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那些字一字一句地敲在我心头,逼得我手足发冷,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几十年来,这法子就用过一次,受过这刑的人,任凭他当时如何倔强,也都乖乖地从了。”那童子顿了顿,“这回这小子的骨头真硬,无论如何都不肯接客,图谋着想死,哼哼,死?那可就便宜大发了。这都泡了四回了,还不肯低头……”
那童子越说越忿忿,索性连瓜子也不磕了,就抱着膀子在一旁冷眼看着。
周围的丝竹之声也小了很多,那些人都圆睁了眼睛,屏住了呼吸,等着看那几条大汉把人从酒缸里捞出来。
我也屏住了呼吸,一个劲地在心里对自己说,千万不要是他。可是越是这样想,我的心中就越酸,除了他,谁还能有这样的傲骨与顽强?一念及此,当日的疑惑又清楚了些,他当时肯屈从王皇后,只怕早就图谋着为小山报仇了吧?如今,到了这种地方,单为了苟且偷生,他是不肯将头颅低下半分的。
正思量间,那几个大汉已经将一个奄奄一息的人赤条条地捞了上来。
“嘿嘿!”我身边的童子见状,将声调往上一扬,“这下好了,挨完这回的30鞭子,他就该见阎罗王了!”
我恨恨地腕了他一眼。
“我说你这孩子,骨头也太硬了,你若肯答应随便接下哪位爷,也不用受着皮肉之苦了……上头的那位,本也不打算要你的命。”
那女人弯下腰,冲那个人说了一句慈悲话,这时,摊在地上的那个人忽然有了动静,缓缓地抬起头来。
这一抬头,我顿时跌坐在凳子上,先前已经做好的心理准备全都崩溃。子夜苍白的脸上此时写满了怨恨的轻蔑,他半咬了下嘴唇,卖力一挣,依旧起不了身。
我的目光扫过他的身体,他身上泛着一层红光,皮肤怕是早就被酒腐蚀掉了吧!
“那也就怨不得我了。”那女人摇了摇头,转身朝我走过来,“公子,呆会下手轻些,别几鞭打死了,那后面的大爷们可就不依了。”
那些已经被暴力和****迷惑了心窍的人显得格外激动,纷纷起哄:“是啊,下手轻些,最好还能玩上一次。”
我目光冰冷地流过那些人,他们的面孔在我眼中扩大,纷乱,扭曲。
我举起藤鞭,对准那些人扬了起来,却始终没有挥下去。
我咬住嘴唇,跃到台上,轻轻地蹲在子夜身边。
他已经没有力气抬头了,安静得像具尸体。
他们,这些人,真的,忍心往这样的躯体上,施加如此残酷的刑法吗?
我探出手,轻轻地抚摩过子夜的肩头。他的身体微微一颤,是恐惧,亦或是惊悸。这时,我再也忍不住,先前压抑住的泪水汹涌而出,一滴滴砸在子夜身上。
“子夜,你痛吗?”
没来由地问了这么一句话。
这时,子夜的身体又是一颤。我拉过一条白色纱幔,轻轻地裹住他的身体,又轻轻地将他抱起,仿佛抱着一个新出世的婴儿般,生怕哪里一不小心就会弄疼他。
他睁开眼,空洞的眼神好久才找到焦点,凝在我脸上,一动也不动。
那些人大约是看出了问题,纷纷开始起哄。
子夜微张开了嘴,仿佛想说些什么,但喉咙中只是发出嘶哑的抽气声。我觉得不对,细细一看,不由悲从中来:子夜的舌头被人割掉了半截!
他们这是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呢,连这最后的自尽机会也不给他。
我转过脸,狠狠盯住那个胖女人:“说,是谁让你这样做的?”
那胖女人见势,给周围那些汉子使了个颜色,示意他们拿下我。
骆飞见那女人有异动,飞身掠到我面前,剑光过处,那些大汉还未来得及行动,已经被割破了喉咙。
我抱着子夜,轻轻从台下走了下来,践踏着那些肮脏腥臭的血,一步一步往外走。
那些还胆敢阻挠我的纷纷在我眼中的火焰前却步,
“肖老大,这里的人如何处置?”
骆飞在我出门前的一瞬,横剑挡在门口,语气萧杀地问了一句。
我顿了顿,用一种连我自己都陌生口吻一字一句的说道:“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