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世界最具传世性的思想巨人(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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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叔本华

1.从商人之子到哲学大师

1788年2月22日,叔本华出生于但泽一个有钱有势的家族。叔本华的父亲个性刚愎而暴躁,是个精明能干而且经营有道的商人。他酷爱自由,早年曾旅居英、法多年,见识颇广,他在政治上主张自由民权、共和政体,崇尚独立,一心想把儿子教育成一个大商人。

他的母亲年轻美丽,才智出众,是当时小有名气的小说家,也能够说流利的外语。父母之间年龄和趣味的差异常常引起摩擦,于是外出旅行和娱乐就成了减少冲突的方法,小叔本华自幼便得到许多机会游览。

在叔本华五岁那年,但泽因被普鲁士侵占,他们便举家迁往另一个自由城市——汉堡,并在那里建立了新的商号。从那时起,在这个五岁的男孩身上已经常显露出某种莫明其妙的、焦虑的情绪,他的生活长期笼罩在对危险的恐惧和多疑的忧虑中。但是,父亲希望他继承自己的事业,成为一个视野开阔、精明能干、具有远见卓识的世界商人。

因此,他被父亲送到巴黎近郊莱哈弗尔一个名叫格雷戈勒·德布雷西的商人家里。此人是他父亲的朋友。他在那里度过了两年的时光。在哲学家的记忆中,这两年是其童年时代最愉快的一段时光。当叔本华返回汉堡时,父亲高兴地看到,儿子在法语和举止方面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地道的法国人了。

1799年,叔本华返回汉堡,进入汉堡有名的龙格私立学校,为未来从事商业作准备。他与一些出身相同的商人子弟结成朋友,在浓厚的商业气氛中渐渐长大,并且终生以讲求实际的商人作风在哲学家中独树一帜。但他的聪慧和个性仍然引起了注意,学校的老师们发现这个十几岁的少年具有哲学的天分。

但是父亲还是一心想把他培养成一个商人,所以从1805年开始他就又被送到大商人马丁·耶尼施市政委员的商号学习。这个十七岁的少年不得不强打精神,强迫自己表面上履行这令人讨厌的义务。但是,他对生意方面的事情始终提不起兴趣来,倒是对诸如看相学方面的书籍或讲座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对叔本华来说,这段日子确实是很痛苦的。

也这就是这一年的4月份,叔本华的父亲突然不幸去世,据说是自杀,但叔本华出于父亲的尊敬和对母亲的反感,把父亲的死迁怒于母亲身上。因为他认为母亲约翰娜不安于室,置年迈的丈夫于不顾,整曰宴饮交际,轻佻薄情,才使父亲绝望而轻生。约翰娜也不理解自己儿子莫名其妙的忧伤,母子间的不和自此日渐突出。

之后,叔本华脱离了商业生涯,他进入戈尔文科高中学习语言,将他那异常多余的智慧投入到学习中,表现出了惊人的潜力,这时他已经受到德国浪漫主义者的影响,尤其是蒂克、诺瓦利斯这两位教授,他的兴趣因此转向希腊和印度哲学,对后者的景仰非常坚定。为了弥补学校系统教育的不足,他先是来到科塔文科中学补习古典语文,短短六个月间的进步就使博学的教授们赞不绝口。后来获得了大学听课资格,他先往哥丁根大学,学习医学、解剖学,对数学、物理和化学以及历史和语言各科也潜心钴研,更借助柏拉图与康德的著作走上哲学研究之途。

1811年秋季,叔本华为了攻读哲学到了柏林大学就读,因为在柏林大学当时拥有诸如费希特、谢林这样一些有名望的哲学家,在那里可以得到他们的指导。

他原打算在柏林大学获得博士学位,但未能如愿,再次暴发的战争动乱促使他回到了家乡魏码。在那里,他专心思考和撰写他的博土论文:《关于充足理由律的四重根》。这篇论文尊定了他整个哲学体系的认识论基础。

1813年10月18日,他以这篇论文获得了耶拿大学的哲学博士学位。这时的歌德这好去耶拿大学,他第一次阅读这篇论文时就发现了这个年轻学者的才华,叔本华那建立在生动的直观基础上的方法和思想给他留下了特别深刻的印象。当时,歌德自己也正在以同样的思想方法研究色彩学理论,像维兰特一样,他也很快认识到了这个感觉敏锐的世界观察者的价值。

在一次社交聚会上,几个女孩子正开玩笑取笑叔本华那令人难堪的一本正经劲儿,歌德适时地走过来告诫这些嘲笑者们:“孩子们,不要取笑这个年轻人,他将来会超过所有的人。”当然,同这位伟人的交往也令叔本华感到荣幸,以后也得到过这位伟人的帮助。

