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蓝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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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那个晚上,蓝锦睡得特别沉。好像黑夜爬进了她的脑子,整个脑海里昏的黑的弥漫着雾样的空气,窒息的感觉,窒息的吻,全身散发着的都是梁俊一拥抱她的感觉。迄今为止,她一直有一个问题想不通,那就是她不爱他,为什么她会沉迷在他的吻中。难道肉体和心灵真的可以剥离吗?她实在想不通!婚期定在一个月后,婚礼将会在香港的教堂举行。一切尘埃落定。

梁俊一果然没有食言,赵世泽的面色不那么凝重了,但是依然眉头紧锁。这天,蓝锦办完所有的离职手续后就离开了公司,回家后清理好行囊,抬头给了赵世泽一个微笑,说:“我想出去几天,一个人静静的呆一会,你还愿意帮我照看这些花吗?”

赵世泽痛苦的闭上眼睛,摇了摇头,一会,便把她拉进怀里,说:“不要走,好吗?我情愿什么都不要。”

“可是我要你好好地活下去。”蓝锦依在他怀里,眼泪早已不听指挥,嗖嗖的滚了下来。

赵世泽抬起她的头,看着她泪痕满面地脸,痛心疾首的说:“锦儿,你是不是好恨我?我连自己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我真是没用。”

“不,我不许你这么说,你是最伟大的,在我心目中你永远都是。”蓝锦按住他的嘴唇,不许他说下去。

“我们一起走好不好?啊,答应我,我们一起走,我怎么舍得你离开我,宝贝!”赵世泽摇着蓝锦的肩膀,急切地说道。

“傻瓜,我没有离开你,你觉得我离开你了吗?不会的,我怎么舍得,你一直就在我心里的。”一丝凄凉哀婉的笑挂在蓝锦的嘴角,她抬手抚摸了一下赵世泽消瘦的面庞,说道:“你瘦了,也黑了。”

赵世泽听到这句话,心里猛震了一下,他记起临别英国前医生的话来了,他的肺已经极度虚弱,不可以再抽烟了,而且随时有转癌变的可能。面对如此的境况,他还有什么资格来要求眼前如花似玉的女孩子呢?是啊,他不能耽误她,就算她愿意,他自己也不答应,不然他会恨死他自己的。唉,一切都是天意!

他呆站了一会,便颓然坐在床上,头低着像一尊雕塑。

蓝锦看着他神情的变换,很诧异,问道:“世泽,你没事吧?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赵世泽抬起头给她一个凄凉的笑,说:“傻丫头,我很好。——唔,你去玩吧,下午几点的火车,我去送你。”

“唔,不用了。他会去送我。”蓝锦有点怯怯的,她不安的把手绞在一起,眼睛不敢和赵世泽对视。

“哦,——”赵世泽愣了一下猛然醒悟过来,他恍然明白了,从此以后,他面前的这个女孩子已不属于他了,他茫然若失的看了看那个曾经温馨无比的小屋子,便说:“那我以后也不方便来了。”

“不,不要,你别这样说,我会心痛的。”蓝锦扑过去抱住他哭道。

“傻瓜,唉,我得走了吧?”赵世子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转动了一遍,说:“蓝锦,钥匙还是别给我了吧?要不这样,我把这盆兰花带回去养,就当是你给我留的一个纪念吧!”

蓝锦怔怔的看着他,不说一句话,其实此刻纵有千言万语,也无从说起。良久,她才走过去,伸手帮赵世泽正了正衣领,说:“一个人要注意身体。”

“嗯,知道。”赵世泽机械地答道。

“要记得吃饭,啊?”

“会的。”

“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蓝锦说着说着又记起以前和他说过的话了,那时她还美好的计划着未来,她会想到他们的孩子,会想到白头偕老,如今,什么都没有了,一切只是过眼云烟。

“是,我再也不抽烟了。”赵世泽恰巧也想到了那天蓝锦和他计划的很多事情。世事变幻莫测,谁也无可奈何。

“晚上早点睡觉,别一个人呆得太晚了。还有,衣服要定期放到洗衣店去洗,别到了没得穿的时候才记起来。”蓝锦想起一件说一件,赵世泽一一地答应着。

“嗯,还有,你那个咖啡我已经帮你买回来了,就放在你茶几下面的柜子里,要记得自己拿出来。”蓝锦平时没觉得什么,现在要走了一下子就觉得太多事情要交待了,她怕他记不住,又说:“到时你要忘记什么了,就问林娜吧,这也都是她教我的。”

“嗯,我谁都不用问了,这好些年,我都是依赖别人生活,除了工作!我想我自己也该做些什么了。”赵世泽叹口气站起来,把那盆花端起来,说:“我该走了吧?他一会是不是要过来了?”

