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中华文化书系——宋词三百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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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晏殊

(991—1055)

字同叔,抚州临川(今江西抚州市)人。十四岁以神童召试,赐进士出身。宋仁宗朝人官至宰相。当时名臣范仲淹、韩琦、欧阳修等都出于他的门下。谥元献。他是一个在政治上志满意得的文人。其诗属“西昆体”,是北宋初期的重要词人。词风和婉明丽,风流蕴藉。词多写上层大夫的诗酒生活和悠闲情致,内容多风月离愁之类,擅长小令,语言婉丽、音调和谐。著有《珠玉词》。

浣溪沙

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消魂。酒筵歌席莫辞频。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注释】

一向:即一晌,一会儿。等闲:平常。

【简析】

这是词人在宴会上即兴之作,也是词人《珠玉词》的代表作。词中所写的并非一时所感。悲年华之有限,感受事物变化反复之无常,在山河风雨中寄寓着对人生哲理的探索。从而表达出要好好珍惜每时每刻。词中,加入了旷达和疏放,使别怨离恨表现得更入木三分。在宋词中别具一格。

浣溪沙

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

【注释】

一曲新词酒一杯:白居易《长安道》:“艳歌新曲酒一杯。”这里化用其意,边酒边听曲,作自我排遣。去年天气旧亭台:出自郑谷《和知己秋后伤怀》“流水歌声更不回。去年天气旧池台”。香径:散发着落花香味的小路。

【简析】

这首词悼惜残春,面对凋残的景物,不由想起去年此时此地团圆的欢乐情形,而如今物是人非,凄凉落寞之感萦绕于心。接着感伤年华的飞逝,又暗寓怀人之意。上阕天气、亭台、夕阳,依稀去年光景;下阕燕归,更是触目伤情,抑郁难解,只有徘徊香径而已。词中“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一联,为词人得意之句,工巧而流利;思致缠绵,成为后世传诵的名句。

浣溪沙

小阁重帘有燕过,晚花红片落庭莎。曲栏干影入凉波。

一霎好风生翠幕,几回疏雨滴圆荷。酒醒人散得愁多。

【注释】

晚:一指傍晚。一指晚春。

【简析】

此词表现了作者幽静闲雅的生活,却又流露出落寞无奈的惆怅心绪。结句抒发的亦是富贵人家的通病:闲愁。前人评论之曰:圆融平静,多富贵气象。

浣溪沙

玉碗冰寒滴露华,粉融香雪透轻纱。晚来妆面胜荷花。

鬓亸欲迎眉际月,酒红初上脸边霞。一场春梦日西斜。

【注释】

粉融:脂粉与汗水融和。古时女子的面饰,有以黄粉涂额成圆形为月,因位置在两眉之间,故词称“眉际月”。

【简析】

此词写夏日的黄昏时佳人午睡初醒、晚妆刚好、酒脸微醺的情形。全词婉转有致,犹如一幅别具韵味、浓墨重彩的山水人物画。动情亦动人。

鹊踏枝

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注释】

槛:栏杆。飞去:一作“来去”。斜光:残月的清光。凋碧树:使得树木绿叶枯落。尺素:书信的代称。古人写信用素绢,通常长约一尺,故称尺素,语出《古诗》“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呼儿烹鲤鱼,中有尺素书”。

【简析】

这是首写离愁别恨的名作。上阕写庭院及室内景物。下阕写登楼望远时的所见所感。写秋意但不凄苦,抒离情愁而不哀,写富贵之家但又不言“金玉锦绣”,临秋而望远,极目天涯,境界极为辽阔。下阕:“昨夜西风凋碧树”

写尽对恋人的寻觅思念之情,表现了词人强烈的主观意识与对幸福的执着追求。同时吐露对恋人的思念,营造了清丽而冷寂的环境,反衬出孤独哀伤的情感。词中还隐约含蓄地表示有难言之意,给读者留出想象的余地。

