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川的心情不太好,又找不到发火的理由。
他向来与人为善,很少发火。
生气了至多不说话。
顾娟已经是第二次惹他生气了,跟第一次比起来,这一次似乎并没有上一次那么恶劣。
其实本质都是一样的。
第一次她毫不掩饰的嘲讽他。
这一次她把他家里的东西都当成垃圾一样随意地丢弃,也许在她的潜意识里,她真正想要丢弃的垃圾正是他。
他突然停下来,拐进一个半地下室的招待所。
“这里都脏啊,去酒店,我请客。”顾娟急忙一把拉住他。
沈云川面无表情的抽出自己的胳膊,今晚他就住这里了!
他像头倔驴,顾娟拉都拉不住。
得了上次的教训,顾娟不敢用言语挑衅他,再火上浇油,她低眉顺目的跟着他走进长长的通往地下室的通道。
标间很便宜。
房间一看就很廉价。
墙上都发霉了。
顾娟撇着嘴,皱着眉默默地打量着房间。
沈云川端坐到小圆茶几旁的椅子上,一言不发的写他的论文。
顾娟打开行李箱,拿出她的睡衣。
酝酿了一下,她抿抿嘴,“云川,你洗澡吗?”
好像她还是第一次这么叫他,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不。”沈云川盯着电脑,目不斜视的惜字如金的说。
仿佛多说一个字就亏大发了。
“你生气啦?”顾娟走上前,明知故问的察言观色道。
“没。”他回她一个字。
顾娟抱着睡衣坐到他对面,欲言又止的眼巴巴地盯着他。
沈云川心无旁骛的敲着论文,本来还有点生气,一工作起来他全部的注意力立刻就集中在论文上。
顾娟嘴巴张了张,鼻子有些发酸,“对不起。”她轻声道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沈云川的视线从电脑上移到她脸上,看她一副泫然欲泣的认错样,他也不能再继续跟她生气。
但是道理还是要说给她听。
说严重点,她这是不尊重他。
说更严重点,万一他把存折现金之类的藏进被套和枕套里,那损失就大了。
“你把钱放被套了?”顾娟呆呆地望着他。
“没有,我打个比方,有的老人把存折缝进棉袄夹层里,子女不知道,直接把棉袄火化了——”沈云川一脸严肃的讲着从小护士那里听来的八卦。
在医院待时间长了,各种离奇的八卦总是层出不穷。
不管你听还是不听,它们都会通过各种途径传入你的耳朵里。
顾娟半张着嘴,愣愣地望着他,脑子开始神游。
“所以,你明白了?”他问。
顾娟点点头,忍住打哈欠的冲动。
“你把我的枕头也扔了,你知道什么人的枕头才会被扔掉吗?”沈云川考她。
不知道,顾娟摇摇头。
“死人。”沈云川眯起眼睛,特意压低了声线,想要一下震慑住她,免得她以后再随便乱丢东西。
顾娟真的被他吓住了,一下伸手捂住他的嘴,不想听他轻飘飘的说出跟死有关的字。
仿佛避开这个字,就可以避开死亡,一直一直的活着。
沈云川满意的亲吻一下她的手心。
两人挤到一张榻上睡觉。
顾娟明显感觉到硬起来的东西,他一只手摸上她的臀捏了捏。
“睡觉吧。”担心他睡眠不足,她轻声道。
他的手停在她臀上不动,三分钟不到就睡着了。
顾娟没这么容易睡着,风吹草动都会影响到她的睡眠。
隔壁传来咚咚咚的砸门声,顾娟睁大了眼睛,竖起耳朵听动静,警察查身份证。
她担心警察也会砸他们的门。
正提心吊胆着呢,门外果然传来咚咚咚的砸门声,“开门,开门——”伴随着警察粗暴的吼声。
沈云川一下醒来。
“警察,查身份证。”顾娟害怕地说,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没事,你躺着。”沈云川亲亲她的脸蛋,起身。
打开门,外面站着两个穿制服的警察。
沈云川递出两张身份证。
“家就在附近,住什么旅馆?”警察看到他身份证上的地址,警觉地问。
“家里装修,我跟我老婆暂时住过来。”沈云川淡定的答道。
顾娟抱着被子,靠坐在床头。
警察来来回回的盯着她跟沈云川的脸,没看出什么破绽,这才走人。
“最近严打。”沈云川回到榻上,揉揉她的后背安抚道。
顾娟心里怯怯然,他们是正经的夫妻,她都有些底气不足,这要真的换成小姐和客人,那要吓成什么样?