2.与黑格尔的抗争

叔本华在魏码生活了长达四年之久,这是他最富于创造性的自我表现时期,也是他那思维天才源源不断地喷涌而出地活动的时期。这种天才在这里表现为一种前所未有的、高度紧张的连续工作过程,带来了他此前所积累的所有的经验、观察、思考和思维过程的收获,在此奠定了他的哲学体系的中心建筑,叔本华哲学的方向已经倾向于康德,他曾经几度打算将康德的著作译为英文,而他的哲学体系实际是康德体系的某种改制品。在生活方式上,叔本华也极力模仿康德,并有一尊康德的半身塑像在他的书房里长相为伴。

这时的叔本华非常狂妄自大,几乎从未停止过攻击同代思想家。在柏林大学,他与施莱马赫发生争执,就连大名鼎鼎的费希特也不放在眼里,说他的哲学只是“冒牌的哲学”,建立在一个现成的体系之上(指康德思想),道貌岸然地约束着情感,空有神秘的狡辩和细密的玄虚。叔本华仍然出现在费希特的课堂,但他听课只是为了挑刺和争论,以至于最后不得不将他的博士论文放到耶拿在大学评审。

为了证明自己大言不虚,叔本华埋头写作数年,终于拿出了《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这是他一生最重要的著作,叔本华显然非常满意,自誉为流畅易懂、优美有力的新体系,并将是“其后数百年著作的泉源与根据”。为了推广他的思想,叔本华今后的著作都只是这部书的评注而已。

《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至今是一本重要的哲学著作。通过这本书,叔本华向世人证明:成长于巨人的身影下,他没有让自己的光彩怯懦地淡出,他不仅超越了这些时代的思想宝库,而且把视野拓宽加深,达到了同时代人难以企及的程度。这部著作使他成为一个相当现代的思想家,他的意义在今天比在那个时代要重要得多。

仿佛要证明叔本华所说的,天才越是属于全人类,就越是为同时代人所不容。叔本华在学院的高墙内始终没能获得认可。

《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第一版印出一年多,卖掉的还不到100本。尽管叔本华在序言里也承认它只是“少数人的事”,但由于叔本华埋头于著作和辩论,他的生活已经很贫困了,甚至出现了经济危机,鉴于此他决定谋求一个大学讲师的职位,他最终选定了柏林大学。

1820年1月,他获得了讲师的资格,随后于3月23日做了试讲,试讲的题目是《关于充足理由律的四重根》。几天之后,叔本华可以正式开讲了,其讲题为《论整个哲学,或关于世界的本质和人的精神的学说》。

正所谓冤家路窄,柏林大学哲学系两年前才从海德堡请来了大名鼎鼎的黑格尔,他虽然不是一个擅长讲演的人,支离破碎的奇怪言辞令人费解,但柏林人很快就信服了,“在那坚硬的外壳中所包含的乃是极为完善的哲学启发的甘甜内核,人们为它的始终如一而惊叹不已”,从1820年到1831年,黑格尔是柏林大学最炙手可热的学术名家。在这段时间登场,注定会使叔本华会师出无名。

沉浸在理性、乐观的黑格尔哲学中,人们怎么能够容忍叔本华那骤然响起的刺耳声音呢?

学生们可不像叔本华所期待的那样眼光远大,从第一次走上讲台,到10年后彻底放弃,他那名称庞大得吓人的讲座据说听众从未超过三人。遭此败绩,原因是多方面的。

把怪癣看作天才的专利,所以叔本华从未试图遮掩他的狂妄,他在第一次演讲中就把同时代的德国思想家称为诡辩家,号称在康德与叔本华之间并无哲学与哲学家存在。为了恢复哲学的清誉,他叔本华将清除这些诡辩家的影响,重振时代出思想力量。这种与所有人为敌的傲慢行为极不聪明,在同事中激起了公愤,而这些大学教师本来应当是叔本华借以传播自己思想的重要渠道。

叔本华太过自信,竟然选择与黑格尔同一时间上课。在德意志,作为《精神现象学》、《逻辑学》、《法哲学原理》和《哲学全书》的作者,黑格尔享有除康德而外最高的声誉,吸引了众多忠实的弟子,俨然已有大家名派之风范。在黑格尔如日中天、而听黑格尔课已成为时髦的阶段,无名小辈叔本华的失败毫不奇怪。

叔本华的几次尝试都惨败而终,从来没能把课讲完。而如果叔本华不是那么狂妄、那么难以接受失败的话,一堂课只有三两个学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有一阵子,黑格尔的同事们能吸引十几、二十几个学生就满足了,甚至伟大的黑格尔自己有一次开课时也只有四个学生。

从各个方面来看,叔本华都与黑格尔大相径庭。黑格尔是个推祟理性和进步的乐观主义者,叔本华作为一个彻底的悲观主义者提醒人们理智的表象之下还有非理性的暗流;黑格尔是个欧洲中心主义者,而日耳曼民族又是至高无上的顶点,叔本华熟悉和喜爱英法作家,从印度哲学中吸取的东西使他具有了一种世界主义的眼光,他对自己同胞根深蒂固的偏见使他从来没有国家主义的情绪;黑格尔经历了动荡的时代,在晚年享有和平、盛名和君恩,愉快地与普鲁士政府合作,叔本华则无君、无父、无亲、无友,直至生命的最后几年才感受到成名的,两人的著作也截然不同,抽象简练、充满术语、晦涩难懂,黑格尔怪异朦胧的表述被过于谨慎的众多修饰限定从句弄重重叠叠、支离破碎,叔本华则喜爱条理清晰、表达直观的文式或许由于远离了故弄玄虚的学院风格,他的作品具有一种少有的清新流畅,并且不乏深刻与幽默。

