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朴明绢,是穿雁山庄的三小姐。
提起穿雁山庄也许没几个人知道,但要是说起菟丝千心锁,世上恐就无人不知无人不哓了。
几十年前,一个名叫朴石的制锁奇匠铸造了一把名叫菟丝千心的奇锁,锁之精巧天下无双,除开锁之人,世上无人可解。
此名一出天下玩锁奇将纷涌而至,最后个个服输而返,千心锁就此闻名寰宇。
有道是人怕出名猪怕肥,千心锁美名远扬时,正是乱世争雄之际,吴王朱元璋看中了这把锁,以天价购之,盛名一时的千机锁便在锁匠的护送下进了军营,在向吴王面授开锁机宜之后,锁匠领着恩赏荣归故里。
但,谁也没有想到,一个月后他竟死于自己的铸锁炉旁。
偷偷告诉你,他是被人毒死的,至于是谁,我不好说,再偷偷告诉你,这个人就是我们朴家的老祖宗。
一把奇锁害死一代铸锁大师,同时锁住了一个奇女子:秦英——
吴王朱元璋用千心锁困住秦英,再以秦英为要胁逼迫一个神仙似的男子谷知天替其卖命,据说,天下大势就此被扭转。
等到吴王君临天下时,我们朴家便开始隐居山林,与山为伴,与林为伍,在山林之间铸锁自乐!
祖上积德曾救过一个奇女子,那人对我们朴家感恩戴德,建了一座穿雁山庄给我们居住。
如此闲居山头,悠悠之间已过几代人,至如今,连我亦长大成人,也终于在山林间嫁了人。
在红烛高照、喜乐传扬中,我缔结了良缘,只是没有像预想的那样嫁给尹寞……
是的,本来我以为自己会如愿的嫁给他,也一直沉醉在自己假想的幸福中欣欣然等待喜庆的到来,以为时间一长,尹寞总会喜欢我的――
我错了!
当他的坐骑闯进喜宴,当我看见那个清丽脱俗的少妇狂喜着投进他的怀抱,看到他情不自禁的伸手拥抱她的时候,一行清泪滚滚而下,嗒嗒嗒的浸湿了罗衫袖,迷蒙的泪水里,我看到自己的美梦碎成了齑沫……
他有妻子,并且,他还深深的爱着她!
我终于明白:昏迷时,他含糊其词念叨的是个什么字了——是个“灵”字,他妻子的闺名!
他是一个痴情的男子!
客栈再见,他明确的告诉我,他不复再娶,他的怀抱只会容纳他妻子一人!
我酸泪淋淋,即感动他的痴情,又哀怨他的痴情!
正是这时,我毒发了,痛不欲生,投湖以求清净,却没有死成!
一觉醒来,才知庄里为了我的事,已闹的天翻地覆,明雷用一把玄锁将尹寞的妻子锁进铁笼。
这是明雷铸造得最得意的一把玄锁,除非他肯开启,否则尹寞永远救不了她。
明雷亲口告诉我的,为了我没用的姐姐,他第一次甘做“小人”,逼尹寞就犯,迫他娶我。
所以,如果愿意,我可以轻而易举的成为他的女人,圆了自己的夙愿!
但是,我拒绝了!
“为什么?”
成亲以后,有很多人这么问我。
原因并不复杂――
因为我不想做一个叫人唾弃的可怜虫!
我有我的骄傲,我拒绝把自己的下半辈子交给一个不爱我的男人。
他不爱我,我硬霸着他,受伤的只会是自己!
我已经够不幸了,何必把青春花在一段注定没有结果的感情上。
强求的姻缘是个劫!
我要一段真正属于自己的姻缘,而不是一个悲哀的劫。
也许,男尊女卑的现实里很难找到如意郎君,男人们喜欢坐享齐人之福,他们信奉牡丹花下的风/流!
如果,老天注定我这一生觅不到衬心如意的男子做夫婿,那我不嫁总可以吧!
尹寞淡笑说:“不是天下所有男子都爱眠花醉柳……”
他说杨鼎便是我此生最好的良人!
是吗?
