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丹听完袁艳的话,眉头紧锁,闷哼一声,长长喷出一口压抑着胸口的怒气,转脸大吉,目光散射着暴躁,急迫,愤怒,恐慌而又无奈的光芒,低声闷哼:“算你有种!现在你已经处置了两名黑龙会的头目,此事应当作罢了吧!哼,只要你放了童仁,我也就不追究你……你刚才的作为了!”
哈哈……
大吉一声大笑,震动土坡上寥寥的几棵碗口粗的歪脖子老槐树的树叶纷纷飘零……
“你丫倒是很会做买卖!看来你是一点委屈都没吃过的人!你那混蛋儿子带人跑到我岛城来撒野,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糟蹋民女,你不但不感到羞耻,责令他当场自行伏法,还如此大言不惭的让小爷放了他!你以为这是哪里?是你们日本?你可以凭借你外甥的权势地位肆意妄为?”大吉的声音陡然拔高,直抵云霄,伴着火热光明的阳光,响彻天地,“这儿是岛城!是我泱泱华夏之岛城!别说你们日本现在还没有彻底占领此地,就算是,小爷也绝不会怕!小爷不管他是什么少主,什么执掌,说句难听的,就是白松义根的儿子欺负了我们的女人,小爷也绝不买账!”
沉默。
寂静。
岗上,岗下,没有一丝的声音。
只有热浪在散射,层层热浪从每一个土坡人的口中喷出,从每一个黄皮肤黑头发的中国人胸腔里转了三转,荡了三荡,撞了三撞,化作一声“好”,冲向云霄,震动四野,激荡山河……
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呼喊,在场的中国人,不管是制服在身的巡捕,刀枪紧握的江湖好汉,还是手无寸铁的老百姓,都精神一振,抬起了头,昂起了胸,双眼喷射出火光,不可战胜的熊熊之火,龙鳞一样的光芒……
就在这一刻,所有在场的中国人已经顶天立地!
风吹沙扬,阳光弥漫……
日本一向引以为傲的武士,没有命令就算前面飞来的是子弹也绝对不会后退分毫,现在,就在此刻,随着这一声呼喊,竟禁不住纷纷往后移动了几步……
那些狼犬一阵乱吠,夹紧尾巴,灰溜溜的往一块儿聚集……
外国客商也开始涌动,低着脑袋,耷拉着眼皮,就像死了爹娘一般的无精打采……
童丹脸色大变,惊恐的看着自己的属下,满脸的不解。
——这是一帮久经战场的兄弟,是自己最得意的精锐,他深信,要是不能顺利要回儿子,就凭这三百弟兄,绝对有把握来去自如,而现在人未出手,刀未舔血,他们竟……
“白总探长,按照租界法律,强奸民女者,应当如何?”大吉看着白银发,铿锵问道。
白银发一挺胸膛,朗声道:“枪决!”
说着,白银发紧握剑柄,双目炯炯,瞪了童丹一眼,激动,兴奋,豪情荡胸之情油然而生。
他的心在突突的跳,十七岁从警一来,和日本人不知打过多少交道,而像此时此刻如此昂首挺胸敢于直面冲锋的还是第一次,虽然现在并不是真刀真枪的较量,单凭他带兵多年的经验就可断定,胜负已定!
——士气!
战争最需要什么?
不是精良的装备,不是训练有素的兵丁,不是所向披靡的将领……
战争最需要的士气!
装备再精良也需要人来操控,再训练有素的士兵没有了斗志也形同行尸走肉,再勇猛的将军没有了精神也就形同一匹离群的孤狼……
呵呵……
那先生模样的袁艳突然笑了……
真他娘的像一匹摇着尾巴耷拉着身子的哈巴狗。
他走近大吉,一抱拳,点点头:“小爷!”
大吉看着他,满脸的厌恶,但还是淡然道:“袁先生,你有何指教?”
“您说的很对。袁某作为一名中国人,为能有你这样的同胞感到无限的荣耀!”袁艳很崇拜的看着大吉……
大吉略略点头……
“作为我们中国人来讲,处事应该公平,公道,凡事都应讲求一个天理,对吧?”
