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收拾好行李后，周晨率先出了门，去清理大楼里可能和我们遇上的丧尸，避免被打个措手不及。
紧接着，李涵和赵趫一左一右扶着赵星也离开了房间。我又审视了一遍屋子，确定没有有用的东西被落下，也跟着出了门。
我把钥匙放在了门口的地毯上，或许以后有幸存者还能在这里住几晚，外出时可以把门锁起来。
不得不说，周晨不愧是当过兵的，楼道内不时就会出现几具丧尸的尸体，或三两成群，或形单影只，或被捅爆了眼球，或被戳穿了太阳穴，死法不一。
顺利从大厦出来，门前的平台上也“躺”着至少十具尸体。周晨站在我们来时的拐角向我们招着手。
后巷还没有丧尸，我和周晨一前一后的保护着中间的三人，一路向西。不一会儿，就到了周晨说的加油站。加油站一片狼藉，油枪被随意丢在一边，地上全是油渍，错综复杂的脚印简直看得人头晕。
周晨捡起油枪，往食堂里找来的油瓶里加油，赵星他们坐在一旁的石阶上休息，我则四处看看有没有那些车可以用来开。
加油站外只有几辆车，几乎没有一个完好无损的，甚至有的已经烧的只剩下一个空壳子了。
“开那辆！”周晨指着我身边的白色宾利，说道。
“不能开，没有钥匙。”我说道。
“放心，能开。”周晨走了过来，把满满的两桶油放在地上，掏出了一串钥匙。
嘟~车锁应声而开。
“我靠，不是吧。你从哪搞来的钥匙？”我问道。
周晨一侧身坐进了车里，轻描淡写地说道：“来的时候见钥匙插在上面，就顺手拿下来了，不然丢了怎么办。这么好的车，丢了多可惜。”说着，还在车椅上使劲晃了两下，“这高档车，就是不一样。”
“喂，你们三个赶紧过来，找到车了。”我向赵星三人摆了摆手，喊道。
还好车本身够大，坐得下我们五个人，只是委屈了赵星，把他和李晗占时分开了，不然车后面还真做不下3个人。
一路无话，就连最闲不住的赵星都把头靠在车窗上，闭着眼睛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沉思。
李晗和赵趫靠在一起沉沉的睡了过去，我则扭头望着窗外，在胡思乱想着。
末世降临之后，我从被丧尸吓得魂飞魄散到可以轻松砍下丧尸的头，这种蜕变无比顺利。但我始终惧怕着，惧怕着活人的鲜血，我没有决心能去杀掉一个和自己一样的人，即使他十恶不赦。
可当赵星在我面前手刃了孙哥后，我发现我竟不再害怕鲜血，开始习惯鲜血，甚至是渴望鲜血。不是丧尸那种冰冷恶臭的血，而是从活人体内喷射而出的鲜血。
当鲜血溅在脸上时，我忘记了所有，像是变成了一只洪荒巨兽，嗜血，狂暴。只向着让血在多一些，再多一些。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变得不再懦弱的预兆，我开始有些恐惧。
“周晨？”我轻声说道。
周晨没有回头，只是恩了一声，表示疑问。
“在末世之前，你有没有杀过人？”我问道。
“你问这个干什么？周晨从后视镜里瞟了我一眼，我们互相看着对方的眼睛，都没有再说话。
周晨摇下车窗点了支烟，默默地抽了起来。不一会儿，烟就抽完了，他又摇上了车窗，车内的气氛开始紧张起来。
他似乎猜出了我的意思，说道：“我第一次杀人，就是在昨天。但是我的班长他杀过人。他上过战场，在边境和毒枭做斗争。他和我说过：‘一个人，最好永远不要让手上沾上鲜血。如果迫不得已背上了血债，就要学会忘记。那些你杀过的人，你永远都忘不掉。但是你要忘记杀人的感觉，忘记鲜血的味道，因为，杀人会上瘾的。’”
周晨又从后视镜里瞟了我一眼，不再说话。我也没有再说什么，静静地思考着他刚才的那番话。
不知过了多久，总之当我再次睁开眼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车里只有四个人，周晨不知道跑去了哪里。其他三人则还在睡梦中没有醒过来。
我透过车窗向外张望，周围没有一个人，静的可怕。
我把刀从车椅和门的缝隙中轻轻地拔了出来，尽量不弄出声音。之后，我拍了拍赵星的肩膀。
赵星猛地坐起身来，扭头看着我，眼睛里全是血丝。我把食指竖在嘴前，发出嘘的声音，示意他不要说话。
赵星瞧了瞧四周，低声问道：“周晨呢？”
“我也不知道，我一醒来他就不在了。”我指了指周晨的位置，“我现在出去找他，你在这里看着点。这里有些太安静了。”
