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风,是甜糯而清爽的,就似江南采莲的女子,有着荷叶田田、渔舟晚唱的中国风,尹小深和安雨并排地走在校园里,看着夜的黑色在路灯的照射下强弱不明地变化,被分隔成各种寂静的小块,在那些小块的黑暗中,就隐着很多青春甜蜜的故事。
微凉的风掠过耳畔,也如同掠过了心头,心情都如同这美好的夜晚一般,变得甜糯清爽起来。
两人都没有说话,似乎这样的夜,就应该是这样走下去的,安静的,却能够清晰地感知到周边的一切。虽然淡淡的,却也是快乐的。
两人走着走着,安雨却突然停了脚步,尹小深漫无目的的走出了几步才发现安雨还停在后面的阴影里。
“嗯?”尹小深回头。
她们正走在小院一条古树密布的小径上,几人合抱的巨树和直径数米的树冠将在这条小径上盘踞满了暗暗的阴影,这条路上的路灯比较密,却还是穿不出自然的怀抱,光晕斑斑驳驳,与树冠打下的阴影一起落在路面上。
安雨就站在一处阴暗的角落,她全然没有了之前的安静和宁和,脸色似乎在一瞬间失了血色一般,在黑暗里也反出一种颓败的苍白。她的双眸很黑,几乎要跟周边的夜融为一体,可她的身体却似乎在微微发抖,显见她此时的心情波涛汹涌。
“安雨?”尹小深轻轻地唤了她一声,她却不答话,只定定地看着小径中的某一处,面色苍白地颤抖着,她是怒的,还是?
尹小深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见那小路的另一端,正走过一对人来,一路的灯光明暗变化地打在他们的脸上,却让他们看起来更加圣洁。
那是一对年轻的夫妻。
男的有着俊朗的面容和阳光般的微笑,身形笔直如松,穿着一身白色的休闲服,看起来就像一个还在念书的大学生。
女人有一头长长的头发,柔顺而和暖地垂在肩上,白皙的脸颊有着尖尖的下巴,因为心情不错而弯弯似新月的眼睛。
男人谨慎而小心地陪在女人的身旁,不知道在低声说着什么,逗得女人绽开了嘴角的微笑。女人低下头,满足而感慨地看向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面上满是骄傲的光辉,就似那天空中的月亮一般。
他们沿着小径慢慢地走着,看着是那般和谐和美丽。
这个男的?尹小深觉得有些眼熟,是不是?……对,是安雨的那个师兄,她曾经见过他们一次,就在食堂里,当时的安雨也是那样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对走过的人,那双眸里,似乎燃着一把火。
安雨?尹小深回头,却见安雨苍白的脸颊上竟然滑下了一缕泪痕。安雨是个坚强洒脱的女孩,在大学时光里,尹小深几乎从来没有见过她流泪,她见人总是笑嘻嘻的,让人一看之下心情都会变好。
可是,今天的安雨,却在静寂的夜里,默默地流下了眼泪。
这么说?尹小深突然觉得有点无法呼吸,在爱情中徘徊的尹小深,一直将安雨视为自己的偶像,她总对自己说,也许她应该像安雨一般,做到当断则断,做到洒脱自如,做到无懈可击……可是今天的安雨!
这是爱情吗?安雨也会为了所谓的爱情无法自拔吗?可是,那个人,明显是个有妇之夫,而且,他的妻子还怀孕了。
那对人越走越近,风中几乎传来了女子特有的骄矜的笑声。
安雨突然转过身去,飞一般地向相反的方向跑去,白色的鞋子在黑夜里翻飞成一双蝴蝶,又或者只是,一只扑火的飞蛾。
安雨是不想让他看到吧?
尹小深也不敢开口,她再次回眸看了一眼走过来的那对夫妻,他们的面容已经在路灯的刻画下清晰可见。那个男人,安雨的师兄,在看到尹小深的时候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怔忡。尹小深去过安雨办公室,他认得她?那他会知道那个远去的背影,是安雨吧?
