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想起了苏子明。不由得拿出手机来看了一下时间,已经七点多了,苏子明即便加班也不会这么晚吧。于是,又拨通了他的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没人接。周宁不死心,又再拨,还是没人接。周宁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这人,什么意思嘛。
心里有点不高兴,但还懂得尽力遮掩着。
只听得秦南问:“子明呢,怎么还不到?”
周宁急忙说:“今晚有应酬呢,说是来不了了。”
秦南说:“这样啊,那咱们可就开饭了哈。”
一餐饭,吴巧莉一家吃得很是开心,本来闹了一场,但冷不防竟然迎来一场喜事,真叫人惊喜交加。医生给吴巧莉一检查,登时吐出一句话:“怎么这么不爱惜身体?不顾自己也要顾着孩子啊!”一句话就吓傻了秦南和吴巧莉。
等回过神来,两人几乎是热泪盈眶地抱在了一起。什么猜疑怨怼,在此刻都变得可笑和不值一提了。
秦南着急得开始要为宝宝想名字了。
吴巧莉笑骂道:“就你急。”
眼看他们一家子乐呵呵的模样,周宁心里涌过一阵烦躁。她不知道为什么苏子明不接电话,她的心为此轻悬着,始终落不下来。
吃了饭,又坐了一会,周宁再给苏子明打了个电话,仍然是没人接。这下真的坐不住了,于是起身告辞。吴巧莉颇为依依不舍:“你要是要拿货,直接去找雨林就好。”
她要送周宁,周宁笑着把她推回去:“得了,国宝同学,我可不敢劳驾你。你乖乖坐着别动。我都没把自己当外人,你送啥子送!”
出了吴巧莉家,周宁便打了辆车径直回家。
苏子明并不在家,婆婆也不在,周宁忍不住,继续拨打他的电话,这次,电话终于接通了,没等苏子明开口,周宁已不耐地喝道:“你搞的什么鬼!干吗不接电话?不是说了让你去吴巧莉家吃饭吗!”
苏子明显然喝多了,舌头都大了:“我……我在外边……吃饭……马上就……就回来!”
周宁胸中浊气上涌,怒道:“爱回不回,随你的便!”
狠狠地把手机扔沙发上,一回头,看到婆婆正站在门口,神情复杂。一接触到周宁的眼神,立刻掉过了头,装作若无其事地迈进门来,说:“回来了啊。”
周宁生来不是太会做戏的人,那脸上的表情怎么也不能在一瞬间里转换过来。索性也顾不得了,心一横,反正就是真生气了,干吗还非得装一副高兴的模样。
她鼻子里轻哼一声,顾自进了卫生间去洗澡。
痛快地洗了个澡,心境顿时平和了许多,把湿头发包了,套上睡衣,到客厅看电视。婆婆的房门虚掩着,婆婆像是在打电话。
没多久,苏子明回来了。
一看他那样子,周宁就知道,他喝多了。
苏子明酒量不是很好,平时也挺有自制力,竭力不让自己喝多。平时去应酬什么的,周宁历来不担心这个问题,可今晚还真让她感觉纳闷了,他这是怎么了?无缘无故地喝这么多。
苏子明看到了周宁,嬉笑着就坐近来,一阵酒气直扑周宁口鼻,周宁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往旁边退了退,没好气地问:“你搞什么嘛!”
苏子明嘻嘻笑:“老婆,两件大事,一件好,一件坏,你想先听哪个?”
周宁挥手撵他:“滚滚滚!”
苏子明不但没滚,反而坐得更近了:“到底要不要听咧。”
周宁有心不理他,却又顾及着婆婆。于是无奈地瞪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喝道:“有屁快放,有话快说。”
苏子明摇摇头:“啧啧啧,美女也说粗话。”
周宁假装要站起身来:“没话说是吧,不说我去睡了。”
苏子明急忙抓住她手臂,赔着笑道:“说说说。那么,先说坏消息?”他探询地看一眼周宁,周宁没表示反对,他于是继续说下去:“坏消息就是,咱们的房子没希望了。刘姐说,除非本人,其他任何名字都不可以购买。也不许更名。”
周宁心里微微一怔,淡淡地“哦”了一声。这事那么久没动静,她心里的那点期冀和热情早就磨灭得差不多一干二净了。眼下听到苏子明这么一说,倒也没觉得是什么坏消息。除了些许淡淡的遗憾,并不觉得难过。
苏子明又说:“好消息呢,就是……”他笑吟吟地,故意停顿了一下:“我从今天起,是科长啦!”
