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元不停地叫她先别哭有事好好说,还问她吃饭了吗?她说,没有。耿元再问,你现在在哪?她说,在江边。耿元气急,说,你没事跑江边干吗,一个女人多不安全。你找一个有警卫保安岗的地方呆着别动,我这就去找你!说完耿元就“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合上电话,飘儿才知道她闯祸了。她怎么一字不差地按出耿元的电话号码?她怎么会对他无助地哭泣?她怎么可以让他来找她?要知道F城离Z城,就算走高速最少也要两个半小时啊,这么黑的天,出了事怎么办?他要真来了,她怎么办?
飘儿站起来,望着夜色下滔滔的江水,六神无主起来。
耿元本来正与他任法律顾问的企业老总们吃饭,谈兴正浓,飘儿一个电话,便把耿元的心揪了起来,脱口而出让飘儿等他去找她。
在开往Z城的高速公路上,耿元心里满是担心。飘儿那么内敛的性格,哭得这样失控,想是出了什么重大的事了。何况,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找他。
半路上飘儿给他发了个信息:“我想你还是别来了,我没事了。”耿元了解她此刻内心的矛盾,打她电话说:“我知道你没事了,高速路上也掉不了头了,就让我去看看你陪你说说话吧。你别乱想也别乱动,乖乖地在原地等我啊。”
一路飞驰,晚上11点45分,终于进入了Z市市区。他急切地掏出手机想要问飘儿的确切位置,可飘儿的手机是关机状态,便沿着江堤边一路东张西望地找下去。
飘儿来来回回地掀翻着手机的盖子,石椅上坐久了,感觉有点累,便理理头发向岸边的栏杆走去。这时一个巡警走上前来,拦住飘儿盘问。飘儿的工作证身份证都留在家里,无论飘儿怎么解释,巡警都不相信:“像你这样的女人,用得着跑来做这种生意吗?”飘儿羞愤地说:“什么生意,我都说我是报社的记者,你怎么不信?”“个个妓女被抓的时候,都说自己是正经女人啦。你要不是做这个生意,整个晚上一个人在江边来来回回干什么?”
“什么?妓女?!”飘儿望了一下四周,这个时候的江边,打扮艳丽的女子不知什么时候多起来。见到巡警在盘问飘儿,都纷纷绕道走了。一些民工模样的男人三三两两地跟在后面。
巡警说:“就算你没做违法事,可是你也得有身份证证明一下你的身份吧?”飘儿恼火了,说:“你是不是有毛病啊,你看我像那种人吗?”
这时,一辆银灰色的本田轿车停在他们旁边。耿元远远就看到飘儿好像有麻烦了,就大声道:“叶记者,你还在等我啊?不好意思,我来迟了,耽误你的采访了。”说着就打开车门走下来,向巡警递香烟。
巡警疑惑地接过,看看耿元西装革履的样子,问他:“她真是记者?”耿元说:“难道你从来不看报纸?来,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再继续麻烦叶记者,我保留向你们领导投诉的权利。”巡警看了名片,连忙说:“误会误会。”
耿元拉着飘儿上了车,安慰她说:“这个巡警也只是尽责吧。别放在心上。”借着车内的灯光,耿元打量了一下飘儿:脸色苍白憔悴,衣服也不甚干净,上衣和裤子脏了一大片。心疼中不禁理理飘儿额角的头发,说:“告诉我,到底怎么了?”飘儿咬着嘴唇不说话。
耿元又问:“有吃东西吗?”飘儿摇摇头,她咬紧牙关,命令自己不要流泪。耿元见状便说:“什么也别说了,我们先去吃东西。”
