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薇的腿有些打颤，每走一步都那么的沉重，当初老夫人一句话将原本一个丫鬟变成了冲喜小妾，伴随着龙凤玉佩的谜团，蓝云的出现，一切似乎已经渐露端倪，可她心里却隐隐觉得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说明白，这件事蓝云不知道，只有病床上的枯瘦老人才知道。
惜日的当家祖母，眸光如电，鹰隼般犀利，震慑大房、二房，一杆标尺不偏不向，咳三声乌府就要晃三晃，可现在，这个枯瘦，瞳孔不清的老人还是老夫人吗？小薇看着鼻头一酸，眼眶发涩，连忙别过脸去硬是将眼泪忍了回去，她不想她的哭声带给老人不安，只是她不知道，老夫人的眼睛已经模糊的看不清东西了。
“香儿……”老夫人如干枝般的手指攀上了她的手，覆在床边，不停的摩挲着，病入膏肓的老人力道却很重，似乎将生命的最后能量都用在这只手上，发白的唇角颤动着，“香儿……，你这还是……第一次来……祖母这！”
小薇重重的点了点头，她是第一次来，她不知道以往都在忙些什么，没来的理由有很多，怕锋芒太露，怕两房暗算，怕……辜负老人失望！她和乌衡光一直以来都是不冷不热，不远不近，而在老夫人眼里他们又是那样的登对，在蓝云口中，她更成了老夫人今生要等的人，她……真的胆怯了，怕伤了老人的心。
“这宫絮苑很美吧！每到季节，满树琼花，一片一片的雪白，就连风中都有琼花的香味，这个院子曾是小姐和安相公浓情相偎的地方，直到小姐怀有身孕才搬去了丹居，光儿就是在丹居出生的。”老人看不见小薇，即使得不到的回应，却还在喃喃的讲述着，仿佛是一个悠远而古老的传说，在她心底的影像清晰的就如同发生在昨天。
“小姐的性子很冷，却唯独对安相公笑语盈盈，她笑起来真的很美，满园春色也不及她三分绚烂，说起来，光儿的相貌更像安相公，也好，那般娇媚的容颜是个女子还好，光儿还是向父亲好一些。”老夫人继续说着，有一段没一段的，完全沉浸在自己青涩的年华里。
小薇只是静静的听着，在老夫人的描述里她仿佛看到了蛇皇与人类男子恩爱相守的情景，可这只是故事的开头，后来呢，为什么宫府成了乌府，乌衡光成了大夫人的长子，蛇皇难道真的灰飞烟灭了吗？留在祠堂里的晶泪，她的本意到底是留给谁的？
老夫人还在说着，一点点的将记忆连成线，放大在小薇眼前，“小姐身怀三个月的时候，宫府来了一位客人，那女人和小姐长的有几分相像，就在宫絮苑，两人大吵了一番，那女人走后，我才知道，她是小姐的妹妹，自那女人一闹，小姐每日惶惶不安，同时也在渐渐疏离安相公。唉！好好的一对，就这样一个在宫絮苑傻坐，一个在丹居徘徊。”
“我记得很清楚，那夜的雨很大，小姐难产，我央求着请稳婆来，小姐却说死也不准，眼看着她快撑不住了，我硬是不顾她的反对将稳婆送了进去，结果……。”老夫人暗淡无光的瞳孔突然一缩，脸色白了白，半晌，才又接着道：“三个稳婆全死了，连骨头都没剩，满地的血衣……！我真应该拦着，我本来是能拦住安相公的，可当我看到那双幽绿的眸子，时不时吞吐的舌芯子，我能做的只是将吓晕的安相公拖出门去。”
小薇明显感觉老夫人攥着她的手全是汗，事情过了几十年，她仍能感觉到她当时的恐惧，别说是亲眼目睹，她现在想想就一身冷汗，蛇皇分娩现出了真身，三个稳婆被生吞活剥，老夫人当时能冷静的将安相公带走，已经相当不易了。
“祖母，已经过去了，都过去了，忘了吧！”老夫人耿耿于怀的可能不是葬送了那三个稳婆，而是后来安相公的一病不起，一月而逝。这之前已经听蓝云说过了，事情的本原竟是安相公惊吓过度而亡，想来他在病榻煎熬的一个月是万万接受不了宫小姐的。
老夫人总算缓了过来，摩挲着小薇的手，“你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孩子，可惜……和光儿无缘！”
心头猛地一颤，老夫人说她和乌衡光无缘？什么意思？
她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却听老夫人低沉道：“你记住了，锦盒就在……咳咳……灵牌的下面，需用……龙凤玉佩才能打开！”
“祖母……我……”她想说乌衡光不会再回来了，人不人鬼不鬼都是她害的，她想说乌衡风死了，也是因为她，她哪里是她要等待的人，分明就是一扫把星，她罪大恶极，她不配老夫人的信任和期望。
“哈哈哈……”突兀的笑声吓了小薇一跳，怎么屋子里还有人？
老夫人双眼浑浊，转首寻着声音的来源，尖细的嗓音反而让她心中安然了。
小薇皱着眉看着从垂帐后走出来的女人，身段丰盈，藏色流云裙，尖锐的笑声伴着青褐色的短靴缓缓逼近，清冷的脸，眼底却闪动着濯濯光辉，肆无忌惮的在她和老夫人脸上来回横扫。
这样的笑声，这样的场景，这样的女人，小薇像是在看电视剧，静静的等待她的表演和剧情的发展。
王夫人冷冷一笑，尖声的语调好比钢笔划在玻璃上的声音，“姐姐！呵呵……我终究是要唤你一声姐姐的！”就这样站定在床头，居高临下的冷睨着这个油尽灯枯的女人。
“你来了！大限将至，我在等你送我最后一程！”老夫人脸色淡然，平缓的口吻像是在问今天吃什么菜。
“你……你总是这样自负！不，是自以为是，你既然知道我会来，还将宝物的秘密说出来？你不会是老糊涂了吧！”王夫人阴恻恻的看着那个不以为然的女人，就是这个态度，她恨不得上去撕裂她的脸。
老夫人动了动身子，小薇连忙扶她坐好，在她腰后垫上枕头，老夫人示意她坐好，才抬头对王夫人道：“凭你对我的认识，你觉得你还有命出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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