赵星点了点头，说道：“你小心点。”
我把枪交给了赵星，又把我给李晗的匕首轻轻从她腰间抽了出来，慢慢地打开门下了车。
我弓着腰，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车旁是一排商店，一家便利店正对着车。便利店的门口躺着两具尸体，脑袋都被利器戳穿了。地上的血迹全部干涸了，估计死掉有一段时间。
我右手握着刀，俯身靠近便利店门口。一个闪身进到了里面。
这个便利店大概有三四米高，一百多平米。货架上的东西几乎都没有了。有的只是几具看不出人形的尸体。整个便利店里，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恶臭。似乎是屎尿味和血腥味混合后发酵成的生化武器。
我用袖子捂住口鼻，一步一步地向便利店深处走起。可能是灯被打坏了，屋内一片漆黑。
忽然，便利店的深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的声音，又像是狂风吹打在玻璃上的声音。这是一种不可状的声音，突然在黑暗中升起，又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周晨？”我轻声问道。
没有回答，房间里仍然是一片寂静。我握紧了刀，向前走去。黑暗中，我模糊的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
“周晨？”我再次问道。
依旧没有回答。我定了定神，向前探了探身子，想要的更看清楚些。
“你你你……你别过来。”一个稚嫩的声音传了过来。
“怎么了？”就在我满心疑问的时候，突然有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
我紧绷的心弦像突然被崩断了一样，没有来得及多想，回身狠狠地把砍刀挥向身后。那人向后一跳，闪了过去。
“王羽，你疯了？”那人大吼道。
“你是？周晨？”
“废话。”周晨打开手电晃了晃我，“看把你吓得。”
我指了指身前的那个人。周晨一闪身站到了我的身前，用手电上上下下把那个人照了一遍，竟然是个小女孩，看样子大概十岁左右。
看到只是个小女孩，我和周晨都松了一口气。我问道：“小妹妹你是谁啊？怎么会在这里？你的爸爸妈妈呢？”
小女孩瞪着大眼睛看着我俩，颤抖着说：“我爸爸……我爸爸说他很快……很快就回来了……你们这些大坏蛋……等我爸爸……等我爸爸回来就打跑你们。”
我和周晨看了一眼对方，不由得笑了。“小妹妹，别害怕，我们不是坏人。我们现在就走。”周晨说道。
虽然对方只是一个小女孩，但我们依旧留有一丝警惕，背靠着背想要离开。可就在我们要走出便利店时，女孩却疯了般向我们跑来，嘴里大喊着：“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芸芸！”
没等我反应过来，就一头扎在了周晨的怀里，哭了起来。
“好好好，我们不会丢下芸芸的。芸芸不哭啊。”周晨被弄得手足无措，不停地向我递着眼色。
“先把她带回去吧。”我说道。
赵星他们以为出了什么事，纷纷下车跑了过来。
“哇，周晨，你连小姑娘都不放过。禽兽！”赵星见没危险，又开始想要斗嘴。
周晨显然顾不得和他贫，一心向着怎么把芸芸死死抱着他的手分开。“李晗，赵趫。别看热闹了，感觉帮帮忙啊。”周晨焦急的说道。
“你一大男人，还怕小女孩抱着啊？”赵趫开玩笑道。
“好了，小妹妹，跟姐姐来啊。不怕，姐姐不是坏人。”李晗见状，也被搞得哭笑不得。不过对于小朋友，女生总是会泛起无边的母爱，没一会儿就主动开始接近芸芸，并试图把她和周晨分开。
芸芸抬起头大声哭喊着：“芸芸不会再调皮了，爸爸妈妈，不要丢下芸芸啊！”
“好了周晨。我看这一时半会儿的你是放不下他了。不如你先抱着她，咱们先回车里。她在这又是哭又是叫的，招来丧尸就麻烦了。”我说道。
周晨没办法，只好一把将芸芸拦腰抱了起来。我们几人快步回到车边。周晨这样子自然是没法开车了，于是自觉地先钻进了后排，搞得赵星一阵怪叫。
“赵星，你来开车。”我可不想看两人再斗起来，赶紧把费神费力的活交给了赵星，窜进了副驾。
