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色已渐渐由暗转明，当原本堆满公寓的酒被一箱箱清空后，莫寒终于像个孩子一样缩在沙发的角落里低低呜咽。
那闷在心里许久的呜咽仿若是一个被刺破了洞的气球，势不可挡的喷泄他忍耐了足有几年之长的情感。
灼热的眼泪从他线条优美的下谔滑落，一滴接连一滴，渗入嘴角的水分让莫寒尝到了揪心的苦涩。他想起某个夜晚，研馨拉着他的手在高楼上起舞，她擒着足以倾倒众生的笑颜哄他流泪。
他记得自己当时的回答。
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是没有眼泪的人的。可是，为什么一遇到研馨，他所有的“以为”就全都被无情打破了呢？
季莫寒原来是还有眼泪的，季莫寒原来还是惧怕黑暗惧怕寂寞惧怕一个人的，季莫寒原来是很脆弱很脆弱的，脆弱到连他自己都想要鄙视自己了。
从头到尾在一旁看着莫寒发泄的洛克，在看到莫寒眼泪的那一秒心狠狠的揪痛了。唉，这个傻小子，连他这个没心没肺的怪医都忍不住心疼了。
摇晃着自己因为吸收太多酒精而变得昏沉的脑袋，洛克伸手夺去莫寒手上的那一灌啤酒，狠狠的砸了出去。
“你******别喝了，这么喝下去谁受得了？”他暴吼，同时粗鲁的伸手想擦去莫寒脸上残余的泪痕，但终究觉得这动作太娘而放弃的收回手。“你睡会吧。我看我还是出去买点东西进来给你吃得了，不然可对不起欣儿离开前的嘱托。”
莫寒茫然的收回自己空落的手，疲惫的闭眼，让眼眶内的最后一滴泪无声的落下，至于洛克的话，也不知道他听进去了没有。只是那越加消瘦的躯体委屈的更缩进沙发里，同时将通红的俊脸埋进椅背。
身体的每一处都叫嚣着疼痛，头痛得几乎就要暴裂开来。他的眉更紧更紧的皱起，同时发出痛苦的闷哼声。
那么多的疼痛争相的侵入他的知觉，迫不及待的要将他整个人扯入黑暗地狱，而他竟丝毫不想反抗，让他就这样永远睡去吧。
他，真的好难过，好难过。
当洛克穿上外套打开公寓的门要出去觅食时，只看到一个脸色苍白，眼里闪着盈盈水光的女孩站在公寓门外。
她青葱似的嫩白手指正微曲着，刚想敲响大门。过分美丽的小脸在惊觉自己的手指差点敲上他的脑袋时，闪过一瞬的怯意。
“对不起……我……”
他听见女孩咬着唇瓣无助的道歉，水眸里的泪似乎就要砸下来了，那楚楚可怜苍白柔弱的样子让人禁不住想要疼惜呵护。
但女孩并未给洛克开口安慰的时间，在深吸了一口气后，她再次开口询问，“请问这里是季莫寒住的地方对不对？你是他的朋友吗？”
从凌晨一点半开始，她就挨家挨户的敲门询问。若不是因为长得太过出众让人舍不得发火大骂，那她早就被那些半夜被她喊醒的住户给吼到臭头了。
眼前的这扇门，是这片公寓区她唯一一户还没有敲门询问的住户。她相信，莫寒一定……一定就是住在这里的。
一定。
惊觉女孩水眸里怪异强烈的期待和惴惴不安的情绪，洛克抿唇低低沉吟了一声，而后像联想到什么似的，突兀的抓起女孩的手，急急的问，“你是蓝研馨？”
那个让莫寒不再像是莫寒的女子，那个轻易打败了欣儿成就莫寒心内第一人的女子。
别奇怪洛克会做这样的联想，因为眼前的女子，确实符合欣儿跟他说过的所有相关于蓝研馨的字眼。
比如美的出奇，比如气质温婉柔弱……
只是他一张口，那满口要命的酒气就窜进了研馨的鼻内。若是以往，研馨定会被他的突兀拉手以及满口酒气给吓到，但此时，她却觉得眼前的人像是黑暗中的一抹曙光，强烈的照亮她的心。
他居然会问她是不是蓝研馨。
“我是，我是。”
这是长这么大以来，研馨第一次这么开心从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
而洛克也就在她回答的同时，有些急切有些粗鲁的将研馨整个人拉入了公寓内。
扑鼻而来的强烈酒气使得研馨猛呛了一口，她微微的皱起眉，环视了公寓一周，最后视线在看到缩在沙发上的那抹黑色身影后定住。
那是一个男人，一个相当高却清瘦的男人，除此之外，研馨看不出什么，因为那人的脸是贴着沙发埋进椅背的。但，即便如此，研馨还是在看到那身影的第一秒就确定，他是季莫寒，永远只会属于她一个人的季莫寒。
又是眼泪。
大把大把的眼泪在下一秒从她的眼眶中狂砸而下，她几乎要以为自己一整年的泪都在今夜彻底流光了。
她的脚步僵在原地，竟忘了要跨出去。
直到洛克在她身后，压着声音开口。“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我肯定他猛灌自己整整三箱酒的原因是因为你。”
三箱？这个数字吓到了研馨，她瞪大了眼回头，正好对上了洛克复杂的双眸。“我几乎可以确定你就是莫寒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