耿元找了一家专门吃粥的食馆,给飘儿点了生滚鲫鱼粥,说:“心情不好时,喝粥最好。”粥一会儿就上来了,可飘儿还是坐在那儿低着头喝茶。耿元知道她是不好意思了,帮她盛好,搅拌凉了放到她面前,说:“快吃,太凉了就腥了啊。”飘儿才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起来。
“好吃吗?”耿元问。礼貌迫使飘儿抬头对他笑笑,算是作答。耿元见她笑了,一颗心才放下来,笑着要她多吃。
吃完东西,飘儿愧疚地说:“这要你……打搅了你……要你这么晚了还赶过来,真不好意思。”耿元说:“怎么这样说呢?上次你不也是来照顾我的伤么?算是让我还个人情吧。”“谢谢你。”“看你,怎么一到我这,说话就别扭起来了,都不像个记者了。”飘儿又尴尬地低下头去。
耿元深深地看着她,说:“飘儿,你这样让我担心,心里要是不痛快,就和我说说吧。”飘儿低着头,闭口不语。“好,你不想说也行,已经很晚了,你家人会担心的,我送你回去吧。”
听了这句话,飘儿才想起,自从她把关掉的手机再打开后,林烨一个电话也没有来过,想到这,她心酸极了。
原来,林烨是不在乎她的死活的!她赌气地说:“我不想回家!”耿元说:“不回家,那怎么行?你的衣服……何况你也要睡觉呀。”飘儿说:“反正我不回家,你别管我。”
耿元叹气,把她拉出食馆再推上车。飘儿惊慌地问:“你要把我带去哪儿?”耿元说:“既然你不回家,我给你找个休息的地方吧,一会路过看哪家的服装店买套衣服换了吧。”飘儿默许了。
街道边上所有的商店都关门了。耿元说,别担心,我车厢里有一套白色的运动衣,是我准备明天去打球用的,一会你洗澡后就穿它吧,再把你身上的衣服洗了,让酒店帮忙弄干,明天就可以穿了。
飘儿对耿元的细心感到些许吃惊,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耿元是个不会照顾自己、也不会照顾别人,只会打官司的男人。耿元的车停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酒店,耿元坐在车上沉吟一会,又把车调转头开走了。
最后在“杏花酒店”,耿元帮飘儿开了一间双人标准间。耿元解释说:“单间已经没了,听说你们这儿正是旅游节?”飘儿点头,小声问:“刚才为什么把车调头走啦?”耿元迟疑一下才说:“是怕你心里难堪,怕你误会我。”飘儿听了,又低下了头。
把飘儿安顿好,耿元说:“你好好洗澡休息吧,我走了。”
“走?去哪?”
“回F城呀。一下子就到了。”
“已经凌晨1点多了啊?你也累了,我不放心你开车。”
“没事的,我习惯了开夜车。”
“总之你不能现在走,这房间有两张床,你睡另外一张吧。”
“这……”
“你……你看看电视,我去洗澡。”飘儿说完,把电视摇控器交给他,拿过他白色运动衣进了浴室。
不一会儿,飘儿出来了。耿元看到她立刻哈哈大笑。飘儿疑惑地问:“你笑什么?”耿元说:“你穿着我的衣服真像只肥企鹅!”
飘儿看看镜子里,肥大衣服下自己的滑稽相,忍不住也笑了。插上电吹风,正准备吹头发。耿元走过来,没等她拒绝,就抢过电吹风说:“还是我来帮你吧,今天流那么多眼泪,想你是没力弄头发的了,要是烧坏了这长发,那就太可惜了。”
飘儿坐在大镜子前,背对着耿元,默默在坐着。染成浅棕色的长发在耿元的手指上缠绕,房间里只有呼呼的电吹风在作响。耿元撩起飘儿脑后的头发,看见了那些暗青的瘀痕,吃惊得停下了动作,盯着看了一会,还是忍不住问:“这是怎么回事?”
“啊?什么?”
“这……你脖子上的这些……这些……是怎么回事?”