“住小旅馆就这样,下次我们住大酒店。”沈云川有些自责,不该带她住这种半地下室的旅馆,一点不安全。
“没事,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顾娟将头埋进他胸口,说着大话,刚才被吓得屁都不敢放,不敢跟警察对视的胆小鬼也是她。
床和沙发很快送到,浅灰色的榻,浅灰色的沙发,糖果色的抱枕,浅灰色的窗帘。
布帘子将床和书房隔开,只要拉上布帘子,一进门就不会一眼看见榻上的风景。
又用水晶珠帘将书房和客厅隔开。
客厅和餐厅共用一个空间。
沈云川每天回家都会发现新奇的变化,刚开始很不习惯,觉得好好的屋子被顾娟弄得乱七八糟的。
看着看着就觉得这样很好。
晚上沈云川刚走到家门口,门就开了。
顾娟从鞋柜里拿出他的蓝色塑料拖鞋,将他换下来的运动鞋放进鞋柜,柜子里放着薰衣草香包,将鞋柜熏得香香的。
“先洗澡?”顾娟接过他身上的包,热水器里的水已经烧得热热的。
“嗯。”沈云川捧住她的脸亲吻她的嘴唇,唇舌相交发出滋滋的声音。
洗手间里放着收纳脏衣服的竹筐,上中下三层。
沈云川脱了衣服,外衣丢进最下面一层的大竹筐,里裤丢进第二个筐子,袜子丢进最上面的小竹筐。
顾娟捧着叠得整整齐齐的他的衣物,睡衣睡裤和毛巾,走进洗手间,将它们放到黑色的大理石洗脸台上。
“老婆,一起洗。”沈云川拉开淋浴房的玻璃门,叫道。
顾娟不搭理他,转身就走。
洗完澡,沈云川伸出一只手,轻松抽走搁在洗脸台最上面的白色毛巾,先擦头再擦脸,最后擦身体,擦完将毛巾隔空抛入最大的竹筐里。
穿上衣服沈云川走出去,顾娟背对着他站在小餐桌前冲泡牛奶,沈云川走过去一手揉她的臀,一手抓她的胸。
“不写论文啦?”顾娟被他揉搓得气喘吁吁。
“写。”沈云川很无奈的叹口气,将头埋进她脖颈深吸一口气,转身去他的书房。
论文,写不完的论文,活活地将他一个临床医生往科学家的道路上逼。
穿过水晶珠帘,走到书桌前,他的包已经放在了桌上。
电脑是开着的,沈云川坐到椅子上,从包里拿出厚厚的一叠手术记录。
拖出键盘,点开文件,敲他的论文。
顾娟端着牛奶走过去,拉了一张转椅坐到他身边,抿了一口牛奶,温温的,又香又甜。
将杯子送到他嘴边,沈云川张嘴喝了一口,“老婆,你要不要先睡?”
“不困,白天睡多了。”顾娟摇摇头。
两人不再说话,顾娟适时地喂他喝一口牛奶,不动声色的盯着他看,从侧面看,他也好看得让她心跳加速,怎么看都看不够,尤其是分别了整整一个白天以后,她更加想他了。
此刻他坐在她身边,她还是发狂的想他,要是走进她的心,他会吓一跳,里面装的全是他。
脖子有点硬,沈云川刚扭一下脖子,一双手就伸过来帮他按摩。
顾娟的温柔和贤惠简直让他大吃一惊,结婚真好,有老婆真好,沈云川将脸埋进她胸口蹭了蹭,在她无微不至的照顾下,他快要变成三岁小奶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