采桑子

时光只解催人老,不信多情。长恨离亭。滴泪春衫酒易醒。

梧桐昨夜西风急,淡月胧明。好梦频惊。何处高楼雁一声。

【注释】

离亭:古代送别之所。淡:冷淡清冷。胧:朦朦胧胧。

【简析】

这首词写的是一种深沉而又哲理的人生感慨。短短的四十四字,写出人生一种深沉的感慨:悲迟暮、伤别离。上阕概述时光之无情,下阕写春去秋来,触景生情,相思难禁。这首词意境优美,笔法轻巧空灵,柔丽而富诗意,且蕴含着一种凄婉的情绪。

清平乐

金风细细,叶叶梧桐坠。绿酒初尝人易醉,一枕小窗浓睡。

紫薇朱槿花残,斜阳却照阑干。双燕欲归时节,银屏昨夜微寒。

【注释】

金风:秋风。绿酒:美酒。紫薇朱槿:两种花卉,花色艳丽。

【简析】

这首词写秋来情怀。金风梧桐,小窗人醉,斜阳残花,双燕欲归,都有着淡淡的秋感。这首小词通过对秋景的着意描绘,委婉含蓄地抒发了人的清寂之思。全词于平易之境,抒闲适之情。清新雅洁,饶有韵致。

清平乐

红笺小字,说尽平生意。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

斜阳独倚西楼,遥山恰对帘钩。人面不知何处,绿波依旧东流。

【注释】

红笺:是一种精美的小幅红纸,用来题诗、写信。意:爱慕的心意。

【简析】

此为怀人之作。词中寓情于景,以淡景写浓愁,言青山长在,绿水长流,而自己爱恋着的人却不知去向;虽有天上的鸿雁和水中的游鱼,它们却不能为自己传递书信,因而惆怅万端。以斜阳、遥山、人面、绿水、红笺、帘钩等物象,营造出一个充满离愁别恨的意境,将词人心中蕴藏的情感波澜表现得婉曲细腻,感人肺腑。全词语淡情深,闲雅从容,充分体现了词人独特的艺术风格。

踏莎行

小径红稀,芳郊绿遍。高台树色阴阴见。春风不解禁杨花,蒙蒙乱扑行人面。

翠叶藏莺,珠帘隔燕。炉香静逐游丝转。一场愁梦酒醒时,斜阳却照深深院。

【注释】

红稀:花儿稀少。红,指花。阴阴见:暗暗显露。翠叶藏莺,珠帘隔燕:意谓莺燕都深藏不见。这里的莺燕暗喻“伊人”。炉香:谓炉中香烟静静升腾,屋内细微蛛丝,被追逐轻轻飘转。游丝,蜘蛛待吐的丝。

【简析】

这首词是描写晚春景象,表现春愁之作。暮春傍晚,酒醒梦回,只见斜阳深院而不见伊人。怅惘之情,通过景物描写隐约地表露出来。全词除“一场愁梦酒醒时”句外,都是写景。委婉细致,景中寓情,达到不露痕迹的程度。

踏莎行

碧海无波,瑶台有路。思量便合双飞去。当时轻别意中人,山长水远知何处。

绮席凝尘,香闺掩雾。红笺小字凭谁附。高楼目尽欲黄昏,梧桐叶上萧萧雨。

【注释】

碧海:指海上神山。瑶台,从《穆天子传》写西王母所居的瑶池移借过来,指陆上仙境。红笺:是一种精美的小幅红纸,用来题诗、写信。

【简析】

此词写别情,深婉含蓄。以结句为最妙,蕴藉而韵高,颇耐赏玩。

诉衷情

芙蓉金菊斗馨香,天气欲重阳。远村秋色如画,红树间疏黄。

流水淡,碧天长,路茫茫。凭高目断,鸿雁来时,无限思量。

【注释】

目断:望至视界所尽处,犹言凝神眺望。

【简析】

这首小令,抒写登楼怀远,极有情致。上阕描绘红树金菊,秋色如画。下阕写水远天长,情思无限。“鸿雁”隐露渴盼信息,凭高目断来反衬“无限思量”,表叙眷念之殷切,均含而不露。全词和婉雅丽,极有情味。