蓝锦低着头没有吭声,眼泪又落了下来。风从窗子里进来,在屋子里转了个圈又出去了,留下风一样的叹息,天空灰蒙蒙的,好像又开始飘雨了,细细的嘀嗒在那一溜儿摆着的花盆上。

赵世泽走过去,把她紧紧地抱了一下,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又缓缓放开,柔声说:“宝贝,我走了。”

蓝锦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他,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就像一个失去了所有追求所有理想的人一样,不知道前方等着她的是什么。赵世泽看得心碎,他不忍细看,便转身向门口走去,打开门时,他站住了,回过头来说:“蓝锦,我的那件衬衣呢?还在吧?我也该带回去了。”

蓝锦木然的站了一会,便走到衣柜跟前,打开最下面的抽屉,取出一个塑胶袋,慢慢地往门口走去,赵世泽迎着她走过去,伸手去接她递过来的衣服,蓝锦却没有松手,好像那一松手便是自动宣告某一事情的结束了,他们不敢松手,不知道这一松手何时才能再握到对方的手。两个人都握着那个袋子,握着那共同拥有的一点回忆,彼此不忍卒看。好半天过去了,两个人都好像凝固成了化石。

慢慢的,蓝锦的手慢慢垂落下来,她开口说道:“你就这样走了么?”

“嗯,我走了,我该走了。”赵世泽转身朝门口走去,蓝锦突然就说:“你等等。”然后扑过去紧紧地从背后抱住他,脸贴在他背上,声音顿了顿说:“以后一个人了,多保重!”

赵世泽回过头笑了笑,伸手揪揪她的鼻子,说:“你也一样。”便离去了。

当晚,蓝锦在梁俊一的护送下上了火车,离开了深圳,她本来买好了去云南的车票,到了中途却在一个很不起眼的小站下车了,她蜷缩在那里的一个小村庄改成的客舍,关掉手机,默默地一呆就是十来天,多日后打开手机,才发现短信息的空间已被梁俊一的信息占满,每一条短信都诉说着他的恐惧,他的害怕,他的相思……他只求她早日归来,平平安安的归来!——婚礼所需的一切都已备好!

他现在是她名正言顺的未婚夫了,这些关怀这些爱意都是天经地义的了?

半个多月后的一个深夜,她没有通知任何人就悄悄地回到深圳了。这时她的行囊上已落满灰尘,脸上写满疲惫,只是那一头长长的黑发还柔软如丝。走进熟悉的巷子时,她的心还是跳了一下,昏黄的路灯还是一如既往的发着昏暗的光,不平的路面还是会磕到她的脚,这条小路上曾经不知道有多少他们的脚印,如今,只剩她形单影只的走在回家的路上。

走到门口,她掏出钥匙借着路灯的光亮仔细看了看周围,不远处的一个墙角里好像有个醉酒的人坐在那里打瞌睡,头一下一下的往下钓着鱼。蓝锦打开门,铁门拉开的声音惊醒那个睡觉的人,他猛地抬头看见了蓝锦,便低低的叫了声:“锦儿,你回来了?”

这声音像从地底下发出来的一样,遥远又奇异,蓝锦掉过头去,看到坐在墙角的那人已站起身来朝她走过来,黑夜中他的眼睛异常明亮,蓝锦张了张嘴巴没说出话来,提在手上的旅行袋扑通掉下去,铁门却又哐当一声关上了。

赵世泽朝她走过来,蓝锦一个飞身扑过去,嘴里叫了声:“爸爸!……”便痛哭起来。

赵世泽把她抱在怀里,柔声哄道:“乖,别哭了,宝宝马上要做大人了,不可以哭了。”

“你一直在这里?”蓝锦擦了把眼泪,看着他。

“嗯,我等你回来,怕你一个人回来晚了害怕。”赵世泽挤出一个笑容来,蓝锦觉得那简直比哭还难看,她也挤出一个笑容来,尽量地把表情放平和一些。

赵世泽捡起地上的旅行袋背在自己肩上,扶着蓝锦的肩头说:“来,乖,再叫一声爸爸……”

“爸爸,我好想你!爸爸……”蓝锦举起小拳头在他胸膛上用力地捶着,一下一下就敲进了赵世泽的心坎上了。

他握住她的小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就弯下腰去,说:“来,爸爸背你上楼去。”

蓝锦犹豫了一下便趴身上去。两个人进入铁门,慢慢地朝七楼爬去,蓝锦闭着眼睛趴在他背上,她的身子随着他前进的步子一晃一晃的,于是,儿时的记忆便也像潮水漫了上来,小时候爸爸也是这么背着她上楼的,她就是这么趴在爸爸的背上走过童年,走过记忆中的那些花季岁月!

次日上午,赵世泽带她出去,他们驱车到了一处僻远的村落附近,那里人不多。他牵着她的手爬到一个半山坡上,草地很柔软,六月天气的太阳九点钟已经很热了,他们拣了一处有阴的地方坐下来,彼此不说一句话,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对方,然后,他伸手握住她的双手,说:“我们一起躺一会吧!”她顺从的挨着他的身体躺了下去,头枕在他的胳膊上。

那天的太阳晒在人身上,整个草地都是热烘烘、软绵绵的,思维也是热烘烘、软绵绵的,热得让人喘不过去,软绵绵的让人想不出一句话来说。至于以前,关于以后,都不在他们的记忆中,只有现在才是他们的,只有这一刻才是真实的。他们就好像两个没有思维的动物,静静地****着对方的伤口,静静地躺在山坡上晒太阳,不知道前世,也不知道来世,只知道眼前的一条小路通向那寂静的山林中,通向那幽暗的没有光的所在。

这世间是不是真有一种爱,一种纯粹的爱,爱到让一个人无怨无悔,爱到无欲无求才算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