两个人在他们的时代是绝对不可能被相提并论的,叔本华微弱的挑战只不过是强者胜利的一个佐证。百年过后,注目当时,最吸引人的是两个卓越人物各具特色的智慧,作为人类思想上理性主义和非理性主义两大对立思潮的代表人物,他们并存而对峙,在矛盾与冲突中爆发的火花还将继续照耀着后人的求索之路。

3.迟来的荣誉

自1818年出版了《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以来,叔本华还未发表过任何东西。而这部著作出版后,其绝大部分是被作为废纸处理掉了,这种结局的确太让人伤心了。这种经历在任何时候大概都会使一个性格软弱的人丧失了信心,不再期望人们会了解一个显然已被遗忘了的同代人。但是,叔本华却从这时起开始认识到,既然他手头已再次积累了许多新的可用于补充和改进其主要著作的材料,那么,把“对作者的哲学出现以来所得到的经验科学的证明的讨论”予以编辑出版已经是时候了。这一标志就是他于1836年以此为副标题出版的著作《论自然界中的意志》。然而,它的出版也并未达到目的。

1844年,第一卷印了五百册,第二卷也只印了七百五十册。尽管根据叔本华的意思书价定得较低,但是,这次运作又一次以失败而告终。商业上的成功是在过了十五年之后,才出版了第三版。不过,在这期间,叔本华的精神命运还是出现了一个明显的转变,当他敦促勃洛克豪斯出版第二版时,还不得不写道:“如果我有了声望,我正在争取并且一定会有的,那时您愿意要什么,就要什么。但是现在,我还承受着时代的不公和无能。”然而,到了1859年,勃洛克豪斯的儿子由于对这部著作是否会“受欢迎”还持观望态度,而写信就第三版的印数和稿酬谨慎地向叔本华征求意见时,他在回信中说:“我的著作很受欢迎,犹如火山爆发,全欧都知道这本书。有人从莫斯科和瑞典的乌普萨拉来拜访我。根据目前的发展趋势,情况会越来越好,或许年后我的声望还会更高!”

那部著作的出版所导致的伟大转变给哲学家带来了最终的显赫与成功,的确,哲学家已达到了某种盛名的开端。即使在今天,这部著作在非专业读者中仍是最知名的,事实上也肯定是拥有读者最多的。

叔本华的著作不断受到世人重视。更是有这样一些人,他开始聚集在叔本华的周围,与他建立了联系,为他呐喊。叔本华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的工作是对他的著作的第二版进行补充、改进和整理。

1854年,《自然界中的意志》和《论视觉与颜色》出了新版本;1859年,《伦理学的两个基本问题》再版;1859年,叔本华还亲眼看到了《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第三版的出版。也就是说,在经受了长期的不被重视、默默无闻和失败之后,他终于可以得到圆满的补偿了。这似乎是命运要给哲学家一个好的结局,让他走入乐观主义者的行列。事实上,对于他的生命成就的前景,他始终是持乐观态度的。不过,这里人们也许会在非哲学的意义上坚持那个已多次提到的“理论与实践的矛盾”。这种悲观主义世界观与主体的“情绪”没有任何关系。然而认识努力的方向可能会受情绪的影响,更确切地说,个体的生活经验才是认识努力方向的第一个诱因,在阿图尔·叔本华那里无疑就是这种情形。然而,思想一旦行动起来,就只服从于认识活动的法则,遵循其自身特有的规律运行,把一切主观的东西都甩在后面。总之,在有才能的思想家那里情况确是如此,而与普通人不同,在普通人那里,理智是完全服从于意志的控制的。

“对于普通人来说,他的认识能力就是灯笼,照亮他的认识道路;他的认识能力就是太阳,可以普照整个世界”。更进一步说,叔本华晚年的乐观主义已经证实是一种假象。因为虽然在不久的将来,他的著作引起了强烈的反响,但是正如他所认为的,要想他的学说在后来被人们永远地接受并且作为绝对地被阐明了的真理在哲学专业的博学的讲坛前超过其他思想体系的影响,是根本不可能的。

盛誉之下,悲观的叔本华,都不由染上了一些愉悦的心情。他一向只看《泰晤士报》,现在则热衷于在德国的报刊上寻找自己的名字,还让他的朋友们把看到的所有批评文章剪下来寄给他,他愿意付邮资。1858年,叔本华70岁寿辰的那一天,来自学术界、文艺界的贺函从世界每一块大陆上涌来,1859年,《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第三版受到空前欢迎,他的序言洗去了初版时的期待、再版时的怨毒,命运容他在这世上享受迟来的盛誉,1860年9月21日平静伟大的哲学家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