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中华文化书系——宋词三百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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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姜夔

(生卒年约在1125—1221间)

字尧章,号白石道人,鄱阳(今属江西)人。一生未出仕。曾著《大乐议》,宁宗时献于朝。往来鄂、赣、皖、苏间,卒于杭州。

点绛唇

丁未冬过吴松作

燕雁无心,太湖西畔随云去。数峰清苦,商略黄昏雨。

第四桥边,拟共天随住。今何许。凭栏怀古,残柳参差舞。

【注释】

丁未:宋孝宗淳熙十四年(员员愿苑)。吴松:即今吴江。本年春,姜夔曾由杨万里介绍到苏州去见范成大。燕(yan)雁:北国燕赵之地。商略:

商量,酝酿。此处指遥望山峰,雨意很浓。第四桥:指吴江城外的甘泉桥。

《苏州志》:“甘泉桥旧名第四桥。”天随:晚唐陆龟蒙,号天随子,隐居吴江。

【简析】

此词为作者自湖州往苏州,道经吴松所作。乃小令中之名篇。虽只源员字,却深刻地传出了姜夔“过吴松”时“凭栏怀古”的心情。上阕首句燕雁为叠韵,末句三四字黄昏为双声,下阕同位句同位字第四又为叠韵,参差又为双声,自然天成。双声叠韵之回环,妙用在于此。

念奴娇

予客武陵,湖北宪治在焉。古城野水,乔木参天,予与二三友日荡舟其间,薄荷花而饮,意象幽闲,不类人境。秋水且涸,荷叶出地寻丈,因列坐其下。上不见日,清风徐来,绿云自动。间于疏处窥见游人画船,亦一乐也。朅来吴兴,数得相羊荷花中。又夜泛西湖,光景奇绝,故以此句写之闹红一舸,记来时、尝与鸳鸯为侣。三十六陂人未到,水佩风裳无数。翠叶吹凉,玉容销酒,更洒菰蒲雨。嫣然摇动,冷香飞上诗句。

日暮。青盖亭亭,情人不见,争忍凌波去。只恐舞衣寒易落,愁入西风南浦。高柳垂阴,老鱼吹浪,留我花间住。田田多少,几回沙际归路。

【注释】

三十六陂:虚数,形容很多坡。水佩风裳:指美人妆饰,代指荷叶荷花。玉容销酒:形容荷色艳丽。菰蒲:一种浅水植物。青盖:荷叶。亭亭:挺立的样子。凌波:形容女子步履轻盈。舞衣:荷叶。田田:荷叶相连的样子。

【简析】

这是一首歌咏荷花的词篇,表现了作者对生活的热爱。姜夔这首词写出了赏爱荷花的最真切的心灵感受。荷花在我国文学中是象征着“出污泥而不染”的高洁品格,词人对荷花的爱恋寄托着他对自己的超凡脱俗的生活理想的追求。

扬州慢

中吕宫,淳熙丙申至日,予过维扬。夜雪初霁,荠麦弥望。入其城,则四壁萧条,寒水自碧,暮色渐起,戍角悲吟。予怀怆然,感慨今昔,因自度此曲。

千岩老人以为有黍离之悲也。

淮左名都,竹西佳处,解鞍少驻初程。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自胡马窥江去后,废池乔木,犹厌言兵。渐黄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

杜郎俊赏,算而今、重到须惊。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注释】

淮左:宋在苏北和江淮设淮南东路和淮南西路,淮南东路又称淮左。

竹西:扬州城东一亭名,景色清幽。春风十里:借指昔日扬州的最繁华处。杜牧《赠别》:娉娉袅袅十三馀,豆蔻梢头二月初。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这首诗也就是下阕的“豆蔻词”。胡马窥江:员员圆怨年和员员远员年,金兵两次南下,扬州都遭惨重破坏。杜郎:唐朝诗人杜牧,他以在扬州诗酒清狂著称。青楼梦:杜牧《遗怀》:十年一觉扬州梦。二十四桥:在扬州西郊,传说有二十四美人吹箫于此。杜牧有诗云: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桥边红药:二十四桥又名红药桥,桥边生红芍药。

【简析】

这首词写于宋孝宗淳熙三年(员员苑远)冬至日,词前的小序对写作时间、地点及写作动因均作了交待。姜夔因路过扬州,目睹了战争洗劫后扬州的萧条景象,抚今追昔,悲叹今日的荒凉,追忆昔日的繁华,发为吟咏,以寄托对扬州昔日繁华的怀念和对今日山河破的哀思。用今昔对比的反衬手法来写景抒情,是这首词的特色之一。