尹小深再不停留,跟在安雨的身后跑了过去。
“安雨,安雨——”在这寂静的夜晚,尹小深也不敢太大声呼唤她,也许在安雨想来,如此尴尬的时刻,她也想必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吧。
可是,尹小深还是跟了上去。她追着安雨穿着高跟鞋飞奔的身影,带动短短的裙摆在风中飘摇,却更像一枚还没有迎风招展便降落的白旗,也许,这就是安雨不能表白的爱情吧。
尹小深叹了一口气,跑的气喘吁吁,一直跟着安雨来到小院角落里的小树林,安雨才踉跄地停下脚步,几乎要一头撞到树干上,尹小深赶快过去扶住她。
“安雨!”尹小深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安雨从来没有在她的面前透露过她和她那个师兄的事,她似乎只在半夜打过一个电话,她说“恨不相逢未嫁时”,难道那个时候就?
安雨低垂着头,心中既痛且愧,那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她从来都是一个洒脱快乐的女孩,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也会为了一个人哭,为了一个人笑,为了一个人而牵动全身的神经。
在她的心里,虽然林俊已经结婚了,可她相信他是爱她的,她的妖娆,她的美丽,她的纯情,她的痴心,都为他绽放在这座林荫憧憧、花香弥漫的校园里。她无数次在他的视线里低首浅笑,内心却似喝了蜂蜜一般,甜的腻人。一切的一切,她都是甘愿的,但她是坚定不移地相信他们之间是有爱情的,可是今天晚上,他看到那个对着她总是充满****的脸庞却原来也可以笑的如此温雅惬意,他对着他的妻,还有……他的孩子。
也许,也许他所谓的爱情,不过就是妻子孕期中,他隐藏在身体里的寂寞与饥渴,他需要的,不过就是一具年轻妖娆的躯体让他充分地得到释放,不管是精神上,还是身体上的……而她,却傻傻地做了那样一个工具,工具!
“安雨,安雨。”尹小深将安雨抱在怀里,感觉她低垂的脸庞在轻微地颤抖,有些温热的泪水浸过她的衣衫,“安雨,没关系的,我们还年轻,我们还有很多路可以去选择,安雨,何必让自己活得太压抑?”
“小深,小深——”她颤抖着出声,喉咙里就似含了一块火炭,炙烤得她几乎说不出话来,“原来,他的妻子怀孕了,他的妻子怀孕了,原来,他对我不过是……”
“对,他不爱你,他只是需要你!”
“他……真的不爱我?一点都不爱我吗?”
“不爱。他是有妇之夫,如果他爱你,他不会主动牵住你的手,即便是你主动去牵他的手,他也会走开。所以如今,他只是需要你。”
“他……只是……”
“对,安雨,清醒一点吧,还来得及的。”尹小深拍了拍安雨的后背,她没有想到,在情感上那样洒脱的安雨,有一天,也会躲在无人的角落哭的如此凄惨,爱情,从来不是人为能够把控的,安雨不行,她,更不行。
那个时候,安雨抱着尹小深,哭了很久很久,她终于将内心深处最卑微的爱情剖析在了朋友的眼前,在尹小深的眼中,她会不会变成了人人唾弃的小三,破坏别人家庭的无耻女子?她心里像藏了一把刀,那把刀既握在林俊的手中也握在她的手中,她和林俊不停地用力,无论是向一个方向还是两个方向,那把刀都在不停地刺痛这她的心脏,一下又一下,让她不能喘息。
“小深,你会瞧不起我吗?”安雨哭得累了,眼泪都似乎流干了,她小声地问着,却不敢抬头。
“安雨,我相信你,你不是那种人,只不过……你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尹小深道。
最近的生活,因为在东方广告公司龌龊事情,已经变得一团糟。她没想到,呆在象牙塔里的安雨,却也不是那样风轻云淡地走在林荫小径上的日子。爱了不该爱的人,可是,谁又能保证自己爱的人就是应该爱的那一个?是那个陪自己走完这一生风雨无悔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