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地,天色泛白,已是出昼了么?
尚在屋顶打闹的二人,突然也安静了下来,被这黎明前笼罩下来的黑暗与铺天盖地的宁静所震撼。
“臭小子,我们去看日出好不好?”隐羡突然心血来潮,许是因为眼前的景色迷惑了心智,倒忘了刚刚还与眼前的人不依不挠地吵着呢。
“去哪里看?”望阳没有反对。
“跟我来!”拉起望阳,隐羡从屋顶掠过,能够得到母亲的默许出来跑江湖,则说明尽管她不知道自己有多厉害,但实际上已经够力量保护自己。
江湖险恶,能真正让人放心保护自己的,那已经不是简单的高手。
望阳跟在身后,看着隐羡出神入化的轻功,眼里的戏谑多了一丝的赞赏,也夹杂了一抹难懂的思绪。
不一会儿,两抹急速掠过的身影穿透了无边的漆黑,停留在了一个未知名的山峰。
天色已经翻出了鱼肚白,启明星十分尽职地守在天的一方,指引着整个轮回。
两具小小的身躯依偎在一起,静静地眺望。
人家说,看日出,实际上就像是在见证新生的生命。
一种全新的伟大,一种从头开始的豁达。
每一天,都是新的。
夜来香的芬芳渐渐淡去,早鸣的鸟儿探出了头。
平静的山间似乎渐渐地热闹起来,光、影、声。
太阳蹦出火红的脑袋,柔和的光线不断地攀升。
相视而笑。
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望阳安静的看着那轮火红的生命,他叫望阳,凝望这太阳。
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激荡静止在心间。
阿玛就是那轮太阳。
三哥哥叫他望阳,是不是……
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的隐羡已经睡着了,也许是见证了美景之后的一种难得的宁静,让她心无旁骛地睡去。
柔软的身子倚在望阳的怀里,娇俏的容颜淡淡透出了欢愉,抚摸着那洁白的脸颊,望阳感觉到自己指尖在发热,有一种难舍的感觉,占据心间。
他今年十三岁,已经到了一个可以建功立业的年纪了。
宫里的人说,阿玛曾经很喜爱三哥哥,可是,因为皇后娘娘离去的时候,三哥哥不够悲切,于是阿玛就赐了一个“不孝”的罪名,在群臣的面前指责他的不是,从此以后便对他不闻不问。
身在皇家,受宠便是至高的荣耀。
如果不受宠,即便你是个皇子,同样人家当你不名一文。
因为三哥哥的关系,阿玛看额娘的时候也多了一丝的厌烦,所以对于他这样既没有任何长处又不矜贵的儿子,也没有多大的印象。
而因为阿玛对他没有印象,额娘偏爱兄长,所以他,爱新觉罗•;永瑢不过就是个无足轻重的阿哥。
无足轻重。
好在,哥哥对他疼爱。
无私地疼爱着。
三哥哥说,在那个不见天日的宫廷里,唯有他们两个,是可以互相信任的盟友。
三哥哥说,在那个骨肉相残的牢笼里,唯有他们两个,是可以保护彼此的同伴。
曾经他很不明白,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他明白了。
明白了。
怀中的隐羡动了一下,低下头,望阳审视着那张娇颜。
“你,愿意随我回宫吗?”低低的问出口,怀中的人儿却依然在梦乡。
“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要带你回去!”这是誓言,立在心里,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只是在这一刻,就是这么强烈的渴求着,没有半点杂质,没有半点利益,深深地渴求着。
人,或许一辈子,只是在追寻,一份心底最纯粹的渴求。
印下一吻,爱的封缄。
隐羡缓缓地睁开眼睛,脸上有细碎的暖意。
上方的望阳脸色平静,深深地望着那骄阳,稚嫩的五官有一种坚定。
从他的怀里退了出来,隐羡觉得自己脸颊发烫。
怎么会睡着了,而且是睡在一个小孩的怀里呢?
“你……”隐羡开口。
“你太累了。”望阳接过她的话,“不过谢谢你,发现了这个好地方。”
望阳的话让隐羡下意识地四处张望了一下,果然是明丽风光。
她原先只知道这是个可以观日的山头,昨天也不过兴致使然想起这个村民们交互称赞的观日圣地,未料居然有眼前美景。
成片的薰衣草,紫色的香气在空中蜿蜒,翩翩起舞的蝴蝶,深深留恋。
站起身,张开双臂,有一种想飞的感觉。
转过身,容颜定格,美丽的笑容随风飘荡,印入了某个历史的时间点。
望阳静静地看着她,然后闭上眼睛,将历史的时间点,重新印入心间。
“望阳,你说,这么美丽的地方,是怎么来的啊?”隐羡欢快地穿梭在芬芳中,似一只起舞的蝶。
“没有被人心践踏的地方,每一次都是如此美丽。”望阳若有所思地说出了这句话,隐羡抬起头,看到了超越了年龄的成熟。
“望阳,你生长的地方,很多不堪吗?”
“何以见得?”
“我娘说,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他们被放置在一个特定环境中,于是,他们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成熟与淡然,好像,就是说着刚刚的你。”
“刚刚的我?”
“是啊,只有刚刚的你,才有这种淡然。”
“你娘,是一个很聪明的女人。”聪明得以一句话点出了他,或者更多人的处境。
“是啊,我爹说,我娘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女人。”
“那你呢?”
“我?”
“你爹说你是怎样的?”
“我爹说我是这个世界上最麻烦的女人,呵呵!”
“我有同感!”望阳哈哈大笑。
“其实,我也不是很麻烦啊!”隐羡为自己辩驳。
“还说不麻烦,你都缠得我三哥哥不敢回客栈了!”望阳点出事实。
“那人家是……”提起那个冷冷的男人,隐羡突然有些害羞的神色,“对了,你三哥哥家里有没有夫人啊?”
无意识的皱眉,望阳不答反问:“你真的想嫁给我三哥哥?”
“当然是真的啦,以后你就要叫我嫂子啦,所以不能不分尊卑!”
“就算我三哥哥一点都不喜欢你?”
“谁说他不喜欢我,他只是还没有发现我的好,等他发现了,自然就会喜欢我的!”隐羡天真的神色闪出一丝期待,看在望阳眼里,却似一根细细的刺,以一种未明的渠道,扎入了心间。
“回去吧,那我就等着,是否能叫你一声嫂子咯!”语气里有自嘲,也有讽刺,望阳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看到隐羡满脸的期待,觉得有一种熟悉的被忽视的感觉,为什么,为什么什么都是哥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