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赶紧站直了身子,就像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儿,双手不自然的相互摩擦着,即委屈又憋屈偏偏又不能叫屈,只好看着大吉嘿嘿的傻笑……
大吉看着他哑巴吃黄连的窘态,略略点头一笑:“山本兄,你也不要太为难自己,有啥憋屈那尽管说,我大吉虽有时说话不着调,可为难别人的事绝对不会干!但日本人除外!你那,又在日本人里除外!晓得不?”
山本一时反应不过来,不置可否的点着头说:“明白!”
“白话了这么半天,该说的竟然一点儿也没说!看来这酒啊,还是少喝为好!”大吉指了指椅子让山本坐下,看着他接着说,“山本兄,问你件事,你可一定要如实回答才好!”
“好的!”山本郑重的点着头,“我的一定知的不言,言的不尽!”
大吉闻听差点被他给气哭了,心说既然如此,那我还问个屁啊,转念间就知道这又是山本自作聪明改了成语的缘故,也懒得纠正他,干脆顺坡下驴道:“好!实话实说比什么都强!不过……”
山本看着大吉脸上闪现的为难之色,认真的说:“小爷,您的尽管问,我一定回答!”
“答案并不难!难的是问题!”大吉咬了咬嘴唇,咳嗽一声,又端起茶中喝了口茶,“因为要问这个问题,就不能不提到一个人……”
“谁?谁让你如此的为难?”
“白松义根!”
“又是他!”山本一愣,眨了眨眼睛,“他怎么了?”
“他怎么了,我不知道,也不能知道!”大吉淡然一笑,“提到他,是因为我想知道这个人若和惠子姐姐的父亲,哦,也就是你的小野将军相比,谁更厉害?”
山本想了想,先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最后仰起头看着天花板翻着白眼说:“这个的,唉,还真不好说!因为在军界,小野将军可以说是白松将军的前辈,资历、职位、威望,也比他略高一些;但若论现在的实力,也就是在军队的实权,小野将军已经不再指挥军队了,而白送将军却是一个方面军的指挥官,所以……”
“白松更厉害!”大吉抢话道。
“也不能这样说!”山本摇头苦笑,“在日本军界,很多暂时有实权的将官,很多都……都是……”
“没有好下场的!”大吉又抢白说,“这就叫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这个道理在全世界哪儿都一样!哼,所以说谁能真正的全身而退才是重点!用美国佬的话说谁能笑到最后才是真正的胜利者!”
“对的!对的对的!”山本连连点头,“所以说小野将军虽然不再手握军权,但他在军界的地位却是很高的,也是极少能直接跟天皇陛下说得上话的将官之一!”
大吉眼波泛光,勾了勾鼻尖,冲山本挤了挤眼,似笑非笑的说:“如此说来,小野醇的商社能有今天成就,很大程度上是沾他爹小野钟的光喽!”
山本默然一笑:“小野君经商确实是难得一见的人才!但如果说跟小野将军的背景一点关系都没有,那也是不可能的!毕竟有了这层关系,有些事情办起来就简单的多!尤其是在当下的战争岁月,没有军方背景,生意是很难做的……”
“的确!”大吉颇有感受的点头示意,“甭说别的,就是这欢乐场的生意,若不跟军队的人打好关系,都难以维持啊!好在眼下日本兵还没名正言顺的开进租界来,否则……”
“没有关系的!”山本自负的一仰脸,“大吉大利绝对不会因为战争而受到损失的!”
“哦?”大吉不解的看着他……
“有您在啊!”
“我?”大吉冷冷一笑,“相比日本人的残暴,相比日本兵的凶残,相比日本政府的凶恶,我算个屁啊?”
山本自知又把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灰灰一笑,赶紧解释说:“因为您跟小野君是朋友……”
“朋友?”大吉闷哼一声,“甭说小野是个日本人了,就算他跟我同是炎黄子孙,这两个字也得斟酌了再斟酌,才能用!”
“为的什么?”
“因为小时候,人们把玩具当成朋友,长大了,人们就把朋友当成了玩具!”
山本看着大吉一脸严肃的表情,听着他意味深长的话语,皱了皱眉头,尴尬的一笑:“不会的!小野君绝对不是把友谊当成工具的人!您也不是把朋友当作玩具的人!更何况,就算你们两个人一时还不能把彼此当成知己,有惠子小姐这层关系,大吉大利也是轻易不会受到皇军的滋扰的!”
“嗯!这句话小爷爱听!”大吉冲山本竖了竖大拇指,“但你的用词不算准确!”
“哪……一个词?”
“滋扰!”大吉定定的说,“应该是‘骚扰’,更准确的说是‘侵扰’!”
山本似心有愧疚,又似一时没听明白大吉的意思,垂下头去看着桌子上的茶盅,默不作声,甚是尴尬……
大吉瞥了一眼他的神色,感觉自己对一个并没有对中国犯下过罪过的日本人如此尖酸刻薄,很是不妥,于是微笑着说:“山本兄啊,我刚才的话可能有些过火!小爷也知道,其实大部分日本人应该还是好的嘛!你想啊,谁娘的吃饱了没事愿意打仗呢,对吧?有哪个母亲愿意把自己的儿子送到战场上去死啊?又有哪个妻子愿意把自己的丈夫送到炮火里去炸呢?所以嘛,战争绝对不是咱普通老百姓愿意干的事!无论是进行侵略的,还是被侵略的国家,老百姓的心愿是相同的,那就是渴望和平,盼望幸福,珍爱生活!”
山本听着大吉语重心长的话,眼中星星闪现着泪花,使劲儿点着头……
头发上突然有只苍蝇落下,大吉用力一拍,抓住,拿到眼前瞅了瞅,冷冷一笑:“个花花的,敢到爷头上造次!真是国家不富强,苍蝇都成狼啊!看我不把你火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