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宁突破神将天关的消息如风暴一样瞬间传遍帝国,激起的反响远远大过赵君度成就神将之时,甚至比千夜在凝玉府全身而退还要轰动。
近年来,帝国中兴,年轻一代天才辈出,成就远超父辈。各大门阀世家中,都有一些原本被作为后手暗藏的子弟,突飞猛进到可以摆上台面的地步。然而谁都没有想到,继帝国双子星之后,年轻一代里第一个踏破神将天关会是宋子宁。
当日那世间繁华的异象被上万帝国将士亲眼目睹,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帝国中人反应不尽相同,有欢呼雀跃,有赞叹国运如炽,亦有人忧思重重。不过当人们想到原本的宋阀,如今的宋家时,却是罕见有着共鸣,那就是幸灾乐祸。
高陵宋氏,闻道庄园,安国公夫人当年旧居刚被打扫得整整齐齐,宋仲年在园中巡视,路上随处可见忙忙碌碌,来回搬东西的家臣。
这是安国公夫人生前最喜欢住的地方,她过世之后,长老会便通过决议,将此地封存,以永远纪念老夫人。
宋仲年身边,立着一个绰约美人,宁静而婉约,柔媚且清新。她眉宇间隐有悲伤,不时看着周围,似是想把一切都收于眼底,记于心中。
“子嫣,在想什么?”
听宋仲年问起,宋子嫣低低道:“只是想起老祖宗生前对我的好。今日之后,我,我怕是再也来不了这里了。”
此刻的宋仲年满脸忧色,皱纹都深了几分,看上去仿佛老了十岁一样。他也叹一口气,缓道:“这也是迫不得已,子孙不肖,无颜面对祖宗,那些长老们大概都不想到这里来了,所以做了这么个决议。就算是我,又何尝想再踏足此地?宋阀,毕竟是在我手上降阀的。也不知将来史书中会给我何等评价,想必不会太好。”
宋仲年自嘲地笑笑,又道:“只是可惜你了,现下我宋阀,不,宋家正是多事之秋,反而连累了你的婚事。孔家又拒了婚约。”
宋子嫣摇头,轻声道:“我本来也不想嫁!”
“怎么能这么说!女孩子啊,早晚是要出嫁的。你不用急,我再给你安排就是。”
宋子嫣抬头,说:“我的婚事不重要,不过都到这个时候了,您还是不肯将七弟召回来吗?”
“他怎么还肯回来?”
“如今家族有难,七弟一定会回来的。”
宋仲年叹了口气,道:“你还是有所不知,子宁他联手千夜,听说最近在墉陆打下好大一番事业。那千夜看样子是要称王的,子宁与他交好,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怎会看得上我宋家这点家业?再者说,当日子宁离开时,已经把话说绝了,此刻回来,要如何面对这些长老?”
宋子嫣道:“爷爷,您现在还在想着那些长老?他们一个个只顾自己,何尝有顾全大局之人?若是七弟能回来,为何还要听他们的,依我看,解散长老会不就行了?”
“胡闹!长老会是祖宗留下的规制,哪个门阀世家不是如此?这岂是能说笑的?”
“如果一定要保留,那么换一批长老就是了。”
“你懂什么,这样做岂不是更加离心离德?”
“那也比让他们把宋家慢慢拆了好!”
宋仲年脸色铁青,重重哼了一声,道:“这不是你一介女流能够参与的话题。”
宋子嫣叹一口气,放缓语气,道:“以七弟的能力,肯定能压得住那些长老。”
“压得住?他拿什么压?他连神将都不是,如何让人听他的?”
“七弟早晚能够成就神将。再说了,就算他现在不是神将,家族内又有谁是他对手?何况还有千夜帮他。”说到千夜,宋子嫣眼神有些许的暗淡,随即又恢复正常。
宋仲年皱眉道:“家族大事,还轮不到你来插嘴!成就神将,要真是那么容易,我宋家自老祖宗之后,也不至于这么多年都出不了一个神将了。等他真到了那一天,再说吧。”
就在这时,一名侍从飞奔而来,叫道:“家主,急……急报!”
