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老婆,你吃饭了吗,工作还顺利吧。”
“唔,正准备吃呢?还行。”
“我一个人在外面吃快餐呢,真难吃死了,还是老婆做的饭好吃。”
“是吗,那我回去后给你做好吃的啊。”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呃……可能是明天也可能是后天。”
“那好了啊,你快吃饭吧。小心身体,注意安全。”
“嗯,知道了。拜拜。”
接完电话,飘儿愣了好一会,才再去洗刷耿元厨房的脏碗脏杯。不知什么时候,耿元又拄着拐杖倚在了门边。“你确定你留在这儿没有问题吗?”“为什么这样问?”“刚才是你爱人吧,他挺关心你的”。飘儿停下手中的活儿,向他笑笑,只说:“你还是回去沙发上躺着吧,粥快好了。”
“我想在这儿看着你做饭,你不知道,这厨房已经好久没有烟火了。”飘儿想他站太久了不好,硬是把他扶回客厅沙发上去了。
这一天的正常接触,飘儿发觉耿元其实挺幽默的,和他那古板的外表有点不一样。
喝粥时,耿元呼呼哧哧地连续吃了5碗,飘儿吃惊得瞪大了眼睛。耿元一边咬榨菜,一边说:“飘儿,你不知道,我已经好多年没有吃到这个味道了,我以为这个味道只有我妈妈才能做出来了,你是怎么熬的啊?”
飘儿说,大米洗好后,先放点盐和花生油腌一下,煮的时候多搅拌,就会有特殊的粥香啦。耿元说,你都把做饭当成文章来做?这么多讲究。
耿元还有点感慨地说:“人和人真是很不一样啊,我的前妻从来不下厨房,成天只知道美容购物打麻将。”
飘儿没有接他的话,她也不愿意听耿元说他和前妻的故事。人都是有过去的,每个人的过去都是各自应该要去承载的历史。她是这样,他也是这样。他们之间,了解那么清楚又有什么意义呢?没有意义,那么她风尘仆仆地赶到他身边照顾他,又为了什么?
飘儿发觉自己走神时,耿元已经心满意足地放下碗了,飘儿扶他到沙发上躺下。耿元抚着鼓起的肚子,一个劲地说:“好饱啊。”
飘儿紧张地问他要不要紧,他呵呵乱笑,连连向飘儿摆手说,没事没事,我开心呢。
坐在客厅看了一会电视,飘儿问他是不是想睡觉了。耿元面有难色,支支吾吾的。飘儿问他到底怎么了。耿元才脸红着说,我不洗澡睡不着的。飘儿听,也脸红了。
在医院,都是护士小姐帮他擦身,回家后,耿元哪能自己擦身呢?
耿元说,“要不我今晚就不洗了,明天请个看护过来,再洗吧。”飘儿轻轻地说:“我帮你吧。”耿元窘得不知如何回答。
飘儿硬是扶着他向浴室走去。脱衣服时,耿元不好意思地捂着,一直说:“不用了不用了。”飘儿低头小声地说:“放手啦,又不是没有看过。”耿元才慢慢地松开手。
整个过程,耿元再不敢说任何一句话,飘儿也是默默地帮他擦洗。给耿元换上干净的睡衣后,再扶他回房间。耿元呐呐地说了句,“谢谢你。”飘儿说,“不用谢,你快睡觉吧。对了,一会我睡哪个房间?”耿元说,“左边那个,那房间有空调。”
道了晚安,关了灯,耿元却全无睡意。飘儿温柔的小手触摸在他肌肤上的感觉,还不时在撩拨着他的心。他明白这次飘儿的到来,与*****无关,因此他不能破坏这个局面的,只好回忆着几个月前与飘儿那些绝望的狂欢片断。
飘儿也在客房躺下了。她实在是太累了,没有力气去胡思乱想,一会就睡着了。
十六孩子带来的快乐与伤感
李芳正在埋头看着各个街道办事处交上来的妇女生育与避孕状况的报告,小郑却带了一个小男孩走进来。小男孩一看见李芳,就立刻咧开嘴笑了,高兴地冲上去叫:“李芳阿姨,李芳阿姨!”