“啊?”周宁这才真正吃了一惊。
苏子明说:“还没收假呢,就通知我到局里去一趟。文件刚下来,那些同事消息也是灵通,前脚刚出办公室,后脚电话就响个没完没了,硬是叫我请餐饭,我能不请吗。所以,这不就喝多了。”
周宁虽然不太了解行政机关的职能部门设置,却也知道老公的这个科长是个举重若轻的位置,平时听旁人偶尔提起,财政局已经是个让人暗生景仰的工作单位,预算股在其中更是个让人另眼相待的科室,现在苏子明竟然当上了科长,真叫她喜不自胜。这个好消息,远比那个坏消息的冲击力来得大多了。
周宁盯着苏子明,一板一眼地问:“真的?你真的当了科长了?”
苏子明笑着点点头。
多不容易啊。不不不。不是容易与否的问题,而是他根本没有想到,天下竟然掉下来这么一个大馅饼。凭心而论,他工作努力,但局里有能力的人大有人在,他虽然对自己有信心,但真的没想过一直以来的梦想转眼就成为了现实。这个科长,不仅意味着工资要涨,还意味着许多即将到来的实惠,所有的这些,都足以让他们的生活得到改观。
周宁小声尖叫一声,扑上去就搂住了苏子明的脖子。科长都当了,喝点酒算什么!
苏子明就势一把把周宁搂紧了,不由分说地就寻找她的唇。
周宁忙不迭地拍打他:“妈……妈……你妈……”
苏子明顿时清醒过来,松开了周宁,后怕地吐吐舌头,轻声说:“去房里等我。我去洗澡。”
周宁白他一眼:“才不。”
嘴上说不,心里却甜滋滋的,刚才的怒火早已烟消云散。
她进了卧室,突然心血来潮,把衣服全脱了,裸着身子钻到了被子里。以前苏子明不只一次地要求她裸睡,她没那习惯,总是不肯。每场性事,几乎都是苏子明来帮她脱衣服,苏子明偶尔便玩笑地发着牢骚:“看看,裸睡多好。这多麻烦!”
没多久,苏子明就走了进来,看到周宁安静地躺在被子里,立刻就爬上床去,伸手一摸,竟然碰到一片光滑的柔软。他顿时激情立起,翻身就把周宁压在了身下。
周宁很配合地搂住了苏子明,两人紧紧纠缠在一起,苏子明借着酒劲,动作也显得比平时粗鲁了点儿,周宁忍不住就轻轻叫了起来,突然隔壁传来巨大的“咚”的一声响,像是什么东西砸到了墙上。
两人都吃了一惊,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彼此屏息良久,这才小心翼翼地重新开始,可是苏子明却怎么也不行了。苏子明有点心急,却是越心急越成不了事,最后干脆颓丧地一翻身,离开了周宁的身体。
两人静静地躺着,屋子里安静得几乎能听到从卫生间传来的滴水声。
周宁兀自沉浸在尚未平复的情欲当中,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们之间还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形。她记得自己看过一些时尚杂志,在这种时候应该要对老公进行一点精神上的抚慰,可是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具体该说些什么。
于是,就这样,彼此沉默着,直至苏子明发出了鼾声,周宁才完全放松下来,也跟着沉沉睡去。
第二天傍晚,美美果然就打来了电话,说已经在超市买菜了。周宁正在办公室里忙得晕头转向,这几天,陆续有业主前来投诉,说是家中失窃。
许多业主在国庆期间都飞往他地度假,这两天陆续收假回来,才发现问题多多。
嘉和小区历来以物业不错而闻名,在周宁的记忆力里,好像还从来没有收到过失窃的投诉。一是物业管理得好,二是小区里居住的大多都是生活宽裕的人,没人弄那些小偷小摸的事。基于这两点,小区里的原则是不允许业主私自加装防盗网,如今突然出了失窃这事,业主自然纷纷找上门来讨说法。
早上和下午都在开会,上头的意思是,这事,八成是公司里有人搞鬼,公司将严查以待。
散了会,大家便议论纷纷。对于上头的断言也有不满的,但细细想来,却也不无道理。在别的物业公司也曾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小区保安伙同外头的贼人偷窃业主财物。最近几个月嘉和物业新招聘了许多保安,人员素质难免良莠不齐,说不定问题就出在这里。
周宁一听到“保安”二字,心头就咯噔了一下。她心不在焉地敲着电脑,心里却在暗暗祈祷,苏小旭千万别和这事有关才好。
接到了美美的电话,周宁的心里才舒畅了一些。
她收拾了东西,瞥眼间看到李静还盯着电脑出神,便取笑道:“当心宝宝一出生就吵着要上网。”
李静头也不抬,轻哼一声说道:“我现在发现,在网上人会快乐得多。想怎么就怎么着。”
周宁失笑,问道:“你又怎么了?”瞅一眼李静隆起的肚子:“又和孩子有关?”
