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十六岁，在淫雨霏霏中开始。
“怎么下个没完了呢？”
“从前的家乡就是如此。今日不练舞了，这雨下的烦人。”
“哎！”小五喜滋滋地给我准备午膳。
“小姐，刘秀来信了。”红云悄悄在我耳边嘀咕，“不出两个月，河南会有宗族向朝廷发难，让小姐尽量南下躲避纷争。”
“躲？我能躲哪儿去？”
“可寻个借口出去，估摸准时间，四月初，恰逢****时中途停下，躲在南阳地。那里安全。”
“他在南阳？”
“这个不清楚，也不一定要在南阳，总之不往东走就行。”
“知道了，我会带上太子。”
我现在能做的，就是对双方保持缄默。
“母后！”刘婴一路小跑地颠过来了，我将他抱在怀里。
“太子今日读了什么书？”
“我不想读书，母后，我想看您跳舞！跳舞！”他兴高采烈地挥舞着小手。
“不读书可不行，你是太子！”
“启禀太后，太子年幼，识得不少字，实属不易。”
我抚摸着刘婴的头，欣慰一笑：“那有劳太傅了，太子是储君，教导上切勿松懈。”
“母后！儿臣学诗经了，明日背熟了说与母后听！”
“好，真乖。”
“母后，儿臣想去拜祭父皇。”
“太子！”红云连忙制止，我沉默不语。
“太傅说孝为百善之首……”殷殷数语敲开了我尘封的记忆之门，我曾说要为箕子诞下子嗣……如今刘婴将我当成了他的亲娘。他的命运在我手中，就因那句母后，我绝不会让他与箕子同一命运。
“好，你可以去祠堂拜祭。”
“母后不与儿臣一同去吗？”
“在母后心里，你父皇一直没有死，又何必拜祭呢？”
他不明白，但懂事地窝了起来，安静地呆在我怀里。
写了道手谕给王莽，大致说我内心忧虑，近日要出门散心，顺道协同着太子体察民情，终点是豫章郡。带上几个宫女，由甄少将军护送。
他没有异议，也不当有异议。名义上，我是太后，他见了我还得跪拜。若是这次起兵反抗成功，我在这世上便是一个亲人也没有了；若反抗失败，大汉的江山还要多少人的鲜血才能保住。这场动荡中，我只是一个没有立场的人。
雨不停的话，路很难走，满是泥泞。
“甄将军，你说按如今的气候，大概几月才能到豫章郡？”
“路途遥远，还要渡江，若一直阴雨不散，得两个多月。”
到南阳恰好是四月份。
“娘娘想必还惦记着彭蠡泽？真是执着之人。”
我颔首一笑，“将军还记得旧事？”
“为这事，末将还挨了娘娘一掌呢！”他第一次如此轻快地与我说话，我不免流露出惊奇，这块木头似乎有些开窍了。
“是，我的家乡一直管他叫鄱阳湖，不喜欢叫那么拗口的名。”
“那就鄱阳湖，不过是个名字而已，娘娘爱怎么叫都行。”他刚毅的脸上忽然出现一抹笑意，让人觉得格格不入。
我转身看着后院细雨中被雨蹂躏的桃花，像一团粉红的云彩装点了阴郁的花园。今年的桃花笑不起春风了。我不忍再看，生怕又瞥见记忆中那抹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