就提刀走了出来,对吴雨霖说:“你怎没睡?有心思?”吴雨霖点了点头。有福提刀站在前甲扳上和第一排船上值岗者挥了挥手,打了个照应。
吴雨霖感到困了就进舱睡下了。第二天四更天,一片喝骂声、起锚撑篙声将他惊醒了,起身一看,各船都已起锚扬帆,他忙起身帮忙。只见有福左手上用白布包了一下,他忙问怎么会事?有福俊脸一笑说:“你刚睡下,一帮土混来强要豆子,我和他们交上了手,但又不能伤他们,后来姐夫出来给了五袋豆子算了事,这些好吃懒做的土混一直来敲诈,真没办法。”
就这样吴雨霖在船上过起了船员生活,对漕运的艰难有了体会。
话说吴雨霖上船后的第十一天,船近临清,过德州时,和早走的焦三才汇合,焦三才领着八条船走在前头,此时船队己成二十条组队,焦二才仍然在尾船。这二天吴雨霖心情越来越紧张,总感到快要出事了,果不然下午前头传来了“都!都!都!都!,都!都!都!都!,都!都!都!都!”连续四短声的警报声。焦二才连忙回了四短声,每只船加快摇鲁、桨,每船之间保持最短矩离,以最快的速度向前冲,不一会只见右岸上约有五十来个人骑在马上,身上都带了刀、剑,几个人正指着船队在说些什幺?吴雨霖一看,脸色马上变得苍白无血,本来帮着摇桨的,此时人就呆在那里了,原来是蒋坤一众人等已追了上来。他告诉焦二才:“这批人我认识,是找我麻烦的,不是强盗,是我表弟。”
焦二才一脸疑狐,想了一下,吹了一长声牛角号,前面船上也一声声回了过来,船速慢了下来。只见岸上一人弯弓搭箭,“察”的一声,箭正中船上寿材上,有福上前将箭拔下来,箭上有封信,他将信交给了焦二才,焦二才将信给了吴雨霖,吴雨霖拆开一看:“表兄如面:姨夫病故一事不知为何不禀告我父,继而又不辞而别,我父甚为担心,今命我前来送兄,临清再见。表弟坤字。”只见岸上骑马的人,有一半策马向临清方向奔去,另一半人骑在马上,悠悠的跟着船后向临清前进。
焦二才盯着吴雨霖不啃一声,吴雨霖叹了口气说:“老大!你们不知道我姓甚名谁,家住何方,这一点一定要记牢,要咬住是乌黑龙奉杜三爷令,叫你带棺材到金陵的,而且不收一文钱,以工抵资,只收饭钱。我上船后只买了一点吃食送给各船消灾。就说我吃不了苦,看到表弟来接,很是高兴。”四人点了点头。焦二才说:“我看到乌黑龙在人群中。”
傍晚时分,临清码头将到,岸上骑马之人也赶到码头上去了。吴雨霖将自己的东西收拾了一下后,看有福他们三人到船前面去准备靠船带缆,忙低声对焦二才说:“焦二哥我想托你办件事,可这是搞不好要掉脑袋的。”
焦二才一挺胸说:“我看你是个正人君子,待说无妨。”吴雨霖拿出一封信和三张银票说:“你到金陵后,秘密些托镖行将信带给我母亲,一定要她亲手收到。这是三百两银票,多下来的钱给妇女们过年添些衣服,我走后他们肯定会上船盘问搜查,用这油纸袋包好,用这根细绳挂在马厕里,到了金陵再拿出来,知道的人要越少越好。”
焦二才说:“先生信得过我,我定会为你办妥。”接着包好信,将油纸包挂在了马厕里。
焦二才船队刚靠好岸,一只大官船就靠了上来,只见蒋坤飞快走过来对吴雨霖一抱拳:“啊呀呀!我说表兄,看你又黑又瘦真叫人心疼,我一时忙昏了头,姨父病重我也没来得及去探望,仙去时我也不在身边,再不一起扶灵回归古里我一辈子都不会原凉自己了。”
说着上前拉着吴雨霖就要过船,那边在乌黑龙指导下,管家蒋忠已带人将吴雨霖父亲的棺材抬过大官船上去。此时焦二才媳妇忽然喊道:“公子慢走,你还有东西没拿!”趁蒋坤一楞之时,吴雨霖挣开蒋坤之手走进了后舱房,蒋坤正想跟进后舱房,焦二才忽然出现在蒋坤面前,抬着头挥着手和乌黑龙打招呼:“我说乌大爷,我好心帮着带棺材不会有什么冲克之事吧?”
