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小深！“
洛非石的语气里似乎有一点惊慌，他张开的手停在空中，手心里空空如也。
刚刚，他其实明明可以抓住她的，可在伸出手的时候，他故意慢了一点，让尹小深随他所愿一般摔到了楼梯下。
他怎么可能伸出援手呢？这本来就是他一手布置的。
尹小深今天穿的鞋是双矮跟的皮鞋，他早已提前一步在她的鞋底抹了油，只不过尹小深因为吃了那药流的药身体不舒服并没有察觉出来。
他说是转身锁门，却无时无刻不再注意着身后的尹小深，就在她因为疼痛而走神的时候，他的脚跟慢慢后退，猛地撞了一下尹小深的脚跟。因为鞋底涂满了油，尹小深又是猝不及防，整个人瞬间就向下歪去。那个时候，他其实也是有时间抓住她的，可是，为什么要抓住她呢？她不是活该吗？这下子，总应该万无一失了吧？
他听到尹小深短促的惊叫声，躯体撞到阶梯的声音噗通不绝，他的心底也有那么一点点的心疼。毕竟，那也是他的孩子，只不过，孩子，程晓溪也可以给他生，尹小深，你要怪就怪你不知好歹想要威胁我吧。
“尹小深，尹小深！“他停留了足足有两分钟，看着下一层楼梯拐角处蜷缩在一起的躯体。刚刚还有着鲜活笑靥的尹小深一动不动地躺在哪里，整个身子几乎要蜷成了一个球。因为仓促地滚落，她的头发都披散开来，只露出一小块脸颊，一眼看去黑白分明。她的双手紧紧护在腹部，却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想要保护那个没有成形的孩子。
空气中弥漫起淡淡的血腥味，尹小深天蓝色的牛仔裤也被浸染成暗黑的深蓝，就像，暴风雨来临的海面，有着浓郁色的阴暗。
出血了，这下，总该没有问题了吧？
洛非石一步步走下楼梯，突然有些害怕，她，不会要死了吧？怎么一动都不动？若真是出了人命，自己的下场恐怕更加声名狼藉吧？
“尹小深，尹小深！“他扶起尹小深的上半身，怀中的份量试上去很轻，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瘦了？“你怎么样？醒醒，尹小深，你醒醒！”洛非石摇着毫无知觉的尹小深，看到她的头部无力地向后垂去，一头的乌发被甩在了头后，露出了一张苍白的脸庞，她双目紧闭眉毛皱紧，是，疼的吗？
“尹小深，你没事吧？没事吧？”
心底的恐惧越来越厉害起来，尹小深，你可千万别死啊。
洛非石的手指几乎都颤抖起来，他感受着尹小深的鼻息，似乎还温温热热地在喘息，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还有气，赶快送到医院去，应该没有什么事情。
“喂，你准备好了没有，我要送她去急诊了，现在没问题吧？”洛非石顾不得跟程晓溪寒暄，尹小深现在的样子真的不太好，他可不想闹出人命来。
“我昨夜有个手术，现在还没到医院呢！我估计药效怎么也得下午才发作，这不正往医院赶吗？这个点还堵车，真倒霉！”
洛非石听到电话里传来汽车的鸣笛声，程晓溪的声音听起来也焦躁无比。
“为了以防万一，我用了两份药。”
“什么？你也不怕出事？现在在去医院的路上了？”
“马上就要去，她……她刚刚从楼梯上摔下去了，已经昏过去了，我要马上送她去医院！”
“她那个地方离我们医院很近，你不会比我先到吧？那可不行啊，经验丰富的医生肯定会看出问题的，你必须等着我。”
“那你快点啊，人都昏死过去了，我可不想背负上人命官司。”
“你送到别的医生手里去，也得背人命官司，就等着我吧，我马上就到了！随时电话联系！”程晓溪挂了电话，死命地按起喇叭来，这个时候怎么还堵车？是不是前面出什么问题了？可千万别落到别的医生手里啊！
“尹小深，尹小深！”洛非石也不敢耽误的太久，还是将她抱了起来，先向医院走着，回头是堵车还是别的问题，哪有人知道？
他也顾不得他新买的汽车座椅的座垫了，将尹小深打横放在后面的车座上，在要关车门的时候，他的目光落在了尹小深的鞋上。因为从楼梯上滚落的缘故，尹小深的鞋子上沾满了楼道里的灰尘，鞋面还给蹭掉了一块漆，看上去狼狈不堪。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鞋底上抹过的花生油没被灰尘蒙住，还露着油乎乎的边，看上去光亮亮的，特别显眼。这要落在有心人的眼里，岂不是能够想到这背后另有玄机？
洛非石沉吟一下，利落地将尹小深的两只鞋都脱了下来。
既然从楼梯上滚下来，又急急匆匆去医院，鞋子掉了不是特别正常的事情吗？自己可千万不要留下什么可以让人抓住的把柄。
一路上，洛非石开的并不快，随时还要跟程晓溪通着电话，知道她那边的路终于疏通开了，正在往医院赶，方舒了一口气。他把尹小深的鞋子分两次扔到了车窗外，这下子，谁也找不到了吧？
他从反光镜里看了看后面的尹小深，似乎还是毫无知觉得躺在那里。也幸好他开的不快，否则很可能就从后座上滚下去了。你看，这不又是一个开不快的理由吗？这世上不光光有堵车啊！
在医院门口，洛非石有意停了停，直到收到了程晓溪打过来的电话才一踩油门将车开进了市立医院的大院。
“让一让，让一让，救命的，医生，医生——”洛非石抱起尹小深冲进医院的门诊大楼，一脸焦灼的神情，仿佛真的是一个心中充满忧虑，担心怀中病人的好人一般。
“怎么回事？”
洛非石气喘吁吁地抱着尹小深，抬头正看到穿着白大褂的程晓溪从另一个方向冲了过来。急诊室留守的医生护士也围了上来，正要检查尹小深的情况。
“她从楼梯上摔下去了，还怀着孕呢，流了这么多血，是不是流产了啊？”语气里有些仓皇，但洛非石的心里，却盼望着医生给出肯定的答复。
“流产了？那可得赶快手术，这是我们妇产科的问题，小林，你准备手术室！”程晓溪挤进人群将尹小深划归为她的病人，开始指挥护士准备手术。
“医生，怎么样啊？有……没有事啊？”洛非石眼巴巴地盯着程晓溪。
“要马上手术。”程晓溪很是公事公办的样子，她伸手解开了尹小深牛仔裤的扣子，看了看她裤子上的出血量，冲着洛非石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还有救吗？”
“手术顺利的话应该没问题，什么血型，有药物过敏，有病史吗？”
“啊，我，我不知道。”
“先手术吧。”程晓溪和护士一起将尹小深推到了走廊里，向手术室楼层走去。
落在人群之后的洛非石有些虚脱一般地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