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寂的山洞里,噬安安静地躺在石床上,双眼紧闭,面容沉美,脖颈缠着凌乱的金发,胸前被染得鲜红,修长的身体浸着斑斑血迹,同时裹着清冷的夜色。
噬安的呼吸早在一个时辰前便断了,此时,他如同睡着一般,显出这几年来未有的安宁,但俊逸的眉宇一股哀愁消不散。
与元熙一样,噬安死在自己的纤指下,用自己的血洗裹了身体,怀着一道解不开的情结沉沦。
三个日夜过去后,又一个夜晚来临,当夜色照进山洞、再次覆上噬安的身体时,他那沾着血迹的身体竟然动弹了一下,紧接着,眼睛睁开了,溢出两道玄迷的目光。
睁开眼后,噬安没有即刻起身,而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躺在那里思考着什么,眼光里透着迷惑。
稍后,噬安坐了起来,用双手支撑着上身,仰着头,对空发出长吁,渐渐地,变成了一种悲音,像孤独的狼在山野里哀鸣。
为什么没有死?难道是不死之身?噬安又低下头,看着胸前的红色疑惑和烦恼。因为他想死,而留着清醒的意识,保持着痛苦的回忆,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噬安垂着头,眼光无力地落在手腕上,怔怔地,身体就那般僵滞着。过了好一会儿,他的眼光活了,闪亮起来,接着,用一根手指在将另一只手的手腕处划了一下。只见那指尖好似刀锋,顿将那手腕划出了一道细长的伤口。
接下来,噬安看到,手腕上的伤口处流出了一股细细的黑血,与此前的鲜红完全不一样。他十分惊奇,用手指蘸了一点黑血送到口里品尝,渐渐地,他两眼茫然。
原来,他真的是不死之身,只是,血液变成了另一种颜色,死亡的颜色。抑或,他是一个活着的死人。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将永不能逃避活着的惩罚吗?
“这个世界并不接受你,你却要留恋这个世界!多么的可悲!”噬安痛心、无助,却只能在内心告白。
噬安死后重现的生命虽依旧美丽,风采绝伦,但他的身体,由内到外均没有温度,冰凉如水,玉白的肌肤显现苍凉之色。
“活着的死人!”噬安苦笑一声,尔后,在山洞里狂笑起来,笑里带着哭,哭里含着无助的愤怒。
此后,噬安在山洞里渡过了他最为悲苦无助的一夜后,在次日凌晨走出了山洞,他依然罩着面具,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他的脸,包括他的母亲。
噬安返回了族府,决定以活死人的身份继续作噬族的族长,而在死而复生后,他想要消灭南殷暮容的决心更大了,以复仇的欲*望来充实内心的空虚。
族长夫人见到噬安回来,喜极而泣,而那个时候,她却是躺在床上,又患重病。原来,噬安几日未归,又查无音信,族长夫人一着急,旧患复发病倒了,噬安的亲事也搁置下来。
在母亲面前,噬安极度愧疚,因为他毫不珍惜母亲给予他的生命,即使重新出现在母亲的面前,但在那一刻,他却没有顾及母亲的安危,遗弃了至亲的人。
紧接着,令噬安不安的是,他身上的能量不能再传给母亲,那能量已经附上了死亡的气息,无法像从前那样支撑母亲虚弱的身体,他只有看着母亲渐渐衰弱下去。
噬安请了噬族里最好的医师来照顾母亲,而为了完成母亲的心愿,他决定如期成亲,那一天,族府里张灯结彩、灯火辉煌,是噬安自当族长以来最为热闹的时刻。
这一天,噬安脱下了喜欢的白衫,换上了喜庆的新郎衣,金发落在那层鲜艳的红色上,愈发炫丽,即使他罩着面具,也毫不失耀眼的风采,倒是更添神秘的气质。
虽然要成亲了,但噬安却未见过即将与他结为夫妻的女人,他没有想见的兴致,只要能让母亲满意,对方是怎样的女人都无所谓,也不可能放到心上。
拜堂前,噬安穿着靓丽的红衣来到了母亲的床前,族长夫人一看到他,当即由床上支起了身子,激动地说:“儿啊,为娘终于盼到这一天了。”
噬安坐上床边,柔声回应,“母亲高兴,孩儿也高兴。”他希望,母亲可以长久地保持笑容,永远陪在他的身边。
族长夫人一面笑着一面打量噬安,眼里闪着喜悦的泪花,“为娘真为你骄傲。”在她眼里,噬安是世上最完美的男人,而这个最完美的男人是她当年全力保护下来的儿子,她为儿子骄傲的同时,也为自己骄傲。
一番打量后,族长夫人在喜笑中皱起了眉,“都要成亲了,这面具该拿下来了。”说着,她伸出手,就要去揭噬安的面具。
噬安连忙出手去拦,抓着族长夫人的手说:“孩儿已经习惯了,还是戴着吧。”他不想让母亲看到他苍凉的面色,以免担心和怀疑。
突然,族长夫人的笑容消失了,惊疑的目光紧盯着噬安的那只手,眼眶一点点张大,紧张地问:“儿啊,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噬安也睁大了眼睛,这才意识到,他的手早已没有从前的温度,若平常人碰触,会感觉冰凉。
噬安立刻放开了手,急忙向母亲解释,“母亲不必担心,孩儿在练一种秘功,这只是暂时的。”
“真是这样吗?”族长夫人半信半疑,眼中的喜悦被担忧所取代。紧跟着,她抓过噬安的手,双手捧着,一面温暖一面说:“别练了,为娘担心。”
“孩儿明白。”噬安平静地回应了一句。而心里,其实泪水泛滥,恨不得在母亲面前大哭一场。但终究,他压制着,唯恐润湿了眼睛,让母亲发现他已经死了的真相。
母亲手上的温度传到了噬安冰凉的心里,令他对这世间还有一份真挚的眷念,因为这份眷念,他的心房保留着最后的柔软。
此后,噬安搀扶着母亲,一同走向成亲的大堂,那里已经宾客满堂,翘首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