乌黑龙一挥手说:“没你的事!”正说着吴雨霖拿了一身洗干净的衣服走出了后舱,焦二才一侧身让过吴雨霖:“先生走好,多保重!”吴雨霖拿出十两银子给焦二才说:“老大,这是饭钱。”焦二才也不客气伸手就接了过去说:“谢啦!”
吴雨霖就随蒋坤上了大官船。那边乌黑龙向蒋忠一抱拳:“大管家请了,我还有事,先告辞了。”不等管家回话,乌黑龙领了自己四个手下人已向岸上走去。焦二才兄弟二人忙将他送上了岸,临分手时乌黑龙低声正告他兄弟俩:“认清这只大官船、当心姓蒋的这帮人。”
蒋坤的大官船是临清府为他准备的,此时己全部换上了蒋忠在江湖上的朋友。趁天末全黑,大官船移到了官家码头上。蒋忠在吴雨霖父亲棺材前放了一些供品,燃烛点香,蒋坤和吴雨霖先后跪拜了,蒋坤还流了几点眼泪。大舱早摆好了席,蒋坤不断的对吴雨霖劝酒劝菜。吴雨霖早把生死置于度外,畅开肚量大吃了一顿,吃了十来天的粗茶淡饭,吃一顿大鱼大肉,味道是不一样。洗了个热水澡他倒头就睡。
可是焦二才却被吴雨霖言中,后半夜闯进几十个蒙面黑大汉,有几个显然是武林高手,先将值更壮汉点了穴放倒,又将各船男人用刀逼着点了哑穴,逼着焦二才他们四人问:“那个带棺材的人讲了些什么?留下些什么?托你们办了些什么?”
焦二才媳妇说:“他讲饭香、菜好吃。没叫我们置办酒肉。”引得蒙面大汉都笑了,领头的喝道:“笑什么笑?!搜!”结果什么也没搜到。这时空中响起了一个声音:“蒋大管家,闹够了没有?我们是撑船讨生活的苦哈哈,谁管你们的狗屁恩怨?还不快走!”
这见岸上煞那亮起一排火把,水面上响起摇桨声,煞那也亮起一片火把,十多条快哨船正靠过来,又听到一个声音大声喝道:“临清巡河水师营在此!不要让强人逃了!”岸上、水上同声大喊:“不要让强人逃了!”
