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晓冉不知怎么听说了萧枫这号人物,跑来问灵素:“听说有华侨在追你?”
灵素唾她:“是我堂哥。”
“你居然有一个开林宝坚尼的堂哥?”
“林宝坚尼是什么车?”
“如果我的奇瑞QQ是粉丝,那林宝坚尼就是鱼翅了。”
灵素笑,觉得有趣。
冯晓冉追问:“你哪里来的堂兄?”
“这故事你会喜欢。我的生父其实是华侨富豪,早年同我们母子失散。如今病重不治,没有其他子女,只好叫来他的大侄子我的堂兄找我回去一见。”
没想到冯晓冉愿意相信,“我看你就不像普通人家的女儿。萧家是做什么的?”
“听说是运输行业。呵呵,多么暧昧的一个行业。”提到萧家,别人都暧暧昧昧的。
“你可小心。”
“说得是,很有可能来往金三角运输毒品和武器。”灵素逗她。
“那你会回去吗?”
灵素摇头。
“去啊!为什么不去?干吗跟钱作对?”
“他见我未必是给钱。”
“他就你一个女儿,不给你给谁?你小心你堂哥算计你。”冯晓冉警告。
灵素偏着脑袋,“这些年来没有他照样过得那么好。我对他又没感情,见了面也不知道说什么。”
“你才不用说什么,只用做出一副恰如其分的难过惋惜叹几声气就可以了。”
“我可装不出来。”
“想想假如年假取消物价上涨偏偏工资不提高,那愁自然就上了眉头,根本不用装。”
两个女孩子哈哈大笑。
可怜的萧伯平老先生。
灵素的脚好得很慢,三四天过去了还是不能走路。早上起来,单脚蹦下楼,去马路对面吃早点。
同一栋楼的几个大妈也在那里,见到灵素,眼神古怪,然后凑到一起嘀嘀咕咕。不时看过来,充满鄙夷。
灵素不用询问就知道她们在议论什么。这些天家里人来人往,看上去三教九流什么都有,旁人看着不知道多诧异。
她懊恼,好好的名誉,果真被他们给败坏了。
她将豆浆油条打包,打算带回去吃。
时间尚早,路上没有车辆,她慢慢蹦着往回走。正走到马路中间,她印了符的手心突然发烫。灵素只愣了半秒不到,当即丢下早点,就势在地上一滚。一辆车挟卷着风尘呼地擦过她,直直冲过去。
灵素迅速爬起来,盯住那辆车,长发无风拂动,目光如玄冰。车眼看就要驶出这条巷子,前胎突然爆裂,车头一歪,轰地撞在电线杆上。
这动静惊动了周围的人,大家纷纷围了上来。有的扶起灵素,有的去看那司机,对刚才那幕连连称奇。
这时一双大手从旁人手里接过灵素,她抬头,来人正是白崇光。
白崇光沉着脸,将她背上楼。
他没来过灵素家,却一下找对地方。灵素知道他总有他的办法,没有多问。
白崇光托起她的伤脚放在膝上,仔细检查一番,放心道:“还好,过个三四天就没事了。”
灵素问:“你怎么来了?”
“我从老顾那里听说你脚受了伤,过来看看你。哪里想到,一来就看到那么惊险的一幕。”
灵素也有点心有余悸,“好在我反应快。”
“那可不是意外。”白崇光脸色很难看,“谁都看得出那是针对你的。灵素,你最近得罪了什么人?”
灵素笑了笑:“得罪的人可多了。只是前几天,童佩华来找过我。”
白崇光扬眉,“哦?说了什么?”
“请我去救孩子。”
“你没答应她?”
灵素笑,“我是有心救孩子,但也要量力而行啊。她那样子,似乎怕警察再介入下去,她的一些秘密就保不住了。”
白崇光冷笑:“她心中真的有鬼。我当年果真是做对了。”
“什么意思?”
白崇光说:“当初我动了一点儿手脚。”
灵素没明白,“什么手脚?”
白崇光握紧拳头,眼里迸射光芒,“我始终不相信医生开出的死亡证明。灵素,你大概会觉得我疯了,但是我今天发觉我当初这么做是对的。”
“我还是没明白。你做了什么?”
“当年火化的,并不是琳琅的遗体。墓里葬的,也不是她。”
灵素站起来,脚上一痛,哀叫一声又跌坐进沙发里。
“那琳琅的遗体在哪里?”
