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静一声惊呼:“那敢情好。那就说定了,这周末去。”
去就去,周宁正想找个地方,梳理一下乱蓬蓬的心情,出去玩玩不失为一件好事。
说干就干,周宁立刻给吴巧莉和周燕打了个电话,两人也一口答应下来。
下了班,周宁给苏子明打了个电话,说了要去渔家乐的事。苏子明显得有点为难:“可是我没空啊。我这周要去北海开会。”
周宁有点失望:“我没想着要你去,就是想让你找个车送我们一下,巧莉和李静都有孕在身,我担心坐中巴车她们受不了。”
苏子明像是很忙,嗯嗯两声,周宁便说:“你既然没空,那就算了,我再想想办法。”
苏子明匆匆说:“忙着。拜了。”突然想起来似的,又补充说了一句:“晚上我不回家吃饭了。”
电话挂断了,周宁心里有点郁闷,自从苏子明当上这个科长,在家吃饭的次数是廖廖可数,而每次应酬回来十有八九醉意醺然。在周宁感觉中,两人竟是疏远许多。几天里都说不上几句贴心话。别的不说,就连床上那点事,也无形中减少许多。
周宁兀自叹息一声,问李静:“今晚有啥安排?”
李静头也不抬地答:“和老公说好了,一块去看贝贝妈。”
周宁一时没反应过来:“谁?看谁?”
李静说:“贝贝的妈。”
周宁明白过来:“哦。”取笑李静:“怎么,这用的啥战术?”
李静叹息一声:“想想也是,我跟一个生病的女人计较什么?真要计较下来,除了让老公为难和反感,我又能得到些什么?不如索性大方点,老公还夸我懂事理解人。当然,也不能掉以轻心,老公是自己的,婚姻是自己的,总不能放任不管,不如就一块去关心照顾一下,既统一了战线,对外宣告了立场,又得老公欢心,何乐而不为?”
周宁不由得对她刮目相看:“哟,脱胎换骨了啊。”
李静笑:“没办法。婚姻是有这个本事的。它可以让任何走进它的人脱胎换骨。”
周宁拿了包,笑道:“那行,我自个寻欢作乐去。”
李静笑着撇嘴:“就你这样,还能兴风作浪啊。”
周宁不服气了:“凭什么我就不能?”
李静笑:“你不是那种人。你太小心谨慎,把自己看管得太好。”她敲敲桌子,几乎语重心长了:“我的姐啊,有的时候,要任性一点才快乐。”
周宁失笑了:“你这是教我干吗来着?”
李静眨眨眼睛,神秘地笑了笑:“女人啊,要学会储藏一点男人。”
周宁吃一惊,问:“什么?”
储藏男人?这说法倒新鲜。
李静还要再说,手机响起来,她拿起手机,冲周宁挥挥手:“下次再教你。今天到此为止。老公来电话了。不理你了。”
周宁嗔怪地白她一眼,径直走出办公室。刚至楼下,手机响了,是房产中介,说是业主已经回来,现在可以过去办个认购手续。
周宁大喜,又迟疑道:“可是这时候银行都下班了。怎么转钱。”自己手上的钱也还没凑够,哪里知道这业主这么快就回来了。
中介笑:“今天先把手续办好,明天转账就可以了。”
明天时间也紧啊。周宁咬咬牙,那就先把陈光明的钱用了再说了。
她打了个车,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和业主把基本手续办好,两人约好明天十点前银行碰面。一切大功告成,皆大欢喜。
周宁再次行走在大街上,犹豫再三,还是给陈光明打了个电话:“你有空吗?”
陈光明说:“有。”
周宁忍不住了:“你怎么那么闲?”
每次找他,他都有空。
陈光明在那头失笑:“小姐,我正在和厅里头的领导吃饭。”
周宁有点不满:“那你还说有空。”
陈光明轻笑一声:“我的傻姑娘。”
周宁突然明白过来。他大小是个领导,怎么可能没有大小应酬,只不过是她找他,他当然就说有空。
心里一时五味杂陈了。
陈光明问:“你在哪?”
周宁答:“友爱路。我在名典咖啡等你吧。”
陈光明说:“好。”
在等待陈光明到来的时间里,周宁心里真是矛盾万分。就在昨天,她刚刚才告诫过自己,距离这个男人远一点。可是才刚过去二十四小时,她就不得不跟他再次有了交集。
陈光明来得很快,手里还拎着一个快餐盒。周宁看着他微笑着走近自己,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皮夹克,显得整个人特别年轻帅气。
他把快餐盒子搁在桌子上,吩咐服务生:“拿个碟子来。”
周宁疑惑地问:“什么啊。”
陈光明说:“我就在那面馆的附近吃饭,顺便就去面馆里给你买了碗面。”
有些什么东西立刻就堵在了周宁的喉咙里,她觉得自己呼吸困难起来,脑海里闪过无数念头,嘴里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良久,才嗫嚅着说:“别对我那么好。”
声音轻微,似乎害怕他听见。
陈光明说:“你管我。”
他把面推过来:“快吃。还热着。就猜到你还没吃饭。”
周宁拿起筷子,突然傻傻地问:“你对女人都这么好?”