黑衣蒙面人中领头人狠声说:“乌黑龙!算你狠!”忙叫手下人点起四只大灯笼,只见灯笼上写着“礼部蒋府”四个大字,领头人大声喊道:“不要误会,我们是礼部尚书蒋大人家奴,今来会友,惊动巡河营兄弟实在不好意思,改天请兄弟们喝茶!走!”一群人上岸后落荒而逃,巡河营既不阻拦也不追赶。
原来乌黑龙久处江湖,认识蒋忠,蒋忠本是太行山寺头山地方的草寇,被蒋怀远从死囚牢里救出,改姓换名跟追蒋尚书。晚饭后乌黑龙接到密报,蒋家今晚要上黄豆船上为棺材一事逼供搜寻,他正好在当临清巡河水师营菅带的侄儿乌崇岳处,保糟运安全这是他乌黑龙的本份,职责所在,他本对一个尚书家追逼一个师爷的遣体甚是反感,因比就发生了上面的经过。黑衣蒙面人刚走,巡河水师营也就收队回营了。乌黑龙带着四个手下,上了船,帮船工解开个穴道,对众船工安抚了一阵后,上岸返回水师营。
且说吴雨霖横下一条横竖横的决心,吃好、喝好、睡好,还作画写字,他的字画在绍兴年青一辈中是名列前茅的,他画多少、写多少蒋坤就收多少。过了二、三天,大官船进入了南阳湖,只见湖面开阔,打渔船散在航道四周,此起彼落的散着网,像一朵朵从天而降的花朵,煞时好看。收网时鲜鱼在跳动,鱼的鳞在阳光下闪烁,和阳光反射在湖面上的光彩交相映辉,更有一番宁和愉悦之气。
吴雨霖即兴作了一幅“渔家乐”的画,很是应时应景,生动活泼。自己也感到很开心。傍晚天变阴,下起了毛毛细雨,大官船也就和航粮船一起赶到南阳镇靠岸过夜。晚饭后湖面上又括起了大风,雨也大了起来。吴雨霖喝了半斤黄酒就早早的睡下了。
且说睡梦中的吴雨霖感到船在移动,他马上有所警觉,穿扎好衣服就潜出了睡舱,他刚藏好身体,就见蒋忠带了二个大汉直朴他的睡舱,只听得蒋忠一声叫:“少爷!不好!”船上马上亮起了灯,蒋坤手提纲剑也走过来,忙问:“怎么啦!怎么啦!”蒋忠从吴雨霖的睡舱里走了出来忙说:“他不见了!”蒋坤伸头看了一下吴雨霖的睡舱后说:“不可能跳水,设听到落水声,肯定这贼儿子还在船上,搜!”
吴雨霖看看走不了,就走了出来,喝问:“你们想干什么?”蒋坤一脸阴笑用剑一指吴雨霖说:“表兄!我想干什么你心中还不明白?捆起来!”吴雨霖也不反抗,趁乱将右手握住了左手腕给他们捆了个结实,蒋坤就将吴雨霖带进大舱。
蒋坤阴笑着说:“表兄,不瞒你说,吴奎夫妇俩在德州已给我解决掉,还有三个家人呢?说!那里去了?这几年我家也给了你家十几万两银子了,银子呢?说!那里去了?你给家里写过信吗?给谁写过信吗?快说呀!”吴雨霖微微一笑道:“蒋进士,我什么也不会说的,不过你要搞清楚,我吴家没有做过对不起你蒋家的事,事已至此,废话少说,要杀要剐任你便!不过老天总是有眼的,总有一天你蒋家要遭报应的!”
“大胆!死到临头还敢鼓舌?!跪下!”蒋忠给了吴雨霖一嘴巴,一腿扫在吴雨霖腿弯处,吴雨霖扑通一声跪在了船舱板上,他就再也不吭一声。蒋坤心里明白,吴家父子向来是说一句是一句,估计做“枪手”代考进士之事尚未泄密,不过今春吴雨霖小妈回绍兴替女儿找婆家后,家里应当还有三个老跟班,但就是已杀死的吴奎也不知道三人何处去了,可能那三个人挟带了书信回去也末可知。只能到绍兴后再见机行事了。反正父亲抓住了吴家攻击当今皇上的把柄,到时叫他满门抄斩也为迟不晚。他一扭头手一挥说:“给他个全尸吧!”说完就回到了他的睡舱。
蒋忠拿起一只麻袋将吴雨霖从头到脚套了起来,几个帮凶用绳索将麻袋口扎紧,又将双脚扎了几圈,将吴雨霖扛到了舱外甲扳上,说了声:“吴公子你别怨俺们,俺们是奉命行事,你去后我们会给你烧纸钱的。”扑通一声就将吴雨霖扔到了湖里。这里正是主航道,水深浪又高。这时天气正是大变,又是秋雨又是秋风,湖面上一片肖杀阴沉。哗拉拉垃!大官船就又起锚摇桨向南阳镇对岸两城镇靠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