不不,千万别告诉她他把琳琅冰冻起来万年保存,就放在自家地窖里。那是武侠小说里才发生的事。
白崇光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白她一眼,说:“我将她葬在另外一处,没有火化。”
灵素大脑里一时找不出什么词来评价白崇光这一行为,想了半天,说:“将来不论我死得多冤,你也不要这样对我。”
白崇光没好气,“你?生死之于你,不过是白天黑夜的区别。做了鬼你不定更如鱼得水。我不担心你。琳琅不同,她只是个普通人。”
灵素想了想,说:“当年,我问过医生,他说,琳琅这情况,症状应该非常严重,之前应该有所察觉。”
白崇光肯定:“大家都不知道。家族里也都没有这方面的遗传病史。”
灵素说:“白大哥,那就再做一次尸检吧。”
白崇光没有回答。
灵素握住他的手,“我当年就失去了琳琅的踪迹,也不知道她是离开了,或是投胎了。但我知道她必是因为不甘心,才被束缚在图书馆里三年之久。如果你真想让琳琅瞑目,就让事实真相大白于天下吧。你当初不正就是这么想着,才换下她的遗体的吗?”
“再将她从土里挖出来,开棺验尸?”白崇光深锁着眉,“当年再如花似玉,如今也是枯骨腐肉一把。”
“你才知道我们的皮囊是如此地华而不实。”
白崇光抱住头,做鸵鸟状。
他苦恼。同白坤元从小一起长大,亲生手足,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可是又不能让琳琅死得不明不白。实在两难。
原本一切都已经沉入水底,琳琅也并非世上唯一含冤而终的人。只是这宗儿童绑架案,让往事统统浮出水面。
如今白家儿子被绑架的事,半个世界的人都已经知道,灵素无需电至李国强就可以在新闻上获得一切信息。
毫无进展、下落不明、凶多吉少、市民纷纷谴责……
国外就有类似的案子,日日月月拖下去,始终抓不到凶手。十多年后,在西部荒漠里发现一个头骨,正属于失踪的亲人。
想想还是蝼蚁小民好,不怕贼偷,亦不怕贼惦记。
灵素太阳穴跳痛。她如今倒是不再听到孩子哭了,可是这更让她坐立不安。有时候没有声音正意味着不祥。
电视画面一转,居然出现了童佩华的音容。
童佩华也比几天前见到的憔悴许多,虽然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但是垮下的嘴角和浮肿的眼睛无一不显示她的焦虑疲惫。
她对着镜头向绑匪呼吁:“请不要伤害我的孩子。你要多少钱我们都可以给你。把我的孩子还给我。孩子是无辜的!”
她掉下泪水,忽然狠狠盯住镜头,再次重申:“孩子是无辜的!”
孩子是无辜的,那谁是有罪的?
突然有人大力敲门:“警察!开门!”
警察?灵素纳闷,这时手心一阵灼热。
来了?
外面的男人不耐烦地捶门:“快开门,不然我们就进来了!”
灵素扬声:“我要看证件!”
外面静了几秒,似乎在商量什么。灵素抓紧时间找萧枫给她的名片。
该死,偏偏要用的时候却找不到!
轰隆一声巨响,来人破门而入。
灵素站起来,退到沙发后面。
两个男子,都穿夹克,叼着烟,脸上笼罩着戾气,凶狠地注视着灵素。
灵素说:“我已经报警了。”
其中一个人笑了:“报警?老子就是警察!”
另一个人步步靠近:“沈小姐,你还记得上半年张华那件案子?”
灵素冷若冰霜:“就是那丈夫杀死妻子,然后抛尸在混凝土里,然后谎报妻子离家出走?”
男人唾道:“呸!张华那贱女人给我哥戴绿帽子,我哥一刀杀了她都是便宜她。这事关你什么事,你跑出来找尸体做什么?”
同伙说:“马哥,别废话了,给她一点儿教训。”
男人不怀好意地笑了:“瞧这模样,倒比演电视的还漂亮,不如我们玩玩?”