陈光明失笑了,反问道:“你说呢?”
周宁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恨不得掐一下自己的嘴。
她埋下头来,专心对付那碗面。
陈光明说:“找我,是因为要感谢我呢,还是因为,有点儿想念我?”
周宁猝不及防,一口面没吞下,顿时狂咳起来。
陈光明急忙站起来,大手轻轻拍打她的背,又好笑又关切地说:“慢点儿嘛。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周宁心想,就是。她干吗紧张。不就一个对自己有意思的男人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心一横就说:“我害怕我一旦不紧张之后,脸皮就会变厚。那你可有得麻烦的了。”
陈光明笑吟吟的:“我的荣幸。”
周宁于是说:“周末你有空吗?”
陈光明答道:“有。”
刹那间,周宁突然理解了那一天夜里,当她对白鸟毫不犹豫地说出一个“好”字的时候,白鸟会那么动容。原来许多时候,这一个简单的好字,比千言万语更美,更让人心动。
她抬起头来冲他笑笑。他也回报她微笑。
没关系。她需要的才不过一点时间,他总给得起。看到她快乐,他也快乐。
她吃完了面条,抿口咖啡,开始翻看桌边小书架上的时尚杂志,头发垂下来,遮住了眼睛,陈光明伸出手去,为她把头发拨至脑后。
她抬起头,冲他笑了笑。
没有刻意再说话,陈光明也拿过一本杂志翻看着。他甚少有时间看这些时尚杂志,一翻之下,只觉新奇,看到有趣的,忍不住读给周宁听,慨叹:“这世上真是无奇不有。看多了,才觉得自己真是孤陋寡闻。”
周宁说:“我没事的时候就喜欢瞎看这些八卦东西。”
陈光明说:“非常让人羡慕的生活。”
周宁笑了:“我没觉得是夸奖。”
她取出手机看看时间,已经快十点了。不由得惊叫一声:“呀,时间过得真快。”
她站起来,拿了包,匆匆说:“我要走了。老是这么晚回去,婆婆该有意见了。”
陈光明扬扬眉:“呵,和婆婆一块住啊。”
周宁答:“可不。”
陈光明招手买单,周宁拦住他:“我来。”
陈光明不肯:“你下次。”
周宁执拗着不同意,陈光明无奈地笑了:“我只想安慰一下自己,起码还会再有下一次。”
这么一说,周宁就不好再坚持了。她脸有点红,讪讪地说:“那好吧。”
出了咖啡馆,陈光明去开车,周宁很自然地等在路边,街灯通明,这条最繁华的街道充斥了过往车辆的疾驰声,人来人往,无一张熟悉面孔。周宁却觉得无比妥贴安心。
他们在楼下告别。陈光明非要把车开进小区,周宁跳下车来,他也跟着下车来,说了再见,周宁便小跑着上楼。
进了家门才发现家里有客人。一老一少两个男人。周宁正愣怔间,婆婆从阳台走了进来,脸色并不好看:“这是大伯伯和江哥。”周宁懵懂着,赶紧叫一声:“大伯伯,江哥。”
两个男人很局促地笑了笑,周宁打过了招呼,便想进房去,她实在不老练与这些亲戚们打交道,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干脆躲开,省得大家不自在。
只听婆婆酸溜溜地问:“刚才送你回来的是谁?”
周宁一惊,立刻猜到婆婆定是刚才在阳台看到了陈光明,于是坦然答道:“一个朋友。”想想又加重了语调:“公安局的。”
这三个字对这位从乡下来的婆婆来说,还是颇具震撼力的。人家公安局的,能不是好人吗。
周宁眼看着婆婆的神情变了变,没有再追问,心里头便有点莫名的快意。
她进了房,上网乱逛。有一个男人名叫清晨,几次三番地发来请求,要加她。她本来就不喜欢添加好友,更讨厌死乞白赖要加的人。心里头不耐烦,顺手拒绝再让此人添加。
不一会儿,手机短信来了,是陈光明:“干吗不加我?”
周宁不由得晕了。转而发过去:“你又没说是你。”
心里头暗忖,是试探吗?试探她是不是一个随便的女人?会不会在网上滥交朋友?