李静使劲敲打一阵键盘,答道:“这次不是孩子。是大人!”她抬起头来看着周宁:“他前妻病了。乳腺癌。”
周宁吃了一惊:“啊。”她立刻明白了李静的苦恼从何而来。前妻病了,照朱子东的性格,是一定要挺身而出的吧,一夜夫妻百日恩,这话可真不假。何况前妻生命垂危。
周宁同情地看着她:“算了,你照顾好自己就OK了。那些事,别管那么多。管多了,说不定老公还觉得你没人情味。”
李静叹息一声:“宁姐,你说得太对了。现在我老公就是觉得我没人情味。不体谅他。可他也不想想,我才是他老婆,他一天好几趟地跑去照看那个女人,为那个女人忙前忙后,别的不说,半夜三更的,那女人打个电话来说想吃鸭血粥,他二话不说就爬起来开车出去买了送去。你说,你让我怎么体谅他?我能受得了吗我?”她越说越激动,大约惊动了胎儿,孩子不安分起来,她捂住肚子“哎哟”一声。
周宁顿时紧张起来:“你没事吧。”
李静努力笑笑:“没事,孩子踢我。”
但她的表情却像是很疼,周宁不放心,说道:“是不是疼?咱去医院看看。”
大约是真的疼,李静也流露出害怕的神情来,她顺手抓起桌上的包,微叹着说:“又要麻烦你。”
周宁啐她一口:“敢明儿我要是闹离婚,也麻烦你陪着。放心。”
李静反过来啐她:“什么不好说!”
周宁失笑:“要真的这么说都说不得,那这婚还真得离!”她挽住李静:“走吧走吧。”
两人打了辆车,直奔附近的人民医院。一番检查过后,医生便叮嘱,小心。实在情况不好,就得留院保胎。
李静的脸色灰灰的,周宁借口上卫生间,出得门就拨通了朱子东的电话,心里是真为李静不平,嘴上就毫不客气:“你老婆现在在医院,你知道吗?老婆不舒服,你这个做老公的,在忙些什么?”
那头的朱子东吃了一惊:“静静不舒服吗?没听她说啊。你们在哪?”
周宁没好气地说:“非得她说你才关心她?不应该是你对她嘘寒问暖的吗?别嫌我多管闲事,我还真想多说几句,一个人热心是好事,肯帮助别人也是一个优点,但是,这些都应该建立在把自己的家庭搞好搞团结的基础上。你别忘了,现在的这个女人,才是你以后要共度一生的伴侣。那些过去的,永远都是过去了。它不能再回来,也别为了这点过去毁了现在和将来。”想想又加上一句:“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可别本末倒置了。”
朱子东被训得半天做不了声,良久才嘘口气:“我知道。”他停顿一下,颇为真诚地说:“谢谢!”
这其实是一个好男人,有责任感,肯担当。听闻前妻患病,他比前妻好受不了多少。那毕竟是一个与自己生活了多年的女人,他们曾经躺在一张床上,身体纠缠着彼此,他们还拥有一个孩子,孩子身上流着他们俩的血液。这一切都让他无法把她当成生命里的一个路人。假若她过得幸福一点,他也许就会放下心来,或许渐渐地,就把那些过去遗忘。可是,偏偏她不幸福,她一直盼望着有一天,他会回心转意,他们会有一场新的开始。他们从来不曾断过联系,他对她的一切仍然了如指掌,自然也无法放下心来。
她不肯住院,不肯手术,对于她而言,才不过人到中年,一切希望却都消失了。婚姻的,生命的。除了哭,还是哭。
他陪着她,哄着她。许多时候也觉得,这样不好。可是面对一个即将失去生命的,曾经与自己抵足缠绵的女人,叫他如何狠下心来不理不睬?
周宁的话像一记重锤,一下就把他昏沉懵懂的头脑给敲醒了。他迅速地说:“我马上过来。”
挂了电话,周宁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也许吧,许多事情还真就是旁观者清,当事者却执迷不悟。
医生把李静送出门来,周宁急忙迎了上去:“走吧,我送你回家。”
李静苍白着脸,笑了笑:“子东说过来接我。”
不用说她也猜得到,是周宁给朱子东打的电话。也好,有些话自己说来倒成了不懂事不近情理,由别人的嘴里说出来,反而理由充分句句真经。
她伸手握一握周宁,低声说:“谢谢。”
周宁有点不满:“有没有新鲜点的。”
两人都轻笑起来。并肩走出医院大门,朱子东也开着车到了。打开车门,朱子东着急地迎上前来:“静静,没事吧。你呀,有事也不给我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