灵素真觉得荒唐。这都什么时刻,却还有心思色心大起。到底是社会的渣滓。
男人兴奋地揉着鼻子,朝灵素走来。才迈第二步,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被猛地弹了回去,重重摔在地上。
同伙大叫:“这个妖女施法了!”他似乎有备而来,掏出一个瓶子,把里面的东西朝着那处无形的屏障泼去。恶臭污秽的液体一下就打破了界结。
灵素沉着冷静,手指沾了杯里的水,弹在空中。水珠晶莹闪烁,突然银光暴涨,刺得那两个男人张不开眼睛。
灵素借这个机会急忙往房间退去。她虽然有灵力,但是这能力对付妖魔鬼怪最有效,面对普通人类,能起的作用并不大。她现在也只是拖时间,缓得一时是一时。
这就是孤女的可怜之处。随便什么人,想上门来欺负,即可上门。
躲进卧室,立刻下了结界。
脚伤处一动就钻心得疼,可这时顾不了那么多。他们破门是迟早的事,自己得赶快联系外人。
那个通过灵符呼叫人的术是怎么施展来着?灵素苦恼抓头。
她摊开写了符的手心,心里默念萧枫,手心渐渐发热,符语显现出来,金光闪烁。
灵素正高兴,轰地一声卧室门被踢开。
她跳起来躲,脚下猛地一疼,动作一慢,被粗暴地抓住。
灵素反手就是一个耳光,对方的脸被打偏到一边,她自己手也麻痛。可是抓着她的手还是没有放开。
马姓男子骂骂咧咧走过来,拽起灵素的领子,掐住了她的脖子。
这个时候还是防身术最起作用,灵素抬手两指如风狠狠戳进对方眼睛里,血珠迸射。
男人大叫一声松开手,灵素跌在地上。可还来不及松气,另一个男人已经赶扑了过来为同伙出气,大声咒骂着提脚就踢过来。
房间小,灵素根本就没办法躲,只得生生挨了这一脚。
痛,甚至可以清晰听到骨头的喀嚓声。
灵素紧咬着唇不发出声音,可是嘴里瞬间弥漫一股铁锈味。
男人朝捂着眼睛大喊大叫的同伙吼:“你有完没完!还真要把警察招来啊?”
灵素乘这时机爬起来,却被那男人一把抓住,铁手掐住脖子。
灵素根本无力挣扎,只感觉到脖子上的力量越来越大,呼吸越来越紧。意识渐渐远离身躯……
砰!
掐着她的力量徒然一松。灵素失去重心,跌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流。
她眼前发黑,只听到一个人扑通跪下来,连声求饶,不住磕头。纷乱的脚步声响起,然后是重物敲打和惨叫声。
灵素的意识却开始游离。
有人跑到她身边叫他:“沈小姐!沈小姐?”
实在太疼了,稍微动一下整个胸口就撕心裂肺般的疼。她到底是凡人肉身,实在是挨不住,终于沉到黑暗寂静之中。
浑浑噩噩不知道过了多久,意识才慢慢回到大脑里。
身体里有股钝钝的疼痛,四肢沉重,模糊的声音传到耳朵里。
“……怎么搞的?你们是怎么当值的?叫你们去看着沈小姐,怎么还让她遇到危险?”
被训斥的人狼狈地应答几句。
“我不管!”那人似乎更加生气,“大少爷下礼拜回来。你们自己去向大少爷交代!”
灵素张开眼睛。
自己并不在家中。这个房间宽敞明亮,家具摆设无一不高雅别致,清晨阳光透过精美窗纱照射在雪白墙壁上,投射出一片花纹。
她试着动了动手脚,都好好的。胸口疼,可是也不很厉害,应该没什么大碍。
外面的人轻手轻脚走进来,看到灵素已经醒了,立刻叫医生。
灵素糊里糊涂地看着一帮人跑来跑去,医生护士围着她转,那些穿着黑西装带着微微血腥气息的男人们小心谨慎地守侯在旁边。
“没事了。”医生说,“接下来就是好好休息。”
最开始发现灵素醒过来的那个男人松口气,吩咐手下送医生出去。
灵素愣愣地看着那些人。
那个男人浓眉方脸高大壮硕,寸板头,下巴上稀落胡渣,很有江湖气息,但是对她却十分客气。
“沈小姐,您想要什么,只管吩咐三姐。大少爷说,要您在这里好好养伤,他有点事在外面,会尽快赶回来看您。”
灵素觉得这场面像演电影。一笑,却又牵扯着肺上的伤,疼得皱眉毛。
萧枫手下的人可真有意思。
三姐是菲律宾人,在萧家做了二十五年工了,几乎是看着萧枫长大的。她的普通话带着广东口音,亦做得一手好粤菜,待人也十分和气。
灵素长这么大,只伺候过别人,从没被别人伺候过,一时很不习惯。无奈伤了骨头动不得,只有躺在床上由人把汤水送到嘴边。
三姐笑着说:“沈小姐,你不用不自在。大少爷若不是因为急事出国了,照顾你的肯定是他。说起来,我一手带大他,还是头一次见他对女孩子这么上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