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兰花打给顾娟，问她有没有给沈英姑妈打电话。
没有。
崔兰花立即说教一番，沈英就相当于顾娟的婆婆，沈云川出国了，顾娟应当经常给婆婆打电话，表示关心。
当天下午，顾娟就去超市买了一堆东西，开车回老家，直奔沈英家，表示她的关心。
几桶色拉油，酱油醋，洗衣粉——顾娟搬下后备箱里的东西，她买的全是实打实的东西，都是沈英平时用得着的。
沈英很开心，觉得顾娟是个过日子的姑娘。
乐小嫚总是送她咖啡豆，咖啡壶之类的，有一次居然送了她猫屎，谁会喝猫屎，这不存心恶心人玩。
沈英拉着顾娟的手进屋说话。
“娟娟，我就是喜欢你。”她笑眯眯地说。
顾娟脸一红，害羞的抿着嘴笑。
“城里姑娘怎么啦？我还看不上呢。”沈英撇撇嘴，不屑地说。
“凭我们家云川的条件，什么样的姑娘找不着！”沈英得意洋洋的说。
顾娟笑着不说话。
“云川到美国给你来电话了吗？”沈英问她。
顾娟摇摇头。
“云川给我打电话了，国际电话比长途电话还贵，我让他以后别往家打，家里一切都好，让他安心工作，云川给我留下一个电话号码，叫我有什么事就打这个电话找他，我能有什么事——”沈英笑着拿来电话本，给顾娟看沈云川在美国的电话号码。
顾娟扫了一眼电话，“姑妈，您有什么事直接给我打电话，我开车两个小时就能到了。”她笑道。
“好孩子好孩子。”沈英连连夸道。
“娟娟，你帮我给云川打个电话，问他缺不缺衣服穿，要不要我给他递点米酒。”沈英话锋一转道。
顾娟点点头，掏出自己的手机。
“手机打贵吧，用家里电话打。”沈英急忙开口道。
“姑妈，我办了套餐，比电话便宜。”顾娟笑着解释道。
“hello。”手机里传来男人的声音。
“我找沈医生——”顾娟用英语说道。
“顾娟？”对方一下换成了中文。
“沈云川？”顾娟也有些激动。
沈英一下接过手机，“云川，我是姑妈呀。”她眼眶一下红了。
“姑妈，出什么事了？”沈云川紧张的问。
他现在这边是凌晨，三更半夜的打电话，肯定是有什么要紧事。
“没事，娟娟来看我，给我买了色拉油，平底锅，洗衣粉，酱油——”沈英列数着顾娟买来的东西。
“电话费很贵的，姑妈，要不你让顾娟给我发邮件？”沈云川不得不打断她的话。
“没关系，娟娟办了套餐，话费免费，不要钱——”沈英解释道。
顾娟嘴角微微一抽，她刚刚可没说是免费的。
吃得习惯吗？
住得好不好？
外国人好不好相处？
衣服够不够穿？
要不要喝米酒？
沈英絮絮叨叨的聊了有一个小时。
“让娟娟跟你说。”最后她冲顾娟挤挤眼，将手机还给她。
顾娟接过发烫的手机，手机快没电了。
“手机快没电了，就这样？”她简短的说。
“有事发邮件。”沈云川说。
“行，拜拜。”顾娟挂断电话。
沈英坐在一旁抹着眼泪，“我们家云川命苦——”她开始诉说沈云川充满苦难的童年。
顾娟心不在焉的看着外面越来越黑的天色，她还打算回家的。
聊到晚上十一点，沈英留她住下。
顾娟借故明天有事，要赶回省城。
沈英送她出去，“你妈能管理服装厂，我也能，我们村也有服装厂，娟娟，你要不要在这里开家分厂，姑妈帮你管理。”
两人站在车旁又聊了几十分钟。
接近凌晨十二点，顾娟才开车离开沈英家。
她每次回家，她爸妈都担心她开夜车，总是催她早点走，要不就让她起早再走。
婆婆终究是婆婆，跟亲妈没办法比。
顾娟点燃一根烟，深深地吸一口。
真是莫名其妙的，她都不知道自己干吗要结这个婚！
沈英那么一说，顾娟也就随便一听，并没把开分厂的事往心里去。
沈英却是当真了，她曾在服装厂剪过线头，也认识了几个好姐妹。
沈英开始一家一家的游说好姐妹，让她们辞职，过来跟她干。
如今沈英在村里的地位是大大的提升了，侄子是医生，而且出了国，村里也有人出过国，都是劳务派遣，不是去苏丹就是去毛里求斯。