“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成什么样子!再这么不稳重,就到越陆去吧!”宋仲年此刻心情正不好,狠狠斥责几句,方不疾不徐地拆开封套,抽出里面的急报,看了起来。
才扫了一眼,宋仲年忽然全身僵硬,急报落到了地上,他却浑然不知。
宋子嫣好奇,拾起一看,顿时满面欢喜,叫道:“七弟成就神将?!太好了,我宋家终于有神将了!爷爷……”
她抬头,恰好看到宋仲年的脸色,声音就慢慢低了下去。在这一刻,她忽然明白,若是宋子宁神将无望,或许还能回家。现在踏破神将天关,却是再也无望回来了。
帝宫,椒房殿,李后倚在榻上,抚摸着怀中的猫。殿内很暖,她却依然裹着厚厚的貂绒,脸色也有些不正常的苍白。
一名老内侍走进,捧着手中册子,开始一条条的颂读今日帝国要事。这第一条,就是宋子宁临战突破,踏破天关,成就神将。
李后一怔,手上不知不觉用了点力,怀中那猫吃疼,喵的一声,挣扎着逃出来,一溜烟地躲到殿角去了。
“他也成了神将啊,还真是出人意料呢。”
老内侍不再往下读,道:“这确实是意外,或许宋家又能升回门阀,也不一定。”
李后淡道:“他若不成神将,还回得去,现在成了神将嘛,那就是回不去了,除非他能狠得下心,把长老们一网打尽。”
“这事对七少来说容易得紧,宋阀上下,早就没人是他对手了吧?哪怕所有长老齐上,也奈何不了身具世间繁华的七少。这等原力,最是不惧群战。”
“杀不杀得了是一回事,狠不狠得下心又是一回事。”李后忽然笑了笑,又道:“况且,他如今前途正好,何必沾染这种血腥。”
“娘娘圣明。”老内侍明白过来。
李后换了个姿势,双眉微颦,若有所思。
“帝国又添一名强者,这是大好事,怎么娘娘却似有些不高兴?”
李后叹道:“我在头痛一件事,你说这子宁,是修天机术好,还是不修?”
“这个问题还用问,娘娘这是考校老奴了。七少自然是……自然是……”老内侍说到一半,却突然说不出话了。
“怎么,有何为难?”
老内侍也叹一口气,道:“老奴本想着,有世间繁华在身,怎么着都得朝着天王试试。现下君度大人无望天王,千夜说实话非我族类,这帝国上下能看得见的人,也就是子宁少爷了。可若是七少修了天机术,成就或许不在林帅之下。林帅与天王哪个对帝国更重要些,老奴还真说不上来。”
李后叹道:“这就是我为什么头痛了。”
她下了榻,伸手一招,那猫就从角落里飞出,落在她手里。李后一边摸着猫,一边道:“这种事,让他自己去头痛吧,我们在这操什么心?”
老内侍欲言又止,最后道:“娘娘说的极是。”
李后摆了摆手,老内侍就退出殿外。院门外,两个内侍凑在一起,正自窃窃私语:
“听说了没有,七少成就神将了!”
“哪个七少?”
“除了原先宋阀那位七少,还有哪个能够成就神将?”
“那宋家岂不是要悔死?”
“我还真没见过这么会作死的人,连七少这样的人都能给赶出去。宋阀不降格,天理难容啊!”
老内侍在旁边一站,沉脸喝道:“都在这乱嚼什么舌头!再让我抓到一次,都拔了舌头!”
两个内侍吓了一跳,其中一个堆起笑容,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最迟半日,举国上下就都知道了吧?”
老内侍想想,觉得也是,拂袖而去。他来到一处偏院,铺开一张纸,用蝇头小楷写了几段话,小心卷好,收入口袋,然后换上便装,报了外务,就出了宫门。
他在城内似是随意逛着,半个时辰后来到了一间出售各地特产的店铺。
主事立刻迎了出来,堆笑道:“总管大人!您这次想要些什么?”
老内侍随意拿起个花瓶看看,又放下,道:“最近有什么新鲜玩意儿?”
主事转进里间,片刻后捧出数个盒子,道:“这个月的新货都在这里了。要说特别,就是墉陆出产多了些。”
老内侍打开盒子看了看,摇头道:“没什么好货,下次再说吧。”
“您慢走!”主事一直把老内侍送出门,才将盒子又都搬回里间。他回想了一下老内侍检视的顺序,挑出其中一个盒子,打开盒盖,便看到里面多了一张纸。
两日之后,这张纸就到了暮光大陆,被送到一个神秘人物手里。信使见到的这人全身包裹在盔甲中,只露出一双眼睛。
他打开信纸,仔仔细细读了数遍,才将信纸收好,拿出一颗晶莹剔透的源血,放在信使手里,用沙哑的声音道:“干的不错,这是报酬。”
信使大喜,单膝跪地,道:“多谢大人!”
神秘人转身离开,每一步落下,都会激起一丛紫黑血火,久久不熄。
底比斯古堡,此刻正在大规模扩建,俨然是一座大工地。神秘人除了一般人只在战斗时才会拉下的面罩外,看不出任何特异之处,有如一个最普通的血族。
他来到一处偏厅,进了角落的房间。屋子里内陈设简陋,只有最简单的家俱。他刚刚坐下,房门就被推开,一名白发苍老血族走了进来。
他用淡得近乎无色的双眸看着神秘人,问:“拿到了吗?”
“拿到了。”
“怎么样?”
“完全符合我们的猜想,甚至还要超出。”
“很好。”
白发老血族并没有要那张纸,转身离开。神秘血族坐下,靠在墙上,看着天花板上昏黄灯火,不知在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