飘儿连忙把头发从耿元的手中扯下来遮住颈项,呐呐地说:“没什么,我不小心弄的。”说着还下意识地把衣服向上拉了拉。
耿元却不相信地按住她,把她颈后的衣领往下拉,于是他看到了更加多的瘀痕。
“飘儿,你老实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不都说了吗,我不小心弄的。”
“我要是相信,我就不是耿元了。你有什么可以和我说,我会帮你的啊。”
飘儿掩饰地站起来,说:“晚了,睡觉吧。”
耿元拉住她,说:“不行,你非把事情说清楚不可,是不是他打你了?这狗娘养的……”
飘儿不知道怎么解释,只是一味地说:“不是的,不是他打的。”
耿元拖着她走到床前,把她强行按下去。
“你要干什么啊?”飘儿惊恐地说。
“你躺好,我脱衣服啦。”
“我不要!”飘儿虚弱地挣扎。
“不要也得要!”
飘儿没有力气反抗,屈辱的泪水流出来,声嘶力竭地说:“你们都一样,你们都那样自私,混蛋,王八蛋!我不要啊!你放手啊!”
耿元脱掉飘儿的上衣,看着她背部白皙皮肤上的瘀痕,都有点不相信这是他亲眼看到的!
他紧紧地闭上眼睛,强制自己先别发火,只问:“疼吗?”
原来耿元只是想检查她身上的伤,飘儿慢慢地安静下来,趴在床上,咬着嘴唇缓缓地摇头。
“你有擦过跌打药油吗?”飘儿背对着他,没有回答。
耿元给酒店服务台打了电话,让他们立刻帮忙买瓶“黄道益活络油”拿上来。
飘儿想转身拉好衣服,可是耿元阻止了她,说:“你先这样趴着啊,别动,这些瘀伤,如果处理不好,会有疤痕的。现在必须要让瘀血都消散了,你忍一忍啊。”
飘儿没有说话,听话地趴在床上。耿元看着她微微抽动的肩膀,知道她是哭了,想安慰,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装作看不见。他盯着飘儿身上那些瘀伤,联想到种种的可能。
他非常担心,飘儿是不是活在家庭暴力中,可是飘儿不愿意说,他也不好再问了。加上以前除了那方面的缺憾,飘儿从来没有说过她先生的不是。在他们夫妻间,他始终是个外人,也许连飘儿的朋友他都算不上。
只是,他十万火急地来到这,为的是什么?这样胡乱想着,有人敲门,服务员送东西来了。耿元让她们把账记好,说了声谢谢便关上了门。
刚刚触摸到她的瘀伤,飘儿抖动了一下,耿元便放轻了力度。越是好的皮肤,越容易受伤,到底是谁给弄成这样的呢?
擦完了飘儿的后背,耿元想把她翻过来看她面前还有没有瘀痕。飘儿不肯动,耿元以为她是害羞,不好意思了,便哄她说:“哎呀,都这时候了还怕什么,应该看的早看过了。你就当我是医生吧,啊?”
说着硬是把她翻了过来,拉下胸衣,胸前的青瘀比后背的还要多!拨开飘儿脸上的头发,才发现她满脸泪痕。
他放下了瓶子,小心地拉起飘儿,把她拥进怀里,说:“哭吧,飘儿,想哭就哭出来吧,这儿没别的人,别忍着,哭吧。”
飘儿伸出手环抱着耿元宽大的腰围,扑在他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哭了好一会,耿元说:“飘儿,要是撑不下去了,就离开他吧。”
哭泣中的飘儿知道耿元误会林烨了,一边抽泣一边说:“不,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他不是故意的,我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他不会打我的。”
“可是你身上的伤怎么解释?整整一个晚上了他一个电话也不打给你,这怎么解释?”
飘儿又语塞了,好一会,坚持说:“林烨不是这样的人,他以前真的没有打过我。这次是意外。”
“是不是他知道了我们的事,才恼羞成怒?”
“不,不是,没有,真不是……这真的是意外!”