破阵子

燕子来时新社,梨花落后清明。池上碧苔三四点,叶底黄鹂一两声,日长飞絮轻。

巧笑东邻女伴,采桑径里逢迎。疑怪昨宵春梦好,原是今朝斗草赢,笑从双脸生。

【注释】

破阵子:唐教坊曲名。又名《十拍子》。新社:春社,在立春后,清明前。巧笑:美好的笑。

【简析】

在《珠玉词》中,这是一首清新活泼的作品,具有淳朴的乡间泥土气息。

上阕写自然景物。众多意象秀美明丽,足见春色之娇人。下阕写人物。“巧笑”已闻其声,见其容;“逢迎”更察其色,观其形。“疑怪”两句通过观察者心理活动,用虚笔再现“女伴”的生活细节,将村姑的天真可爱一笔点到,与上阕生气盎然的春光形成十分和谐的画面美与情韵美。“笑从双脸生”一句特写,收束全篇。此词,美在情景,其用笔明丽清婉,秀润无伦。

玉楼春

春恨

绿杨芳草长亭路,年少抛人容易去。楼头残梦五更钟,花底离情三月雨。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注释】

长亭:古道长亭,是旅客小休之所,这里是指两人分别之处。年少:

代指恋人。

【简析】

此词抒写人生离别相思之愁苦,寄托了作者从有感于人生短促、聚散无常以及盛筵之后的落寞等心情生发出来的对人生对爱情的感慨。整首词感情真挚,情调凄切,抒情析理,绰约多姿,有着迷人的艺术魅力。

木兰花

燕鸿过后莺归去,细算浮生千万绪。长于春梦几多时,散似秋云无觅处。

闻琴解佩神仙侣,挽断罗衣留不住。劝君莫作独醒人,烂醉花间应有数。

【注释】

闻琴:指汉代的卓文君,她闻司马相如弹琴而爱慕他;解佩:指传说中的神女,曾解玉佩赠给情人。

【简析】

这首词借青春和爱情的消失,感慨美好生活的无常,细腻含蓄而婉转地表达了作者的复杂情感。此词多化用前人的诗句,词人信手拈来,却自然贴切。词中的复杂的思想,是结合当时词人的政治命运和处境有关的宋仁宗庆历三年(员园源猿),晏殊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宰相),兼枢密使,握军政大权。

其时,范仲淹为参知政事(副宰相),韩琦、富弼为枢密副使,欧阳修、蔡襄为谏官,人才济济,盛极一时。可惜宋仁宗不能果断明察,又听信反对派的攻击之言,则韩琦先被放出为外官,范仲淹、富弼、欧阳修也相继外放,晏殊则罢相。

而这首词很真实地反映了作者的人生态度和襟怀。这是一首优美动人而又寓有深意的词作,为晏殊词的另类作品。

撼庭秋

别来音信千里,怅此情难寄。碧纱秋月,梧桐夜雨,几回无寐。

楼高目断,天遥云黯,只堪憔悴,念兰堂红烛。心长焰短,向人垂泪。

【注释】

兰堂:女子的内室。

【简析】

此词写难以排遣、无所寄托的思念之情。情景交融,寓情与景,读来只觉悱恻缠绵。本词高妙在于淡雅闲适之外,透出一股深厚苍凉,反映了作者性情沉郁的一面。

少年游

重阳过后,西风渐紧,庭树叶纷纷。朱阑向晓,芙蓉妖艳,特地斗芳新。

霜前月下,斜红淡蕊,明媚欲回春。莫将琼萼等闲分。留赠意中人。

【注释】

后:即后。芙蓉秋天开白、黄或淡红色花。

【简析】。

此词咏木芙蓉。秋风萧瑟,落叶纷纷,而芙蓉花却独自开得分外艳丽。

这不畏严霜的木芙蓉象征着爱情的坚贞、高洁,因此词人要特地把它留赠给自己的意中人。这首咏物词,在咏木芙蓉的同时,附带出词人的感情所在。

词人要把这凌霜耐冷、独傲秋庭的花儿送给意中人,实际上寄托着作者对坚贞高洁之品德的肯定与赞赏。同时也表达了作者对那种坚贞高洁的爱情的向往和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