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显然对他这个称呼异常高兴,捋着胡子,开怀大笑道:“哪里哪里,娃儿,你来了,老夫就高兴!来,来,这里坐。”
大吉一抬眼,二爷金色正装的衣袖袖轻一挥,手指着身边的一个位子,含笑看着他……
“今儿,请贴上说是相邀宾朋前来小酌,自然至亲密友不在少数。我要是这么大大咧咧的坐上去,倒也自然,可惜就会落下一个不懂礼数、没有家教的名声。我到不在乎这个,可凤姐儿也会受到数落——开妓院的就是没涵养啊!”想到这里,大吉略略一笑,“二爷,今日高朋满座,岂有大吉居高安坐之礼?”
说完,大吉不由皱了皱眉头,暗自琢磨:“看来我是开始成熟了!都能想到这层面了!不简单!”
他正为自己的举动自我赞赏,就听见一个柔和妩媚的声音从二爷身旁响起:“你今儿可是贵客,是主角儿!就别客气了,快来坐吧!”
大吉剑眉一挑,星目斜翻,就看见一个三十四五岁,穿着讲究,珠光宝气的风韵少妇正含笑看着他。
大吉看着她杏眼里闪烁着的光亮,暗笑:“这娘们看人的眼神咋那么像大吉大利的姑娘们盯着爷们钱包时的目光呢!难道二爷的女人也他娘的缺银子花?可小爷的钱包也没鼓鼓囊囊的啊!她咋还盯着我两眼冒绿光呢?”
二爷哈哈一笑:“对极!对极了!十三娘说的在理,娃儿,你就坐到老夫身旁来吧!”
大吉一抱拳,回身四周,笑道:“各位,小……吭……”
二爷哈哈大笑道:“孩子,你就自称小爷又何妨?干嘛为难自己的性子?啊?哈哈,老子是二爷,你是小爷,也正好帮衬啊!”
“对!”
大家纷纷响应,还相互轻声嘀咕着大吉懂礼数……
“个花花的!俺要不是为了您的宝贝哑巴女儿,会受这委屈?万人的菜市口,小爷也没怵过你啊!”大吉心中暗想,面上却呵呵一笑,歉意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就不客气了啊!再说了,咱本来也不是啥会客套的人!看样子我不入席,大家是不会就坐的,那我就赶紧坐下,省得大家为了一个黄毛小子,两条腿受罪!”
众宾朋闻听,开怀大笑,予以回应。
大吉在笑声中走到二爷身旁,做了个请的姿势,和他同时款款落座……
坐在六爷左右手边的十三娘,歪着脑袋盯着大吉来回看,好像就是看不够,恨不得把他装进眼里,吞进肚里。
好在大吉从小就是被女人们盯着长大的,习以为常,根本就不在意。
侍女见大家已经纷纷落座,提起酒壶开始斟酒……
二爷靠近十三娘的耳朵,压低声音悄声问:“如何?”
十三娘甜甜的一笑:“哼,你那七十多个儿子绑在一块儿,也不配给人家提鞋!”
二爷自诩的捋捋胡须,呵呵一笑道:“说到某心坎里去了!”
……
此时,席面上已经酒斟满,茶倒好。
二爷款然起身,对大家一笑:“各位,今儿恰逢高朋满座,知己具来,某有一件大事情要宣布,此事和这姓赵的小子有关……”
大伙端着酒杯,默默的注视着杜二爷,竖耳恭听……
大吉心里就是一紧:怎么,难道他知道俺偷跑到他闺女的院里去撒尿之事了?
“我和这孩子很对脾气,很投机!老夫考虑了整整一个晚上,终于下定了决心,要收他为义子!也是老夫有生之年最后认下的一个儿子!”
“好!”
“祝贺二爷!”
“就是嘛,老子英雄,儿好汉!值得祝贺!”
……
恭贺声中,大吉腾地站起来,朗声道:“小——爷——不——同——意!”
整个大厅随着大吉的一声高喊,立时鸦雀无声。
二爷端着酒杯的手,开始哆嗦,酒大滴大滴的顺着杯子沿往下淌……
他花白的胡子抖擞着,盯着大吉缓缓的攥紧了拳头,眼睛瞪得就像铃铛……
十年啦!
将近十年,自从冰冰的娘亲因为疾病突然病故,他对十几个大夫动过如此的肝火以外,便再也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
不是他的脾气变好了,而是在法租界,在岛城,乃至整个江湖,已经没有什么人什么事可以让他再发火了!
就是昨日黄昏在菜市口,大吉当中责难他,当着他的面一刀砍了他的师爷,他也没有动肝火,甚至从那时起才真正喜欢上了大吉。
回家之后,他便茶不思,饭不想,一直惦记着这个桀骜不逊,却又让人喜欢得不能自拔的小伙儿!经过反复的思想斗争,他实在是无法忍受这种相思之苦了,再看到那些所谓的干儿子,一想到大吉,他就像当年为了生儿子不惜和几个丑的不能再丑的娘们那个一样,直想吐……
一早醒来,他强打起精神,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实现自己的夙愿——认大吉为最后一个义子,可以托付身家的接班人!
他事先并透露一丝消息给大吉,更没有和他商量,无须商量,在岛城追着赶着要认他当干爹的有的是,撵都撵不走!
他特意把亲戚朋友都喊来,一是对大吉的尊重,二是给自己长脸,三是给大吉树威。
先前认那些干儿子时,何曾给过他们这种面子,这种排场,这种阵势?
他相信大吉虽是不羁之人,但绝对是聪明人,不会不懂他的意思……
可惜大吉不是他那些儿子!
大吉站了起来,对他抱了抱拳,笑了,很灿烂,很天真,朗朗道:“二爷,儿子,我知道你老人家不下七十个,多大吉一个不多,少大吉一个不少,无所谓!所以……大吉并不想做你的儿子!”
众人闻听,不由就是一哆嗦,心说:完了,得怀!
二爷的眼睛已经瞪到了最大限度,额头的青筋暴起,手里的酒杯被攥得咯吱作响马上要碎……
大吉看着他,眨了眨眼,一抱拳:“俺想求你老人家一件事!”
二爷尽管已经愤怒到极点,但毕竟是一方大亨,久经沙场的老将,更是岛城的泰山黄河,面儿是怎样也不能丢的,所以强压住满腔怒火,愠韫的从鼻子里哼哼出两个字:“你说!”
大吉赧然一笑,头稍稍一低,羞涩道:“把你的女儿让俺看看!”
沉默。
寂静。
掉根针,能不能听见不知道,但是放个屁绝对听得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