“咦,小伟啊,你怎么一个人来阿姨这儿啦?嗬,还背着小背包,要去旅行啊?”李芳放下手中的资料,走到他面前蹲下来,奇怪地问。
“是爸爸载我来的,让我一个人进来找你,他就走了。”
李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陈天佑是怎么啦?正在纳闷的当儿,陈天佑来电话了,李芳问他想干吗?
陈天佑说:“我进的一批新瘦肉型仔猪,在路途中出了状况,司机也受伤了,我要赶去处理。平时帮忙接送小伟的邻居大婶到外地看女儿去了,想来想去,只有你最让我放心。小伟也喜欢你。你帮我看他两三天行不?”
李芳听了,尽管心里恨他的先斩后奏,可是看着小伟那天真期待的笑脸,想到小伟这个没妈疼的孩子,母性的温柔占了上风。她说:“那好吧,你快去快回,注意安全啊。”陈天佑说:“好,我在开车不多说了啊,回去好好谢你。”
李芳想,这个陈天佑一个大男人要忙事业,又要照顾孩子,可是真不容易呢。看小伟的衣着干净整洁,性格活泼却不缺教养,也真难为这一个大老爷们了。李芳亲切地说:“小伟,今天不是星期六呀,怎么不上幼儿园了呢?”
“我爸爸说先让我来和你熟悉熟悉,沟通沟通,下午才让你送我去。”小伟响脆脆地说。
小郑和李芳听了,面面相觑,哈哈大笑。李芳捏一下他的小胖脸,说,“小伟乖啊,阿姨先工作,你呢,和这位叔叔到外面去沟通沟通,中午阿姨带你去吃肯德基,好不好呀?”
小伟高兴地跳着说,:“好啊,好啊,咱们拉勾勾。”李芳伸出手指,“嗯,拉勾勾。”
小郑一边拉着小伟的手往外走,一边玩弄小伟头上奇特的发型。小伟一个劲地扯掉小郑的右手,嘟着小嘴说:“你别乱摸人家的头啦,爸爸说会把好运摸走的,这是发财型的发型,你懂不?”
小郑回头对李芳说:“主席,这孩子可真好玩,哈哈,像个生意人的孩子嘛!”
他们出去后,李芳又看起了那些报告,虽然里面不乏形式主义的捏造,但起码可以从一个侧面来了解她想要了解的东西。才看了一会,外面就传来阵阵笑声,同事们都在逗小伟玩儿呢。李芳想妇联经常是哭哭啼啼的声音,这下出现的笑声怕是极难得的,也就没去阻止他们。
小伟在外面一会儿唱歌,一会儿耍功夫,一会儿说故事,李芳在办公室也微笑起来,她怕小伟累着了,想出去让小郑给小伟买点吃的来。刚刚走出办公室,眼前的景象可把她看呆了,那张会客用的小茶几上,摆满了各种零食。原来是同事们为了看小伟的各种耍宝表演,用来哄逗他的。
看到李芳抱着双手在那看,众人连忙坐回去。“看你们,怎么也和孩子一样疯啊?还买这么多零食,吃坏了怎么办?”同事们都低下头不做声。小玉小声说:“不是的,主席,是这小伟太有趣了,我们才……”她这样一说,大家笑起来。
小伟过去拉住李芳的手,说:“你看,李芳阿姨,我给你赚了不少好吃的呢,一个节目一包好吃的。”李芳吃惊地问:“这些零食都是你赚的?”小伟一本正经地点头。李芳再次吃惊地问:“谁教你这样的啊?”“我爸爸说的,人要善于利用自己的优势去赚取自己想要的东西,但爸爸还说,不能犯法的。”
李芳听得目瞪口呆,这个陈天佑啊,怎么对这么小的孩子灌输这样的观念?众同事听了小伟的话又笑起来。李芳白他们一眼,大家见李芳像是生气了,就全都收住了声音。
小伟见李芳脸色不对劲,小心地问:“李芳阿姨?你不高兴啦?小伟是不是犯法啦?”李芳听了,也不禁好笑,连忙按着他的小肩膀说:“不是,阿姨没有生气,小伟很聪明,小伟没有犯法。”
小伟听到表扬,高兴地指着桌子上的零食说:“来,这些都给你吃。”“好,阿姨帮你收好它。”小伟歪着脑袋又说:“不行啊,不能全部收好啊。”“为什么?”“因为这儿有许多叔叔阿姨啊,要留下一些分给大家吃。”李芳听了,抱住他,在他的小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
小玉说:“主席,这下,你应该知道这小子,有多让人疼了吧。”李芳笑了,说,“这小家伙是该疼。”然后大家再次哈哈大笑,吃了小伟分给他们的零食。
