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糟糕。
这是莫寒与龙扬的第三次碰面，可龙扬似乎一次比一次更憔悴。
此时的他，双手包着纱布，正半倚在转角处的楼梯口，居高临下的看着莫寒。
因为连续几日都没能好好休息，他已经有非常严重的黑眼圈，加上深陷的眼窝，发白的唇瓣，更显得他整个人憔悴不已。只是，即使是憔悴的雷龙扬，他的每个动作每个眼神，都还是带给众人不可忽视的压力。
莫寒站在一楼，被迫得抬着头与之对视。
在半空中相碰的视线都带着主人的那股子桀骜不驯，激出强势的火花来。
雷龙扬并不急着开口说话，看着莫寒的眼突然微微眯起，一记幽深的冷光闪过他的眼眸。下一秒，在他的举手示意下，本是站在莫寒身后的兰珍已退开了身子，巍青，龙奇，黑暴，三人则分别由不同的方向走出，将莫寒高却清瘦的身影围到了中间。
有些话，通过行动已不言而明。
莫寒可以感受到来自于他们身上的强烈杀气，甚至那六道落到他身上的视线几乎就快要把他的身子射穿了，可自始至终，他的脸色都没有变过，冷然中自有他淡定却不容小视的气势。
雷龙扬原本紧抿的嘴角在此刻松动，他喜欢莫寒的寂静冷然。如果，他和他，不是以这样对恃的身份相识，他相信他们会是很好很好的朋友，甚至是可以为对方出生入死的兄弟，只可惜如果只是如果。事实也只是证明，“如果”两字，永远是世界上最伤感最遗憾的词汇。
被纱布缠绕的大掌看似漫不经心的由精致的楼梯扶手上滑下，优雅的改插进裤兜里。在这样沉默而紧绷的空间里，雷龙扬原本停滞的脚步轻轻的移动，顺着台阶，一步一步往下走。
也就在莫寒的视线无可避免跟随着雷龙扬的身影往下移动时，原本围住莫寒沉默不语的巍青三人，突然同时出招击向莫寒。
他们原本以为，被分散了注意力的季莫寒，是不会太快反应过来继而还手的。可他们的以为却是错的，原因最简单不过了——站在他们面前的，不是以往任何一个普通的敌人，而是季莫寒。一个神一般，不容被小看的男子。
在察觉到巍青挥拳时带过的拳风时，莫寒已灵活的弯腰闪过，同时出拳打向了龙奇的腰腹，阻断了他向他袭来的铁掌。至于黑暴的飞腿，莫寒虽没法安全躲过，但他还是相当强悍的回了黑暴一腿。
第一回合的打斗，是莫寒一对三略微占了上风。
雷龙扬呢？他还是在缓慢的顺着台阶往下走，仿佛不远处四人的打斗完全与他无关，他的世界便是爬完那段台阶似的。
兰珍神情淡漠，站在楼梯处等待着雷龙扬像王者般的朝她走近。确实是神情淡漠，只是紧握的拳泄露了她纷乱紧张却强做镇定的心绪。
大厅里，那价值不菲的钟，缓慢的走着。时间过得很缓慢。一秒钟好象就有一世纪那么长。除了打斗时略微的声响，整个大厅里再没有其他的声音，安静得让随侍一旁的几名女佣都忍不住放缓了呼吸。
都说“三个臭皮匠，顶过一个诸葛亮”。
更何况巍青他们几人好歹是跟着雷龙扬混的，等级绝对不只是“臭皮匠”那么低微，季莫寒再如何神勇再如何厉害，也很难在短时间之内在他们三人当中讨到便宜。
步下最后一级台阶，他在兰珍身旁站定，只是，他的视线一如既往的略过兰珍虽高挑却渺小的身影，径自射向正与三人缠斗的季莫寒。他应对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够快，够准，却不够狠。即使是在他雷龙扬，在面对三个不可能对他心软的对手面前，季莫寒仍无意使出全力伤害谁。
比起自己在生存上的不择手段，季莫寒显然不能比。或许，这亦是他让馨儿心动的原因之一。
原本紧抿的嘴角微微松动，一抹性感却很是复杂的笑爬上了雷龙扬的脸。“季莫寒你听着，今天不是巍青他们三个人倒下，就是你倒下。而一个对敌人不够狠绝的男子，是没有资格站上拥有公主的竞技台的。”
他的话确只换来莫寒不苟同的冷哼，在应对三人招式的同时，还硬是留出精力和时间回头扫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开口，“你以为最先倒下的是我或者是他们三个，会有什么差别？”
从来研馨需要的就不是一个全能打手，不是么？莫寒不禁升起一股疑惑，是爱情让雷龙扬这样迷样出众的男子变傻了，还是是他自己以往过于高估雷龙扬的情商和智商了？
会有什么差别？
在心里重复了一次莫寒的问题，雷龙扬原本冷淡精亮的眼神中又添了一抹难以忽略的魔魅，带着疯狂的几乎要燃尽所有的火焰。
一旁的兰珍似察觉到什么，眼神复杂的看着自己衷情许久的主子，发现他俊美不可一世的容颜在这一刻却变得有些陌生。他的唇微启，答非所问般的朝莫寒喊，“我现在去找研馨，你有一个钟头的时间来打倒他们三个。”
而一个钟头后，在研馨住处的他，会做出些什么，他就不敢保证了。
或许是王子丧失了所有耐性，以强硬的手段要强占公主，而骑士适时出现，又或许是王子就在那么短短的一个钟头内捕获了公主的心，从此骑士就不需要存在了。
谁知道呢？
是啊，谁知道呢？
在心里悠悠一叹，雷龙扬的表情和眼神都恢复了一贯的冷。他当然知道自己的那一句话成功的挑衅了莫寒，因为莫寒的眼神变了，从平静无波到巨浪滔天，应对他们的一招一式也更见犀利和杀气。
季莫寒是聪明的，他听明白了轻描淡写的言语里所透出的警告和威胁，所以不得不快，准，狠一起用上，不得不全力以付，否则……
如今雷龙扬的目的达到，那么他就该接着去完成下一件事——找研馨去。
“少爷，您要求的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一名资深佣人突然进入大厅，在雷龙扬不远处站定。“现在车子也已经替你准备好了，您随时可以过去找研馨小姐。”
“知道了。”他轻应，高大的身躯向大门口移去，丝毫没注意到兰珍倔强却难掩凄哀的眼神。
原本以为自己的心已经足够麻木不仁了，到最后却还是发现，雷龙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可以轻易的牵动她那根脆弱的神经。
如果他存心折磨她，那么即使强势如自己，到最后也还是会因为心痛而无声无息的死在他的身后。
只是，她愿意这样死去么？
愿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