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还是让我来开口吧”,林烨有点艰难地说,“首先,我想先对你说声对不起。飘儿,这些日子,我知道我不好,我不应该变相地折磨你来发泄,我这样对你,没有把你的心留住,反而连你的身体都在无声地抗拒我。我是彻底地错了,我不想这样的,可我控制不住自己。”
飘儿咬咬嘴唇阻止林烨说下去:“不,烨,你听我说,是我不好,是我先对不起你的。我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我!我多么希望你能够骂我,或者打我,甚至赶我走,可是你偏偏选择了沉默。我感激你的包容,可是这只能让我更加羞愧,因此无论你怎么对我,都是我咎由自取。一个女人,无论她有多少优点,一旦红杏出墙,就会推翻她所付出的所有东西,这个道理我还是明白的。我曾经天真地幻想过,只坏一次就回来继续做你的好妻子,神不知鬼不觉,只有我知他知天知地知。很多次,我都想告诉你真相,可是你对我说你很幸福,我开不了口……”
“不是的,从一开始就错的是我。错在我那可笑的迂腐,要不是我死要面子硬不听你的话去看医生,就算你心里最爱的不是我,我们也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起码,我们会相敬如宾地过好日子。我的理想很简单,做一份自己喜爱的工作,娶一个自己喜爱的妻子,安稳平凡地相守一生。可是,我把生活和女人看得太简单,也把自己看得太简单。我反思过的,从一开始我就拒绝和你沟通,使得你渐渐地再也不肯向我表达你内心真实的想法。我们的婚姻就这样慢慢的偏离了我们所希望的轨道……”
“安稳平凡地相守一生?我也想。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背叛我的丈夫。如果有得选择,我真的希望一辈子只和一个男人睡觉。我不想为自己的背叛找借口,我知道你多次提到那个灰色盒子里的紫色衣服和纽扣,是因为你想看我的反应。你多次查看我的手机,用我的手机试探他,我也知道……也许,我早一点向你坦白,我们的婚姻也不会走向今天这个怪圈……我不想求你原谅,你也不必装着大度来原谅我。这样我们都痛苦。”
“是啊,这样太痛苦了……”
“我们……离婚吧?”
“离婚?”
“是的,离婚。林烨,我们心里都明白,不是么?当我们以为一切可以重新开始的时候,却发现原来一切都已经改变……”
“飘儿,离婚这两个字,我一直不敢说。我爱你,不管这爱是什么方式,这爱它不会假。这些天,我想了很多东西,人静下来的时候,慢慢地就会想通了。胡风找过我,我找过耿元。也许我们这三个男人都深深地伤害了你,都不是什么好男人,可是有一点是一样的,那就是我们都希望你能幸福、快乐。本来,我开口和你谈,就是想让你听从内心的声音,重新选择的。既然你说离婚,只要是你经过冷静思考决定的,我尊重你。因为我清楚地知道,你不快乐,飘儿,在我身边,你一直都不快乐,是吗?”
飘儿听着林烨用颤抖的声音说的这些话,泣不成声。
“我不能再自私下去的,我也不允许自己失控下去,那样的话,我真的会变成一个变态狂的。而你的容忍和善良,会加重我的病态……飘儿,我答应你,让我们都自由吧。”林烨说完,也掩着脸哭了。
“为什么,为什么生活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这对夫妻说着分手的话,却不约而同地挨近彼此,然后抱头痛哭。谁能够告诉他们,这样的决定,会不会又留下一生不可弥补的伤痛?
平静下来后,林烨说:“你没有什么亲人了,这房子和家里的存款都归你吧,我是男人,无所谓的。”
“不,我什么也不要。你不责骂我,我已经很满足了。我只带走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这房子,还有我们的存款,也有属于你的一份呀。”
“烨,替我留给你父母吧,他们对我这么好,我除了愧对你,最对不起的就是他们两位老人了。”
林烨重重地叹了口气,说:“是啊,我们年轻人的事,还要让老人操心,我最担心的是他们知道了承受不住。不过,我不会对他们说你的事的。”
“都这个时候了,应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吧,真相总归是真相。”
“你放心好了,我会处理好的,我不再是那个自私怯懦的林烨了。失去和成长,总是相辅相成的,不是吗?”
飘儿感慨地含泪说:“是的,我们成熟了,沧桑了,然后也就老了……”
“所以,让我们学会放手吧,你无论选择谁,我都会真心祝福你的。”
飘儿凄凉地笑,林烨还是不明白,他们的离婚,其实与她选择谁无关。何况她不是物品,可以让男人们抢来让去的。这个家,她的到来,和她的离开,都只是因为她累了,他们都累了。
原来,她和林烨一样,都是自私的。
日子还是如水似的在岁月的河床静静流淌着,6月的骄阳似火,飘儿的心却寒冷如冰。
和总编谈过之后,飘儿让他帮她暂时保密,直到她正式辞职。总编看着飘儿瘦弱优雅的背影,爱才怜惜之心溢于言表,却只能默默地尊重这个内心坚强的女子的决定。
从总编室出来,飘儿给耿元发了个信息:“我在清理我的东西,那裙子我要把它处理掉了,从此往后,我们不再有任何关系。”耿元马上回复:“别处理,千万别扔掉,你寄给我,要不我去拿?”“你要来干什么呢?”“不干什么,就想留着。”“那,随便你吧,我寄给你。”
耿元给了她地址,然后问:“你和林烨没事吧?他来找过我。”“没事,哪能有事呢,我们挺好的。”“那就好,我还一直担心他会对你怎么样呢,你们要好好过日子啊。我不会再打扰你了,你请他放心吧。”“谢谢。也祝福你。”
飘儿发完最后一个信息,手机已经被泪水滴湿了。
胡风一直在找她,她撒赖地警告他如果再缠着她,她就死给他看。胡风说,好,我能等,反正林烨已经告诉我他答应离婚了,你们办好手续,我再找你。飘儿仰天长笑,多狂妄可笑的男人啊。
这几天,李芳的心情也挺沉重的,她不放心飘儿一个人在外面租房子。因此她想说服飘儿搬来和她一起住。
明天就要去办手续了。林烨承诺过,“我们不做怨偶。”是的,做不成夫妻,也许也做不成朋友,但一起走过了那么多的日子,做怨偶只会让彼此的伤害更深。
从那天谈话开始,林烨和飘儿就分房而睡。林烨问在收拾东西的飘儿:“真的要搬走吗?你准备去哪?”