我非常怀疑!
他笑笑,很肯定的对我说:“你若不信,我们可以打个赌!”
他赌她若不露声色的与他来拜堂,杨鼎必会来抢婚!
他还说,如果他赌赢了,让我就此嫁给他!
那,如果赌输了又如何?
我这么问他!
他笑,自信满满:“不会输!”
结果真的赌赢了!
真得很庆幸,我选择嫁给了杨鼎……
要是,当初我执迷不悟的非嫁给尹寞,我想我一定会有一个很糟糕的洞房花烛!
想想还真有些后怕,到如今我还清楚的记得花烛夜的事,那个被雷弟锁于铁笼之内的女人竟然能破锁而出,逃过人高马大的看守,直闹洞房而来――
太可怕了,也太了不得了――
若干年后,醉酒的夫君笑着对我说:“如果当年你执意嫁于阿仁,执意二女共侍一夫的话,你的下场一定惨到姥姥家!”
他突然提及这个事情,我一时有些狼狈,但没生气,只问何故,他说:“阿仁生平最恨被要胁,你别以为他平日很大仁大义,一旦恶起来比真小人还要难缠!”
我沉默,明白他所言非虚,顺着他的话又问:“那我会落个怎样的下场?”
“一纸休书贬下堂,这是最最最轻的报复……”
他举着杯,眯着醉眼,打着酒嗝一再的重申:“那小子做事很恶毒,可能会把你晾着旁边做一辈子活寡妇,自个儿则带着娇妻往外头风/流快活去!我告诉你,这不是唬弄人的,他有不良前科,所以呀,嫁给我最合适不过……”
说话间,他坏坏的亲近过来,我轻笑着欲躲,却怎么躲不开他张开的健臂。他一把将我揽坐上膝头,喷着满嘴的酒香直在我的额上蹭,大手有力的搂着我的腰。
今时今日,我只在乎他,不再在乎那个远在千里之外的闲人!
趁着他醉酒,我问:“阿鼎,成亲之前,你一直待我恶模恶样的,究竟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这是埋在我心头多年的疑问,他从来不愿和我明说!
杨鼎邪魅的睨我,抵着我的额头,点我的唇,哼哼道:“别以为我有些小醉,就以为可以哄得我把什么都说出来!这是秘密,谁都不告诉……”
我抿嘴直笑,几年的夫妻做下来,知道他醉酒的时候最容易套话了,也不急,一边给他添酒,一边哄他说话,发誓一定让他把这秘密吐露出来。
明明他半醉半醒,很好摆弄,却每每还是被他顾左右而言其他的避了开去,最后他趁着酒兴,抱我回房,在耳边邪邪的诱惑,让我明年一定为他生个大胖儿子……
不错,我过的很幸福,一个女人只有嫁对了人,才会有快乐的小日子。
虽然我嫁的不是自己一心喜欢的那个,而是让一个陌生的他已成为我的夫婿,但我终是得了他全心的怜爱!
是的,杨鼎他很用心的维护着我与他的姻缘,很有耐心的给我时间,让我一点一点的爱上他!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尹寞说的极对:福与不福,祸与不祸,全在自己一念之间!
杨鼎果然便是我此生最美的归宿!
再说伊寞他们在穿雁山庄住了两个月后就离开了,至于他们后来去了哪里,我不怎么清楚,只隐约听夫君提及,说是他们远走塞外,去了那个据说由女子掌国的漠北小国,又听说他们在云崖谷逍遥自在。
后来又听闻尹寞一直在让人寻天下灵丹妙药,欲医治他们的掌上明珠:云沫!
对,他与他的夫人生养了一个女娃儿,十年后,我见到了那个孩子,一个纯净绝美的小女孩,安静飘逸,拥有灿烂的笑容,心怀天下文章,可参透人运命途,唯一可惜的是那个孩子徒有一双清水汪汪的剪目,却打一出世便无福消受世间的绚丽色彩……
尹寞宠女若宝,视若明珠,淡笑:“无碍,若有生之年,不能医好她的眼睛,我自会寻一个出色的少年护她一辈子……”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