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妮?下棋?
下意识地,凤廉摇了摇头,摆手道:“那么小的孩子,我胜之不武!”
“很好,”凤朝华点了点头,状若无意地扫了眼凤廉手边不远处的棋盘,轻声道:“我好久没下棋了……”
“为父不介意奉陪!”
凤廉略显激动,站起来的时候差点碰翻手边的花瓶,只是可惜,他没有注意到外孙女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这个……”凤朝华为难地侧首,拧眉思索半晌后,才应承下来:“好吧,但是……张叔的儿子……”
“今天算了,我去跟张木匠说,让他儿子明天来!”
凤廉似乎到现在还没有发现,他走进了一个不怎么深的套子里……
“好。”凤朝华满足地点了点头,往房间的方向走去,在转身之前道:“那我现在需要休息,谁都不许来打扰。”
此话落地,凤廉激动的表情霎时僵在脸上,还未来得及石化,凤朝华再度启唇:“言而无信不是我的作风,所以,张叔的儿子下午还是该学些什么的。爹,既然我要养精蓄锐陪您下棋,那教导那孩子的重任就拜托您了,学习内容便是下棋。”
不顾父亲颤颤巍巍的身子,更是直接无视了其他三人落在他身上无比同情的眼神,凤朝华盈盈转身,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她欣慰地想着,幸好父亲总是言而有信,不像自己……
这话的潜台词是,养精蓄锐倒不是为了陪父亲对弈,而是因为她需要睡眠来挥去今天又有些杂乱的思绪罢了。
只是她不知道,这个午觉会睡出一番天地来,当然这些是后话。
凤朝华醒来的时候,已经夕阳西斜了。
金黄色的光晕毫不保留地洒进这个不大的院落里,地上的物什都像镶了层金边一般。
“妮妮。”
凤朝华低声唤来正在树下踢着毽子的女儿,对于她身边一个人都没有的景象不免有些惊愕。女儿是这个家中所有人的心头肉,她的身边随时都是有人的,为何这时所有人都不在?
小人儿听话地收起毽子来到母亲身边,心中又泛起嘀咕,自己明明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凤歆瑶,为何一直要喊“妮妮”这样的乳名?但是,为了这种小事抗议,不是她的作风!
“人呢?”
凤朝华还真是言简意赅啊!凤歆瑶扬起头对母亲呶了呶嘴,以示不满。但是既然听得懂就不需要像跟其他人交流那样,解释许多,一向崇尚不要将简单的事情复杂化的凤朝华好整以暇,搬来手边的小竹椅,悠然坐下,淡淡看着女儿。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小妮子不多时便颓然低了低头,开口道:“出去了。”
这简直等于没说!凤朝华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就那样轻易地涌了上来。那种不安,为何这么强烈?
“娘,”小妮子扫了一眼似乎陷入沉思的母亲,举着毽子在她面前晃了晃,直到凤朝华眼神再次聚焦,才道:“娘,您要是没有其他事情,我要去踢毽子了哦!”
“嗯。”
放女儿走开倒不是因为她放弃探究另三人去处,而是觉得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否则定会闹得不可收拾,哪还能像现在这般平静?只是,那强烈的不安代表什么?
“呀,小姐醒了呀!”
“呀,小姐醒了呀!”
小风筝的声音传来的时候,凤朝华的眉头已经蹙在一起很久了。她淡淡地扫了眼一道从外面回来的三人,那还显得有些风尘仆仆的模样,仿佛漫不经心般开口:“我饿了。”
不是不对他们的去向好奇的,但莫名地,她还是不愿意去问。现在这样挺好的……
说完这话,凤朝华起身往房间走去,错过了她背后凤廉狡黠的目光已经两个侍女眼中不断升级的精光。
晚饭时,凤廉一改往日见菜就是愁云惨雾的表情,笑嘻嘻地一个劲地给凤朝华和凤歆瑶碗中夹菜,当然,是亘古不变的土豆丝。
凤朝华狐疑地扫了眼凤廉此刻的慈父模样,联想起双双因“身子不方便”而借口不吃晚饭的绿萍和小风筝,更加坚定了他们有事瞒着她的判断。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女儿,毫无意外地,小妮子比她还淡然自若地吃着饭。那么,切入口只有父亲这边。凤朝华无意识地往嘴里扒拉了些土豆丝,蓦然开口道:“今天张叔的儿子学得怎么样?”
“唔?咳咳……咳咳……”凤廉急急抬头,却不注意而被呛了个正着,咳得脸红气喘。低低叹了口气,凤朝华给父亲递上茶杯,失去了继续探究的兴趣,只是坚定了一个信念:守好凤歆瑶!因为这时,凤朝华无比肯定,父亲是真的要做什么了!
只要女儿不离开小寒山,只要他不知道她的存在,只要……
只要不再为难,不管是他,还是自己……
与凤朝华所料相差很多的是,家里相安无事了好几天。凤廉也很正常,他为每天小风筝终于肯换菜色的举动而心情大好。
相较之下,似乎不正常的只有凤朝华一个人。她对那天他们的异常一直没有弄清楚,并不是她不知从哪查起,只是不愿意。
有些事情,不需要知道得那么清楚。
凤朝华深谙这个道理,不是每个事实都是你愿意接受的。
然而,还是出事了。
那天离他们失常的那天差了很长一段日子,长到凤朝华终于不想再半夜时分离开她柔软的床守在女儿房里。
只是去不远的村子里教了一群小孩子念了几首诗,回来的时候,家里就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当推开家里院门的那瞬间,在看到像是刚刚被洗劫过的院子,在看到父亲和两个亲若妹妹的侍女脸上自责担忧交杂的表情,凤朝华的第一个动作就是冲进女儿的房间,果然,人不在。
好不容易将颤抖的手平静下来,终于将心底波涛骇浪般的惊恐压下,她才稍稍平复了脸上根本挡不住的震惊之色,回过头,对垂首立着的三人问道:“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