中午李芳拉着小伟的小手,去吃肯德基。小伟吮着小手指说:“阿姨,这是你第二次和小伟一起吃肯德基哦。”李芳“哦?”了一声,表示不记得了。“你不记得啦,上次小伟生日,爸爸和阿姨你给小伟过生日,来过这里呢。”“是哦,阿姨都不记得了,是去年吧?”“是呀。”“这么久了你还记得啊?”“当然记得,爸爸带我去玩的什么事情我都记得的。”
李芳想可能是陈天佑带他出去的次数太少了,小伟才记得这样清,轻轻叹了叹气,慈爱地问他:“好吃么?”小伟抹着嘴角着:“好吃,可爸爸每次答应带我来吃,他都会忘记。”李芳听了,觉得一阵心酸,对他说:“以后要想吃阿姨带你来吃啊。”
带小伟去幼儿园的途中,小伟忽然说,“李芳阿姨,小伟喜欢和你玩,不喜欢那个花姐姐,她背后可凶了。”李芳说,“花姐姐是谁?”小伟说,“爸爸让我叫她琼姐姐,可是我就叫她花姐姐,因为她穿的衣服都好花的。”李芳想起来了,那个叫琼的女孩,是陈天佑农庄里面“农家乐”的收银员,明眼人都看出她想做农庄的女主人。李芳偶尔去农庄吃野菜散散心,那女孩也没给她好脸色看。
“阿姨,放学后你要来接我啊。”李芳点头,向他招手,示意他快进去。小伟就像条小泥鳅似的溜进幼儿园去了。
有人说,每个孩子都是上帝送给人间的天使,母亲的礼物。李芳擦擦双手,放到唇上贴着,她的手掌似乎还有小伟的小手留下的余温,想到自己这一生再也不能做母亲了,不禁无比伤感。
李芳是有过孩子的,违心地躺上医院的手术台,不止一次了,那种骨肉从子宫强行刮落的痛,至今让她恨着自己。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明智还是愚蠢,但一个女人一生中没有生育过孩子,无论怎么说都是遗憾的。
年轻的时候,觉得爱情至上,为了霍靖,她什么都愿意承受,可是现在年纪大了,就时常羡慕着大街上那些牵着孩子走路的女人。她们那和熙的笑脸和满足的表情,都会刺激着李芳。只是,她的这些感伤,无法言说。和霍靖说吗?他能给她什么?只是徒添他的负担罢了。和王东洋说?只会让他更加恨霍靖。和朋友说?又怎么说出口呢?
女人与小孩,本应该是不可分割的啊。有时,李芳会想,假如当初坚决地把霍靖的孩子生下来,现在也都上大学了吧。生下来,独自抚养,像《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里面的女人一样,一个人恋爱,一个人生子,一个人抚养,一个人承受生活的种种。
人最怕的是回头看,一回头,许多的叹息和悔意就来了。很多事情,随着时间的推移,确实是由浓转淡,似乎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却又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悄悄袭来,轻轻触动人的心。
回忆就像在翻一本旧书,一页一页阅读着,可阅读自己的疼痛毕竟和阅读别人的不一样。每一次回首,沧桑就重了一笔。这种沧桑不是脸上有多少风霜,眼角有几条皱纹就能诠释得到的,它写在李芳的心尖上。李芳也终于明白,她没有她标榜的那么洒脱。
霍靖有时看着李芳总是笑容可掬的脸,会很心痛。许多东西,李芳不说,他也知道。只是人都是矛盾的动物,嘴上说的,心里想的,和手脚上做的,往往不一致。半辈子就这样过去了。
小伟放学的时候,李芳提早下班去接他。小家伙一看见李芳,就冲过来,扑进李芳怀里,非常矫情地说:“李芳阿姨,小伟好想好想你哦。”李芳刮他的鼻子,问他是不是从电视上学会说的这些话。小家伙立刻说:“阿姨,你怎么知道啊?我还会唱呢!”李芳拉着他的小手往前走,边逗他唱歌。小伟蹦蹦跳跳地用童稚的声音唱着“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和你在一起……”
李芳问小伟晚上想吃什么,小伟不假思索地说:“肯德基!”李芳作了个要晕倒的表情,捏捏小伟的小胖脸,呵呵地笑着答应了。
王东洋打电话问她吃饭了没有,李芳说正在吃呢,在肯德基。王东洋高兴地说他也要来吃。
刚刚坐下,小伟就敌视地望着王东洋。王东洋奇怪地问这是谁的孩子。李芳说是陈天佑的。“嗬,姐啊,进展不错嘛,还帮人家带孩子了。”说着用手去拍拍小伟的脸,“这孩子,挺精灵的嘛,叫什么呀?”