“行行行，你们一个个真是好样的。”赵星不满地说道。
坐在车里，我们都好奇地看着周晨和小女孩，难道是周晨太有男性魅力了，直接折服了芸芸，认起干亲来了？
芸芸坐在周晨腿上，抱着他不停地哭，无论谁问都不肯说话，搞得所有人都束手无策。
“好了，咱们先别管芸芸了，小孩子嘛，受了惊吓，过一会儿就好了。咱们现在重要的问题是怎么过今晚，赶路还是找地方住下。”我打破僵局，说道。
“这里离机场还有几十公里，而且我们不知道有那些路是被堵得。我下午开去了附近的高速口看了看，堵死了，根本没法走。”周晨任由芸芸抱着哭泣，和我们说起了情况。
看来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问题就是道路问题了，不知道那条路是通畅的，只能一条一条的去试，这势必会影响我们的行进速度。那么晚上开车就不是很安全了，毕竟人困马乏的，又要一条路一条路的走，很容易造成疲惫。
“周晨，我想你刚才肯定是去附近观察过了，有什么发现吗？”我问道。
“东边巷子里走大概五十米有一家旅馆，我看了一下，没有丧失，而且里面设施还毕竟完善，至少有一个可以阻挡丧尸的卷闸门。”周晨轻轻揉了揉芸芸的头，“我们晚上去那里住一晚，明天一早再赶路。那里还有些泡面和香肠什么的，也可以解决下晚饭，毕竟我们带的食物有限。”
“赵星，开车，咱们把车停到楼下去。”我拍了拍赵星，说道。
馆很破，只是附近城中村自己盖得房子，房间很多，但都是那种只有个破床和破电视的小房间，里面甚至连厕所都是公共的。
“这地方能住人吗？真恶心。”胖子抱怨道。
赵趫随意躺在屋内的床上，说道：“知足吧你，要不你睡车上去？”
我看着这些破旧的房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在我印象里，像这种村民私盖的房子，一般是把顶楼留给自己住的。我以前有很多同学，家里都是这样，把楼下出租或当成宾馆，自己住在顶楼。
“咱们上顶楼。”我说道。
果然，顶楼像我印象中的那样，是一个装修精美的四居室，从门口进去处了客厅，有四个房间，厕所甚至都有比我家的厕所大上三四倍。
客厅摆着一张真皮的沙发，红木的茶几上还有半壶茶。电视还开着，不过一直闪着雪花。看起来这家人走的比较匆忙，衣服很多都被随意扔在地上。
“我去，这么气派？这些城中村的人兼职就是土豪的典范啊。出门都都不关门。”赵星最后从门外进来，关门的时候还不忘一阵牢骚。
进了房间，屋顶的大吊灯把光线折射的一闪一闪的。芸芸可能也是感受到了这明亮的灯光，终于从周晨的怀里抬起头来。
周晨把芸芸放在沙发上，活动了活动筋骨，半蹲在芸芸面前，柔声说道：“好了芸芸，给大家介绍一下你自己吧。”
“呦呦呦，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柔啊。”赵星手环着胸，斜眼看着周晨。周晨没有理他，只是看着芸芸，眼神里似乎真的有一丝温柔。
赵星自讨了个没趣，转身进了厨房，说要找些食吃。
芸芸瞪着大大的眼睛盯着我，不时还眨两下，很是可爱。不一会儿，她主动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一字一句地认真说道：“我叫宋晓芸，今年10岁啦，在六校上4年级。我喜欢弹钢琴，已经过了业余八级哦。”
赵星拿着一罐可乐倚在门上，说道：“恩，不错。这位小选手，来我的family吧。”
“不，你要来我这。十岁就过了钢琴八级，我带你上我的演唱会，32场演唱会。”赵趫在一旁也笑着说道。
随着气氛的活跃，芸芸也渐渐地不再害怕，和我们讲起她的经历来。
就在昨天，她和父母一起去上钢琴课，结果还没到培训班就被大量的车流堵在了路上，周围出现了很多咬人的疯子。有些疯子甚至还不停的拍打着他们的车窗。
紧接着，她的父母见情况不对就带着芸芸下车开始逃命。可是等到了这里的时候，他的父母把她放在那个无人问津的便利店的柜员房间里，说让她呆在那里不要出来。
“爸爸说要去找些吃的，妈妈也跟着去了。可是爸爸妈妈一直都没有回来。我想做个乖宝宝，但我的肚肚真的很饿，就悄悄跑出来找些吃的。”说道这里，芸芸眼眶里又有泪水再打转，“是芸芸不乖，偷偷跑出来了，所有爸爸妈妈才不要芸芸的。”