大吉道:“此话小爷爱听,你继续说。”
“就拿此事来讲吧,少主是当事人,那名女子是受害者,白总探长是审判者,您呢,也就是见证人或者说是路见不平的侠客,不知对否?”
大吉点点头……
“自古,上公堂,必须得双方对簿公堂,然后有审案者根据实情和证据来判决,对否?”
大吉点点头……
“所以,现在就应该叫那名女子也到此处来讲明原委,白总探长也好根据双方陈述来判决此案。”他回眸白银发,“此事事发实属偶然,谁也不能一时讲明缘由。袁某认为要单凭少主之作为就论断他强行非礼了那名女子,还为时过早。因为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那名女子见少主相貌出众,出身名门,有意勾引,也未曾可知!”
“你……”仓的一声,山本拔出了腰刀,青筋暴起,盯着他,“你!你还是个人么?我宰了你得了!”
说着,山本就要动手……
大吉一摆手,死死盯着袁艳,笑了,咬咬嘴唇,一竖大拇指,赞叹:“高!实在是高!你丫不愧是狗头军师,真他娘的一肚子坏水!哈哈,不愧是喝着中国人的尿液长大的!啊?你自然明白在中国女人出了这样的事儿,逃避还有所不急,怎能面对着数万人抛头露面讲述那种事儿的原委?她不来,绝对不可能来!”
袁艳嘿嘿一笑,看看童丹逐渐有了笑意的模样,摇头道:“小爷,那就没办法了!这种事儿,当事人不在,是很难说明白的!千古不变!”歪着脑袋看着大吉,“您这么明白的人,一定会了解,男女之间那点事儿,哪怕一个眼神也会令对方意会错了!所以说当事人不来,你就算有证人,大批量的证人,也是枉然!”
童丹颔首微笑……
童仁原本已经被吓得尿了裤子,此时听到袁艳的话,就如同见到了前来救命的神灵,立时有了希望,一下子挺直腰板,直面二马手里的砍刀……
那些日本浪人也立时来了精神,开始迎身上前,挥舞弯刀……
百姓们和众巡捕就是一愣,缓缓的垂下了高昂的脑袋……
白银发皱紧眉头,咬紧牙关,看着大吉……
“我先劈了这个混蛋!”山本说着就往前闯……
“住手!”大吉命令,指着袁艳的鼻子笑道,“爷们,你真厉害!能让一个日本人都恨你恨得要死,不简单,比小爷厉害多了!小爷自叹不如!”
袁艳得意的笑笑,眼中荡漾着璀璨的自豪……
“但是,”大吉走到土坡前面,直面正在起死回生的日本浪人,双目喷火,一指山本,朗声喝道,“小爷和你们的这位同胞是兄弟,所以知道你们日本爷们说话甚是算数!好!小爷不妨告诉你们,那名女子就是俺未过门的媳妇!别的女子很可能不敢直面这种事情!怕害羞!怕将来没人要!怕他男人知道了会看不起她!但是她不会!绝对不会!因为她是小爷的媳妇!小爷绝对不会因为这种和她不相干的事儿,会鄙夷她,看不起她!反而,会更加珍惜她!爱护她!因为她是受害者!她被人糟蹋,只有一个原因:她的男人没本事!她若是法国领事的夫人,试问谁敢?”
又是寂静,令人窒息的寂静。
“所以,在来的时候,小爷已经和她讲明白了,要是万不得已,一定让她前来作证,她绝对不会软弱,更不会退缩,一定会直面这种情况!没有任何的解释,因为她是我的女人!小爷顶着天踩着地,她就要踩着地顶着天!”大吉的目光化作幽幽的绿色,扫过每一个举着武士刀的浪人,“只要她来此作证,证明是事实!你们不需要做任何的事情,只需要把心掏出来给小爷看看!让小爷知道是什么颜色的!”
大吉的目光扫过之处,人群纷纷低头……
“来人!去接灵儿!”大吉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