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我轻声念道，只可惜身边坐的不是他。
“娘娘，如今朝野危急，我们还要在这躲多久？”
“直到他们分出胜负。”
甄琅急了，武将就是武将，只想着建功立业。“可太子尚在朝，他们起兵讨伐，是大逆不道！”
我冷笑道：“太子在朝与不再朝有何区别？你知道他们讨伐的是执政者，不是太子。有无太子坐镇长安，他们照样要打的。”
“若长安沦陷，那刘信就夺取皇位了！”
“将军。”我认真地看着他，“就算起义失败，摄皇帝也不会让太子登基。”
“那只是时日问题，太子年幼，不能当政。”
我笑着摇摇头，“那他为何不选一个年纪合适的？非要选一个婴孩？”
甄琅一时语塞。
“将军，我无法改变你的立场，只希望你能全力保护太子的安全。我不在意他将来能不能当皇帝，现在我们哪方都不帮，就谁也不得罪。等局势稳定，太子毕竟是宗室，还能封侯封地。”
“娘娘到底怎么想的？”他愠怒道，“堂堂太子，皇位继承人，岂能委曲求全？”
“我只想让他避开血雨腥风，陪伴他健康成长；日后娶妻生子，就像无数百姓那样过平静的生活。也许你根本无法理解，但我确实那么想。”
“那你置大汉安危于何地？”他眉头紧锁，我淡然一笑，“所以我只有等下去，局势尚未明朗之前，我不能替他决定未来的路。将军前些日子还对摄皇帝想当有信心，如今反而担心起来了呢？若他成功平定了四方叛乱，我们自然就回去了，还得麻烦将军到时候帮我说个谎，就说路上被叛军困住了。”
他眼睛忽然一亮，随即黯淡下去，低声问道：“是你拿走了我的印章？是你吗？”
我不置可否，他居然还能想起来，看来夏盈的香料也不是万能的。
他苦笑道：“我平日戒备极高，没想到竟因美色误事！过后还只当梦一场。”
“春梦了无痕。”
他眼神里透露出几分慌乱，紧张攥住了拳头，“那晚，竟然是真的？”
我没回答，只收了鱼竿，抖了抖满筐鲜活的鱼，见他身边的竹篓空空如也，得意笑道：“不知是我的饵香还是鱼儿饿，将军，过于急躁是钓不着鱼的。”
他看也不看我，只说：“我怎忍心钓同类上钩？”说完也收杆了。
我掩口而笑：“没想到将军还有如此幽默的时候！”
他一本正经道：“我会做一条最听话的鱼，娘娘放心罢！”
我颔首，“希望如此。”
正与甄琅一道往回走，忽听得一阵马蹄声，来者不在少数，我心中一紧，往甄琅身上贴近着走。低语道：“帮我。”说着用满是泥沙水草的手往自己和他脸上分别抹了几下。
一队人马在我们周围绕了圈，停下。
我惊慌失措地抓紧甄琅，他将我往怀里揽了一下。
“你们是什么人？”为首的人说着方言，看穿着也不过是普通官兵。
我以流利的方言答道；“我们住在西边的村里，靠捕鱼为生。”
那人警戒的眼神放松了，又问道：“最近你们村有没有生人？”
我想了想，说：“有，来了一批外地人，说是北边打战了，全家都迁过来。”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调头走了。便走还边说：“这带好多从北边来的流民，要找几个长安来的人，肯定得去郡治找！我们在这是白费力气！”
官兵扬长而去，不远处还有一对夫妻惊魂未定。我叹道：“这就是官民的差别。”
甄琅正以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有点钦佩、有些疑惑。
红云从市集打听消息回来了。
“大军西行，一路斩关夺隘，到山阳的时候，已经有了十余万人，声势颇为雄壮，朝野震动。”
甄琅眉头紧锁道：“翟义的军事攻势虽强大，但未经过训练的军队，不足为惧。真正让人畏惧的是他的政治攻势，说孝平皇帝是被摄皇帝鸩杀，把这种诬陷之词弄得四面八方都知道，激起各方宗室一起反抗摄皇帝。”
红云有所顾忌道：“究竟是不是鸩杀，我们外人无从得知，但既有流言传出，未必不是空穴来风。”说完，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他们都不确定真相，但只要有人相信这个说法，王莽的地位就岌岌可危。
甄琅则斩钉截铁，说：“不可能，这样做无异于引火上身，”
我只好做和事佬：“好了，好了，咱不谈烦心事！红云，我们去做饭。将军，劳烦你继续教太子识字，如今只好由你兼任太傅一职了。”我充满谢意一笑，他也乐呵呵地应了。
九月底，由于宗室发难，王莽急忙诏告天下，大致如是说：王莽不敢自比于周公，之所以居摄，是顺从了朝廷的意愿、百官的呼吁，所以不可能对大汉有异心；居摄是暂时的，孺子年幼，应当先立为皇太子，学习为人子的孝道，然后才可以以孝治天下。到时，王莽一定会把权力拱手交还；翟义、刘信违背天意，兴兵作乱，矛头指向了大汉，指向了整个国家！希望全国上下，东、西、南、北、中，认清形势，站稳立场，不要盲目追随。翟义、刘信这帮叛贼，很快就会被剿灭！
“如此看来，摄皇帝颇有胜算。”甄琅分析道。
红云不屑：“还未有定数。”
我无奈笑笑：“别管那些，我们的胜算就是置身事外。”
轻声哼着歌哄着刘婴睡觉，心中却越发不平静。如果王莽登上这舞台是顺从朝廷、百姓的意愿，那刘秀该用什么来打败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