赵趫和李晗看到芸芸这个样子，母性又开始泛滥，坐在她的身旁不停地安慰着她，说她的父母一定不会不要她的，说不定只是走的比较远还来不及回来而已。
“芸芸，你爸爸妈妈穿什么衣服啊？”周晨问道。
“爸爸穿了一件很帅的蓝色羽绒服，妈妈穿的是黄色的超长羽绒服。”芸芸边说边比划着。
周晨看着我，叹了口气。果然，和我想的一样，芸芸的父母已经死了，周晨可能见到了他们的尸体，甚至是刺穿了他们的脑袋。芸芸太小，可能还没有意识到死亡的真正含义，单纯的只是以为父母因为她不乖而丢下她作为惩罚。
我也半蹲下，拉着芸芸的小手对她说道：“芸芸啊，你听哥哥和你说。刚才你抱着的那个哥哥呢，是一个军人。他见过你的爸爸妈妈，他们都被军人哥哥们带到了很安全的地方，我们则是被派出了找你的，你明白吗？”
芸芸听我说完，兴奋地说道：“真的吗？哥哥说的是真的吗？爸爸妈妈没有不要芸芸？太好了！”她高兴的有些手舞足蹈，“那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去找爸爸妈妈？”
“明天。今天晚上我们在这里住一晚。明天就去找你的爸爸妈妈。”我柔声道。
“太好了！”芸芸挣脱了我的手，站在沙发上，一个劲地乱蹦乱跳。
家的主人为我们在冰箱里留了许多菜，甚至还有两大瓶冰镇的可口可乐。我们群策群力，一起用冰箱里的菜做了一桌子的饭犒劳自己。芸芸像个活宝，不停地在一旁自娱自乐，逗得我们哈哈大笑。
这可能是我们这一辈子，为数不多的一顿大餐了，或许，也可能是我们这一辈子的最后一餐了，气氛有些尴尬。面对着桌子上的四菜一汤，我们都没有动筷子的意思，芸芸也学着我们，坐在一旁没有继续说话。
他给周晨和我倒了半杯酒，又给三个女生倒了可乐。然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举着杯子大声说道：“别的也不说了，为了咱们还活着，咱们喝一杯。一切都在杯子里。”说完，咕嘟咕嘟的就把杯中的酒干了。
我们也收到他的感染，纷纷站起身来，举着杯子，碰了个清脆，然后一口全都干掉了。
桌上的气氛成功的被调动起来了，众人有说有笑，说着末世前的趣事。周晨也把电视鼓捣出了DVD模式，放了一部喜剧片。
酒足饭饱之后，大家都窝在沙发上看起了电影，也没有人洗碗。明天就要离开了，这些锅碗瓢盆又不能带走，自然都懒得去洗。
我坐在阳台的躺椅上抽着烟，呼吸着难得的新鲜空气。
“白脸？！”不一会儿，阳台的推拉门被人慢满地拉开了，赵星那肥硕的打脸从门缝里探了出来。
“干嘛？”我看着他，问道。
“和你谈谈。”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从门缝里挤了进来，还不忘把门关上。
“说什么？”我仍淡淡地问道。
“虽然我不是个喜欢权力的人，但是我不想把自己的性命交在一个外人手里。”赵星站在窗户口，也点了一支烟抽起来。
“我觉得……”
“别你觉得。”赵星毫不留情地打断我，“你就是怂。你害怕承担。”
“那你呢？你为什么不争取一下呢？”我反问道。
“我？你说黑旋风能当上大哥么？”赵星狠狠地吸了一口，淡淡地说道。
“可我也不是宋江。”
“好了，我不和你废话了，你愿意怎么着就怎么着吧。”赵星把抽完的烟从窗户上弹了下去，“到时候如果这个周晨不适合做头，我会带着李晗离开。别说我不够哥们，因为现在你在我眼里，就是烂泥扶不上墙。”
看着赵星离开的背影，我微微一笑。我知道他是为我好，而且肯定也不会离开，他只是还放心不下我。
屋内灯熄了，电视的声音也没有再响起，世界仿佛又回归了本源，夜空的星星没有因为血腥而失去它本应有的美丽。我有些不愿离开躺椅了，就像在这看着漫天的星星睡去，以后我想很难再有这么悠闲地时光了。
“盖个毛毯，别冻着。”一个人从门外进了，扔给我一团崭新的毛毯。接过毛毯，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
“我觉得其实你更适合一点。”许久，他打破沉默，率先说道。
“为什么？”我反问道。
“因为宋江并不是最强的。”没等我说话，他便拉开门走了出去，“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