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吗?”洛非石拎着买好的中饭走了进来,放在了尹小深床侧的桌子上。“你这样子,得好好休养一段时间,给家里打个电话吧,我也不能一直在这里陪着你。”
这么快就要撇清关系了吗?尹小深冷冷地看了过去。
洛非石别开了眼眸:“你也不用这样看我,这个社会就是这样现实。我还要上班,还要赚钱糊口,自然是不能在这里呆久了的,这现实社会,你不是早就应该认识清楚了吗?”
是啊,早就应该认识清楚了。从洛非石若即若离的时候就应该,从酒店的清晨他却一句都不提两人关系的时候就应该,从他从来不说一句爱自己的时候就应该,从他知道了孩子的存在还想要她打掉的时候就应该……
有那么多那么多应该的时候,她早就应该知道,洛非石,他不爱她,她,只不过是他填补寂寞的一个工具……她早就该知道了,也应该想开了,只是为了孩子,她愿意委曲求全,可如今,这委曲求全的机会也没有了。
“你现在这种情况,我也不可能跟你结婚了。你也别觉得我冷血无情,如今你我之间越早说清楚对彼此最好,我的父母很喜欢孩子,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让我赶快结婚给他们生个孙子孙女的,让他们享受怡孙之乐。你如今……咱们是肯定没有希望了,我还不如早早跟你说清楚,让你也早做准备。”
“你的身体虽说在医院可能也就住个十天半个月的,但出院以后要好好将养几个月,你现在还年轻,总不能落下病根。今明两天就给家里打个电话吧,让你妈妈来照顾你,出院后就直接把你接回家,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好吧?”
洛非石貌似在关心尹小深,却句句不离要好好休养,要回家,看来是迫不及待地要把尹小深这个大包袱甩掉了。
“不过你放心,你住院的这几天费用我都会承担的,咱们也算是……所以这块你不用担心。”
“那我是不是得好好感谢你?”尹小深的嗓子沙哑低沉,眼圈发红,似乎想哭又竭力忍着不哭出来的样子,“这个孩子……是,是我们都没想到的,可他也是活生生的一条生命啊,上次b超,上次……我明明都看到了他的样子,明明都看到了……呜呜……”尹小深再也忍不住了,从醒来到现在,她都未尝好好地哭一场,可如今,面对洛非石迫不及待地想要撇清关系,虽然她早已想到了这一点,却还是免不了要齿寒心冷。失子之痛和压抑的委屈痛苦此时就像突然被加了一把火的沸水一般,急剧地翻腾起来,化作汹涌的泪水,奔涌而出。
“别哭,别哭,刚刚动了手术,伤口正要长呢,怎么能哭呢。”巡房的护士恰好看到,忙走了进来,制止尹小深。“家属怎么回事?不知道病人刚刚做完手术不能激动吗?有什么事不能过些日子说?伤口裂了怎么办?别哭了别哭了。把肚子使劲向里面挤,不要让伤口裂开。”护士走上来按住尹小深腰部两侧向内挤去,也是在帮助尹小深平复情绪。
因为有外人在,尹小深也不好继续嚎啕大哭,只得竭力忍住,一抽一抽的胸腔拉扯着腹部的伤口,疼的钻心。幸好护士帮她挤住伤口,稍稍还能好一点。被护士怒目而视的洛非石也有些不好意思,确实,他是急着跟她撇清关系了,却没想到她若伤口破裂再危及生命,说不定她的家人朋友多少知道点什么也不会放过他的。他,可不算什么高智商犯罪啊。
“现在病人还不能进食,昨天怎么嘱咐你的。”护士扫到桌上的盒饭,“拿走拿走,别医生救得是你们家人,你们自己可倒好,净帮倒忙了。”许是看尹小深哭的可怜,护士对这洛非石也就没什么好气。
“那,那你好好休息吧,我晚上下班再过来看你。”洛非石拎起盒饭,灰溜溜地走了。
“护士,谢谢。”尹小深抬头,示意护士自己不会再哭了,护士才松了手,和颜悦色地说:“别想那么多了,好好休息吧。有什么需要就按床铃,我们24小时值班的。今天下午还是要打吊瓶的,这会还可以休息一会儿。”
“嗯,谢谢。”
护士看尹小深情绪已经平复下来,才走了出去。
就这样了吗?果真是计划永远比不上变化吗?即便因为这个孩子,洛非石的态度有所转变,可最终的结果,却还是回到了最初,回到了洛非石说,咱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那里,尽管她已经苦苦抗争,却是怎么也争不过命运啊!
尹小深到底是刚刚做完手术,身体太过虚弱,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了一会,就有些迷糊了,但想到下午还要打吊瓶,肯定上厕所不方便,就强撑着病体从床上颤颤地坐了起来。这一坐,便用了她几乎半个小时的时间,手臂无力也就罢了,肚子上的伤口更似有一把刀子在不停地切割,疼得她汗湿夹背。
但这一切,她只能自己受着。洛非石不会管她了,安雨离开这个城市了,她本就不知道跟谁去求救了。要打电话给妈妈吗?可是她要怎么说?妈妈眼中一向乖巧的女儿,竟然未婚先孕还流产了?这不仅仅是停留在她身体和心灵上的伤害,对妈妈来说,何尝不是在心头上狠狠地捅了一刀?她该怎么说?
尹小深一边分心想着事情掩盖疼痛的感觉,一边扶着墙颤颤巍巍地向门口走去。普通的病房是没有卫生间的,尹小深要走到走廊的尽头。
门悄无声息地开了,门左侧几步远就是护士值班台。尹小深看到两个值班的护士正凑在一起聊着天。
“506那个女孩子真是太可怜了,才23岁,多年轻啊,看她那个男朋友还是老公的也不知道体谅,身体都那样了,还不知说什么刺激她呢。”护士甲说道。
“是啊,女人就是比较惨,孩子没了,男人又不知道体谅。唉!”护士乙叹了口气。
“还不止啊,年纪轻轻就……”
“还怎么了?”护士乙似乎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程医生特意嘱咐过的,要好好照顾她,唉,可能也是可怜她吧,身边也没个家人。”
“到底怎么了?”
“流产刮宫大出血,手术中没办法,就把子宫给切除了,你说对女人来说,这不是一辈子的事?何况她还这么年轻?这辈子算完了啊!”护士甲又叹了口气。
“这么惨?那……”护士乙正要接口,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让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声,那似乎是断绝了所有希望的尖叫声,凄厉地划破了寂静的医院廊道。两个护士下意识地转回头去,就看到了她们刚刚谈论的506的病人,正颤抖着歪倒在地,女孩的嘴张的大大的,却除了一声尖叫再也没有喊出什么来,圆睁的双眸,竟转都不会转一下,好像,突然猝死的尸体一般。
“怎么了?你这时候怎么能下来呢?”护士甲心知不好,忙跑过去扶住尹小深,一伸手却是一掌的血。
“不好,伤口裂了,快去叫医生。”护士甲仓促地对着护士乙说道。
安静的医院,瞬间忙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