陈光明再发来一串数字:“加我。”
她加了他。
看到一个陌生的头像亮了起来,她以为他会说点什么。但并没有。他只默默地待在那儿,什么话也没说。周宁自己倒忍不住了,几次三番地敲下几行字,想要发给他,最后还是放弃了。
在电脑面前坐到昏昏欲睡,苏子明一直没回来。现在周宁已经习惯了不再找电话催他回来。他嘴上就算是说马上,最后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他的理由永远多多,又充分无比。每每让周宁反驳不了。
陈光明的头像一直亮着,周宁有点生气,干脆下了线,出门去洗澡。这才发现那俩亲戚没走,婆婆抱了被子扔在沙发上,看来是要在沙发上睡一晚的意思了。
周宁急忙说:“妈,可以让伯伯他们去旅馆里住啊。那个我们一早跟人家订好的,不花多少钱。”
婆婆沉着脸:“钱少也是钱。你们能有几个钱。住什么旅馆。哪儿睡不就那么一宿。”
看这情形,周宁知道再说下去也没什么用,干脆闭上嘴,讨个和平还好点儿。
顾自去洗了澡,包了头发正要走出卫生间,突然听到那位伯伯说:“子明要买新房子啊,可那点钱怎么办?”
只听得婆婆坚定地说:“那钱我答应了借给你,就是借给你。”
周宁听得心里咯噔了一下。
难道说,婆婆除了那一万块钱,还有别的?
她故意在手上使了点劲,打开门。听到动静,厅里的人都不约而同地不说话了。
周宁不动声色地对婆婆笑了笑:“妈,我先睡了。伯伯,江哥,早点休息哦。不好意思,屋子窄,让您们受委屈了。”
客套话谁不会说,情不情愿而已。
婆婆的脸色和缓了一点,说:“嗯,快去睡吧。”
周宁哪里睡得着,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眼看十二点多了,苏子明终于回来了。周宁立刻坐了起来。她听到婆婆和苏子明在客厅小声地说着话,说了挺久,苏子明才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苏子明一看到她正襟危坐的模样,就怔住了,问:“怎么还不睡莲?”
周宁没心思跟他废话,直接问:“你妈哪来的钱借给大伯伯?”
苏子明愣了一下,含糊地答道:“什么啊。借什么钱啊?”
周宁盯着他,不耐烦地说:“回答我。”
苏子明轻咳一声,低声说:“我妈前些日子把乡下的房子给卖了。”
周宁吃了一惊。她点点头,问:“意思是说,你妈把老房子给卖了。”
苏子明点点头。
周宁继续问:“意思是说,她以后就跟着咱俩过下半辈子了。”
苏子明有点不自然,躲开了周宁的目光:“我妈嘛,跟咱住可不是应该的。”
周宁不理他,继续说:“她卖了老房子,打算下半辈子跟着咱俩,但是卖房子的钱,她却借给了别人!我们呢,还在这里为了买房的钱不够愁得焦头烂额!”
苏子明急忙上来捂住她的嘴:“小点声,老婆,小点声。”
周宁啪地打开他的手,眼里顿时泛起了泪花:“我他妈的真是傻啊。到处跑去借钱,借得什么脸什么没有了。又不舍得让老公没面子,只好自己不要脸!你妈倒好,有钱借给人家,也不说给我们!哪怕让我写借条也成啊!我说呢,干吗干巴巴地丢一万块钱来,敢情是过意不去啊,扔个一万块买个良心平安!”
苏子明急得团团转:“喂喂喂,不是的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看他着急,周宁倒冷静下来:“不是这样?那么是怎么样?你倒说来我听听!”
苏子明赔着笑,说道:“她是先答应了大伯伯,后来才知道我们要买房……”
周宁冷笑一声:“告诉别人实情是件很难的事吗?我儿子现在买房需要钱,我可能没法借钱给你了。这话就那么难出口?或者是儿子家有媳妇想办法,亲戚家不好得罪?”
苏子明也生气了:“周宁,别说得那么难听!”
周宁气涌上来,冲他狠狠丢过去一个枕头:“你滚出去!”
苏子明压低了声音:“你让我滚去哪啊?”
周宁嚷:“爱滚哪就滚哪!敢上床来,老娘踢死你!”
周宁素来不说粗话,这会儿实在是气急了,什么都顾不得了。
她把被子倏地一拉,把自己整个地盖住了。
只听得婆婆在外边敲门:“明儿,明儿,怎么了?什么事?”
苏子明赶紧答道:“没什么。妈。睡了。”
周宁偷偷把被子掀开一角,只见苏子明讪讪地弄了张毯子铺在地板上,枕头搁好,衣服也没脱,用张被子把自己包住,没几分钟,就打起呼噜来。
周宁又气又恼,还以为他至少多几句解释,他却没事人般地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