小伟一把打掉王东洋的手正儿八经地问他:“你是谁啊?干吗来吃我和李芳阿姨的饭啊?”
“想知道我是谁啊?那你叫我叔叔啊。”王东洋故意逗他。
“哼,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想追求李芳阿姨呗。我偏不叫你叔叔。”小伟嘟着嘴仰起小脸。
啊?王东洋和李芳面面相觑,不禁好笑。
“小家伙,行啊,还会吃醋呢。”王东洋问他怎么会说他要追求李芳。
“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他们都很漂亮,一起吃饭,很开心的,就是拍拖!”
王东洋听了小伟这番见解,甚觉好玩,忍着笑,继续逗他说,“你怎么知道这就是拍拖?”
“哼,电视上都这么演的!你,不许追我李芳阿姨哦!”
“那我偏要追,你能怎么办?”
“我,我,我就叫我爸爸来打你!”
“到底李芳阿姨是你的还是你爸爸的呢?”
“这个……”小伟想不到词了,气呼呼地说,“我不告诉你!”
“不告诉我,那我还是要追求李芳阿姨,看,我要喝她的可乐了哦。”
小伟看到王东洋拿起李芳喝过的可乐,急得额头上的青筋都冒出来了。李芳怕王东洋弄哭孩子,就对王东洋说:“好啦,别逗孩子玩啦。”
王东洋偏不听,示威地对小伟说:“让我不追求李芳阿姨也可以,你叫我叔叔,我就不喝。”
小伟非常委屈地,不服气地,小声地叫了声:“叔叔。”
王东洋再也忍不住,捂着肚子笑起来。笑完了,对李芳说,“姐,看来这次你想不接受老陈都不行了,你看你把人家儿子都弄迷糊了。”
李芳严肃地说:“你别在孩子面前开这种玩笑啊。这孩子可怜,是缺少母爱啦。经常要我拉着他的手,要我抱他的。”
“老陈不容易啊,你也不容易啊。两个不容易的人在一起,互相关怀,有个照应不好么?况且老陈对你,大家都清楚的啦。你们认识时间也不短了,你这样不紧不慢的,人家都没有怪你。”
“好啦,先管好你自己那一摊风流韵事吧,我的事你别管,别忘了我才是长辈。”李芳阻止他说下去。
“风流韵事?什么嘛?你就这么看我?我就是太认真,才慢慢地找仔细地找啊。”
“你和宝欣,有什么进展没有?”
“和她?不可能的事,你怎么总是问这个啊?烦死了。”
“呵呵,你别嘴硬,凡事不能说死了。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王东洋大口大口嚼着炸鸡肉,表示抗议。快吃完时,王东洋问李芳,“姐,你知道飘儿怎么了吗?她好像请假了。”
“她说有事,要去外地办,应该挺重要的吧。”
“哦,不是生病了就好。”
看着他松了口气的样子,李芳话中有话:“飘儿是个好女人,可她是有老公的。”
王东洋装作听不懂,拉着小伟去买雪糕了。
十七、家的味道似近而远
一觉醒来,刚好是早上7点。飘儿看看陌生的卧室,想起了这是耿元的房子。回想昨天与耿元的相处,她自己都无法解释这是一种什么关系。
洗漱完毕,飘儿给耿元做早餐。生菜蚝油捞面,加鸡蛋牛奶。熄火时,听到外面“哎哟”一声。飘儿连忙跑出去,耿元跌倒在地上。
他不好意思地说:“刚刚起床,拐杖拿不稳。”
“怎么这么早起来呢?不多睡会,就算起床你也要叫我一声呀,跌倒可不是闹着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