“是的,我要走,也许会离开这儿,相关手续还在办,办好了我会和你说的。”
“你没告诉耿元?”
飘儿缓了缓说:“没有,你也不要告诉,还有胡风,别和他说太多我们的事。拜托了。”
“好,我尊重你。”
飘儿向他笑了笑。林烨看着她,伤感地说:“要是我一开始就懂得从心里去尊重你,那有多好啊。”飘儿又低下了头,收拾她的书籍。
“飘儿,你能站起来吗?”
飘儿疑惑地看着他。林烨说:“我……想抱抱你。”
飘儿的泪水奔下来。才站起来,林烨就抱住了她。抱了一会,林烨放开她,说:“好了,不早了,去休息吧,明天还得去办手续呢。”
飘儿心情复杂地对他点点头。在林烨走出她房间时,她叫住了他,林烨问她还有事吗?飘儿呐呐地说:“没事,你……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我们没有什么纠纷好争议的,直接去婚姻登记处就可以了。现在很快的。”
“嗯……那,你去睡吧。”
“好,晚安。”
“晚安。”
这个夜晚,林烨的枕头是湿的,飘儿的枕头也是湿的。放手与离开,不仅仅只是一个转身啊。这个家,有着他们太多共同的回忆。告别彼此的另一半,就是告别一种习惯,一种关系,一种生活,一种憧憬,一种人生。
婚姻登记处。
预约的工作人员已经在等他们,一个多小时后,工作人员递给他们表格和协议,说可以签名了。整个过程,林烨和飘儿都是默然的,在签完字的那一刻,他们的手都在颤抖。心里的痛,那是一样的多,一样的深。
婚姻登记处门口。
“我是真的想让你幸福的,可是我还是做得太迟了。飘儿,以后要好好对自己。”
“你也一样。”
“你要去哪儿,我送送你吧。”
“不用了。”
“那我帮你搬东西吧。”
“也不用了,李芳已经叫人帮忙搬好了,我暂时在她那住下。”
“真的不需要我帮忙?”
“不了,我想一个人呆呆。毕竟以后都要学会一个人生活了。”
“……那好吧,你有什么事,想找我,我都会来的。记住我的话儿。保重。”
“保重。”
林烨握了握飘儿的手,摘下眼镜,抹着眼角走了。4年的婚姻,跟随着手掌彼此留下的余温逐渐消散,走向尾声。飘儿的心里一下子觉得空荡荡地难受。
这一路跌跌撞撞寻寻觅觅的走来,一切又回到了原点。她就像那头可笑的小毛驴,一直想咬尾巴上绑着的玉米,拼命地奔跑转圈,到头来什么也咬不着。晴朗的天空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飘儿站在雨水里,向空中伸出双手。这看得见摸得着的水滴啊,穿过指缝间,也只徒剩冰凉的温度。
如果说,这都不是解脱,那是什么?
三十九、紫色的浮云从南国飘走了
夜晚,李芳静静地陪着飘儿,许多时候,沉默便是最好的安慰。躺在李芳为她准备的床上,床套还散发着太阳晒出的味道,飘儿知道了她不是孤独的。
确认飘儿因疲劳入睡后,李芳替她擦擦留在眼角边上的泪痕,熄掉床头灯,轻轻地带上了门。而李芳自己,却睡不着了。婚姻,是女人最有保障的归宿吗?婚姻,它到底是什么?连飘儿这样聪明贤惠的女人,都在婚姻中迷失方向,那么她自己呢,真的适合婚姻吗?
李芳知道自己怀疑的只是婚姻和自己,不是陈天佑。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信任并依赖了这个可以让她完全放松下来的男人。可是,41岁的她,如果真的要一个婚姻,婚姻会带给她什么呢?
宝欣打电话给李芳,一开口就急急地问:“芳姐,报社里的人说飘儿姐离婚了,还辞职了,我怎么不知道?打她电话老是关机,我和东洋都快急死了,这是怎么回事啊?”李芳说都是真的,飘儿在她这儿。宝欣立刻说要和东洋过去看她。
李芳想了一下说,你们还是先别来,我想她现在最需要的是安静。宝欣想了想说,行,那我们不去了,你要照顾好飘儿姐呀。李芳说,废话,在我这儿,还能虐待她啊,看你这丫头没大没小了,学会教训长辈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