永遇乐

次稼轩北固楼词韵

云隔迷楼,苔封很石,人向何处。数骑秋烟,一篙寒汐,千古空来去。使君心在,苍厓绿嶂,苦被北门留住。有尊中酒差可饮,大旗尽绣熊虎。

前身诸葛,来游此地,数语便酬三顾。楼外冥冥,江皋隐隐,认得征西路。中原生聚,神京耆老,南望长淮金鼓。问当时、依依种柳,至今在否。

【注释】

迷楼:在扬州,为隋炀帝下江南时所建。镇江与扬州隔江相望。很石:北固山甘露寺中的一块石头,据说孙权和刘备曾经坐在上面共商大计。使君:指辛弃疾,辛曾任福建安抚使。这时稼轩已在上饶隐居逾十年,故称之“心在苍厓绿嶂”。北门:指镇江,当时是抗金的北疆门户。有尊中酒差可饮:东晋桓温曰:“京口酒可饮,箕可使,兵可用。”这里以桓温喻稼轩。认得征西路:桓温曾拜征西大将军。稼轩是从山东退到江南的,熟悉北方的山川形势,他自己也在《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中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

【简析】

宋宁宗嘉泰四年(员圆园源),抗金老将辛弃疾由浙东安抚使被派知镇江府。

其秋,写下了“气吞万里如虎”的名篇《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姜夔此阕,即步稼轩原词之韵以和。二词同是就登北固楼事而生感之作,但主题思想与表达方式有异。辛词怀古伤今,自抒其满怀忠愤。姜词则借古人古事以颂稼轩,通过赞扬稼轩来寄寓自己心系国家兴亡,拥护北伐大业的政治热情。

此词最可贵之处,在于反映了北方人民盼望统一的迫切心情,并激励老年的辛弃疾努力完成收复中原的重任。

小重山令

赋潭州红梅

人绕湘皋月坠时。斜横花树小,浸愁漪。一春幽事有谁知。东风冷、香远茜裙归。

鸥去昔游非。遥怜花可可,梦依依。九疑云杳断魂啼。相思血,都沁绿筠枝。

【注释】

潭州:今湖南长沙市。湘:湘江,流经湖南。皋:岸。茜:大红色。沁:渗透。

【简析】

这是一首咏物词。作者的咏物词所咏最多的是梅、柳,这是因为他的一段“合肥情事”,他与合肥情侣相遇于合肥赤兰桥,其地多柳树,而分手时为梅开时节。以咏梅为题,抒怀人之情。上阕写景。首两句点出“潭州”与“梅花”。“东风”两句,因物及人。下阕抒情。鸥去之后,昔游全非。全词即梅即人,清新雅丽。

踏莎行

自沔东来,丁未元日至金陵,江上感梦而作。

燕燕轻盈,莺莺娇软。分明又向华胥见。夜长争得薄情知,春初早被相思染。

别后书辞,别时针线。离魂暗逐郎行远。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归去无人管。

【注释】

燕燕、莺莺:指所爱之人。华胥:梦境。淮南:指合肥,作者有情人在合肥。

【简析】

全词紧扣感梦而入主题,以梦见情人开端,又以情人梦魂归去收尾,意象浑成,境界空灵清远。

鹧鸪天

元夕有所梦

肥水东流无尽期。当初不合种相思。梦中未比丹青见,暗里忽惊山鸟啼。

春未绿,鬓先丝。人间别久不成悲。谁教岁岁红莲夜,两处沉吟各自知。

【注释】

肥水:源出安徽合肥西南紫蓬山,东流经合肥入巢湖。春未绿:本词作于正月,这时气候很冷,草未发芽,所以说春未绿。红莲:指灯笼。欧阳修《元夕词》有“纤手染香罗,剪红莲满城开遍”之句。

【简析】

这是一首情词,与姜夔青年时代的“合肥情事”有关,词中怀念和思恋的是合肥的旧日情侣。庆元三年(员员怨苑)元夕之夜,他因思成梦,梦中又见到了旧日的情人,梦醒后写了这首缠绵悱恻的情词。这一年,距初遇情人时已经二十多年了。词的内容意境空灵蕴藉,纯粹抒情,所谓“意愈切而词愈微”,“感慨全在虚处”,正是此词的特点。

浣溪沙

丙辰岁不尽五日吴松作

雁怯重云不肯啼。画船愁过石塘西。打头风浪恶禁持。

春浦渐生迎绿,小梅应长亚门枝。一年灯火要人归。

【注释】

禁持:摆布。浦:河水。

【简析】

此词的显著特色,是以哀景写欢乐,以淡笔写浓情。上阕以雁怯重云,画船载愁,浪打船头等惨淡景象反衬归家之欢欣,下阕的春浦渐绿,小梅长枝,灯火催归等写浓情。结笔化浓情为淡语。除夕守岁之灯火,一年一度而已矣。灯火催人快回家,欢欢喜喜过个年。一笔写出家人盼归之殷切,亦写出自己归心之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