“好,好,就当这次是意外。来,我帮你涂了胸前的吧。”
“……还是我自己来吧。”飘儿小声说。
耿元也不勉强,把活络油递给了她。
飘儿转过身背对着耿元,涂药去了。耿元随手掏出手机看看,上面有林瑛发来的短信息。吃饭时走得急,没有理林瑛的询问。耿元看看时间,已经凌晨2点多,也不便回复了。再看飘儿,已经穿好了上衣。她的情绪也稳定了下来。耿元对她说:“擦好啦?那快去洗洗手,休息吧。”
从洗手间回来时,耿元已经替她铺好床。一阵温暖涌上来,林烨从来没有为她铺过床啊。
飘儿听话地钻进被窝,对耿元说:“谢谢你,你……你也去睡吧。”
耿元坐在床前的凳子上,对她微微一笑说:“谢什么呀,我不累,看你,哭得眼睛都肿了,快睡啊,我看你睡了,我再睡。”
飘儿“嗯”了一声,闭上眼睛。她确实非常疲惫,不一会就睡着了。耿元轻轻地握着她的手,看着她睡梦中平静的脸和她睫毛上隐约的泪痕,暗暗地叹息。这样的女人,真难以想像会有男人舍得虐待她,但愿像她说的,这只是个意外。如果再让他知道有下次,他就要利用法律,去保护她了。
早晨飘儿被一阵电话声吵醒,睁开眼睛,看见耿元竟然趴在她的床边睡着了。耿元也醒了,揉揉眼睛,说:“谁的电话这么早。”
“昨晚,你……就睡在这?”
耿元伸了个懒腰,笑笑说:“是啊,我怎么就睡在这儿了呢,有床也不睡,也许是这儿有美女,脚不肯走开的缘故吧。”
飘儿被逗笑了,说:“你快接电话吧。”
林瑛在电话中问:“耿总,今天你有几个客户要见,时间表我放你桌面上了,你怎么还不回来上班?”
耿元看一下时间,都早上8点30分了,一时半会也赶不回去,加上他也不放心这样就走,就说:“小瑛,你先处理着,有当事人来找,就说我出差了,下午回去。”
林瑛迟疑地问:“出差,怎么没听你说过?你到底去哪啦?”话一出口,林瑛就后悔了,一个小员工怎么能追问老板的去向呢?便接着说:“好的,我会和他们解释的,耿总先忙吧。”
飘儿不安地说:“会不会耽误你的工作啊?”耿元说:“没事,助手能干着呢。”
正说着,飘儿的手机也响了,是林烨。看着那个熟悉的号码,飘儿突然间就很委屈愤恨起来。
“老婆,你在哪儿啊,昨晚一个晚上你都去了哪儿啊?是我不好,是我不对,我让你生气,我不尊重你,我……”电话一通,林烨就急切地问。
见飘儿不说话,林烨又急急地说:“我……是我不好,对不起,老婆啊,昨晚我找你的,开始你手机一直关机,我打了好多次都不通。后来,我心情很糟糕就一直喝酒,后来……后来我喝醉了就睡到现在了。老婆,你在听我说吗?你在哪儿,有没有出事?你回来吧,要不我去接你?”
飘儿忍着泪水默默地听林烨的解释,淡淡地说:“谢谢你的忏悔,我很好,我不会有任何事,我只是想一个人呆呆。”
“一个人?真的一个人吗?对了,刚才你表妹瑛子打电话来家里找你了,还是她的电话把我吵醒的呢。”
“她找我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说拨错电话了,还说过段时间来看我们,不说这个了。飘儿,你快告诉我,你在哪儿?我这就去接你。”
“我想回去的时候,会回去的,现在你就让我一个人呆呆吧。”
“你还在恨我是吗?”
“我不想说这个……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可是我现在想一个人呆一下,可以吗?求你了,林烨。”
林烨只好说:“那……好吧……有什么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见飘儿放下了电话,耿元装作什么也没有听见,只对她说:“睡够了吧?不够的话继续睡。”
“不睡了……”飘儿摇头,抹抹眼角说。
耿元故作轻松地说:“那要是睡够了的话,去洗脸,我带你下去喝早茶。”
“不,我不下去喝茶了。”
耿元想一了下,明白她是怕遇到熟人,便说:“那我们叫点心上来吃,不管怎样,这早餐还得吃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