还没人去过欧美国家，沈云川是第一个。
许家宝进了银行工作。
医院和银行，都是杠杠的铁饭碗。
很快沈英就成功地挖了一批女工，人凑齐了，就等着顾娟派活下来。
顾娟只得开车拉了几捆衣服过来，让她们在沈英家剪线头。
村里一所小学荒废已久，沈英打听了租金，相当的便宜。
只要搬来机器，这里就是现成的厂房。
顾娟送了几台电动缝纫机过来，一个小型的服装厂诞生了。
这年头不愁接不到单子，只愁工人，只要有人，肯定就能赚钱。
沈英利用人脉挖来越来越多的工人，慢慢的，顾娟也开始给她们放大单子。
一个月顾娟给沈英发三千的薪水，工人是做得多拿得多。
沈英很快发现自己的工资还没下面的工人多，心里很是不高兴。
顾娟承诺年底给沈英分红，平时她们自己的薪水也很少，全都靠年终分红。
等到年底分红，顾娟特意多给了沈英三万，总共给她八万的分红。
沈英四处打听，发现崔兰花的分红远远比自己多，顿时委屈得直掉眼泪。
大年三十，她熬了一锅棒子面粥，坐在堂屋里补着破衣服。
许家宝开车从城里回来，问他妈怎么了。
沈英未语先落泪，没钱过年，她做牛做马任劳任怨的为顾娟打了一年的工，眼睛熬花了，手熬破了，身体熬坏了，最后什么也没得到。
许家宝火从心底起，顿时黑下脸要找顾娟兴师问罪。
沈英哭着一把拉住儿子，“家和万事兴，看在你表哥的面子上，也要忍让——”她泣不成声道。
许家宝给表哥发了一封邮件，言语激烈的说了顾娟如何欺压人，简直把他妈当成包身工了。
在娘家的顾娟一连打了三个响喷嚏。
崔兰花和顾桂礼往她车里搬着年货，牛羊猪鱼虾糖烟酒水果一应俱全。
趁着天色还早，崔兰花催促顾娟上路，结婚了按道理除夕应该在婆家过。
顾娟慢吞吞的磨蹭着，她发现沈英是个两面三刀的人，当面一套，背面一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当她是无知村妇，闲来无事就爱搬弄是非，顾娟不愿意跟她计较。
顾娟开车上路，边抽烟边听音乐，她平均一天要抽半包烟。
手机响了，一串奇怪的号码，顾娟心头一动，按下接听键。
“顾娟？”沈云川的声音传来，他第一次给她打电话。
“嗯。”顾娟淡声应道。
“我姑妈年纪大了，眼睛年轻的时候就熬坏了，你想搞创收，别打她的主意。”沈云川语气很冲地说。
“说完了？”顾娟慢悠悠的问。
“说完。”沈云川冷声道。
顾娟直接挂电话。
开车转了一圈，顾娟又回了家，她不想看见沈英那张脸。
看她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崔兰花不敢招惹她，她躲到房间给沈英打电话，说顾娟有点感冒，就不让她过去了，两个女人热火朝天的聊了半天，相谈甚欢。
春节过去，沈云川从美国回来，沈英主动打给顾娟，问她感冒好了没有，又询问新单子什么时候能下来。
顾娟很快给沈英发了单子，她还要还房贷呢，不想因为乱七八糟的私事影响到她赚钱。
沈云川回到医院上班，报销了进修费用，又领了一年的工资。
顾娟知道他回来，一直没跟他联系。
过了半个月，沈云川给她发一条短信，“回来了。”
晚上顾娟回了短信，“哦。”
乐小嫚去了德国进修，沈云川每天都很忙，有时一天排六七台手术，在医院食堂吃饭，回到宿舍倒头就睡。
每天早上跟着主任查房，一堆人哗啦涌进病房，主任最喜欢提问沈云川，稍有不满意就开口大骂。
沈云川每天都被主任骂得灰溜溜的，同事们都说，主任最喜欢的就是沈云川。
沈云川有一点点郁闷，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长了一张讨骂的脸，为什么他遇到的老师都喜欢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