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首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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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赵跑腿

赵跑腿在心里喃喃的咒骂着,此刻的他正伏在雪地中的一团灌木丛中,反穿的山羊皮棉袄让他在傍晚的黑暗中与地面溶为了一体。而不远处的小山坡上,王鸿逵与张海鹏正在两座刚起的坟墓前矗立,再远处马占山正靠着马腹在注视着这一切。

王鸿逵如泣如诉:四哥,咱这龙门镇活下来的老伙计,紫凝妈一去可就剩下我一个人了,唉!

赵跑腿已经咬紧了牙关:这个小丫头就是个扫帚星,原来她娘刚刚死球可能她还不知道呢吧?对,就是个丧门星!把霍龙这个小牤子给迷了魂,落到了官兵手里,这不是个扫帚星是啥,呸!

张海鹏的声音干涩僵硬:伯父,现在紫凝受了伤,好在过了危险期,我送你们回龙门河吧,然后等选个好日子我上门下聘!

赵跑腿顿时拧紧了眉毛,身体不安的拧动起来,远处的马占山突然警觉的开始四处张望,几匹战马也轻声的嘶鸣起来踏起了小步,赵跑腿连忙努力控制住了自己的心绪,把全部的注意力投向了有所警觉的马占山。

马占山并没有发现什么,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赵跑腿松了一口气,发现已经漏掉了张海鹏与王鸿逵的许多交谈。

王鸿逵现在拉起了张海鹏的手,用一种忧心冲冲的情绪说:世侄,那个小风爷叫什么霍龙的,虽然为匪但也是救我于水火的恩人,你可不要难为他。

张海鹏避开了话题:老话说为大义可以求权,紫凝伤在他的手里,现在我们从公不从私都管不了这个胡子爷了。

王鸿逵嘀咕:紫凝受的伤我觉得可能不是霍,小风爷干的,因为那个小风爷还是很意紫凝的,我看紫凝……

张海鹏抢过了话头:自古正邪势不两立,紫凝可能是一时糊涂,等伤好了还希望世伯替我劝劝她,我不日就将赴龙门河提亲,很希望与王家再结连理……

突然马蹄声响起,原来是马占山突然把三匹马的缰绳全部解开了,三匹战马在胡乱的冲向了山边的雪地,而马占山则在后面抽出了手枪开始机警的注视,三匹战马乱跑了一阵后,马占山毫无所获这才向张海鹏招了招手:没事张管带,我就是有点不放心,现在好了。你们说吧!

灌木丛中,赵跑腿捂着自己的腿克制着想喊的冲动,刚才一匹战马狠狠的给了他一蹄子,赵跑腿只能硬挺了下来,但一条腿现在已经拐了起来。

赵跑腿目送马占山等人离开了这两府新坟走远,终于哼了起来。他开始破口大骂:****的张海鹏老子早就看你不是好东西,现在霍龙落到了你手里,你想的是自己全他妈把便宜占了吧,老子要是让你趁了心,我就跟你姓。

赵跑腿扭曲着脸看起了另一座坟墓,木牌上只写了祝尚武三个字,赵跑腿阴冷的看着坟墓有点莫名的伤感,但他甩甩头赶走了这股不合时宜的感情,因为他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感情还有软弱。

赵跑腿拐着脚来到了山边林地边上,不出所料老北风的伙计们正安静的等在那里,赵跑腿独自一人的到来让伙计们十分惊讶,但赵跑腿和伙计们迅速的商量起了对策,然后伙计们从山林中向山口走去,赵跑腿摸向了村子。

赵跑腿早就观察好了这个村子,马占山的骑兵驻扎在村中仅存的几座完好的房屋里,但是霍龙被关在什么地方他完全没有消息,但是赵跑腿用几十年的经历知道,等是不会有结果的,他决定冒险了。

山东子楞眉楞眼的看着赵跑腿在打理自己。

赵跑腿掏出了“血别子”插入腰间,这个村子里杀猪放血的玩艺被土匪当成偷袭的利器也是一种讽刺;赵跑腿把匣枪扔给了山东子,山东子惊喜之下不争气的流起了鼻涕,赵跑腿把从祝尚武那里缴来的那支小手枪压上子弹仔细的裹在了绑腿中;然后是照例的蒙面捂住嘴巴、从皮袄上割下几条绑在了膝盖与手肘上,因为这是潜入,所以膝盖与手肘要比手脚重要的多。

村子边马占山的骑兵点燃了一堆篝火,谁能指责他们呢?现在土匪据说已经肃清,周围都是自己的土地还有自己的伙伴,但他们并不知道暗中还有第三双眼睛正在注视着他们,那是赵跑腿已经在阴影中爬过了最危险的百十米距离,潜入了村子的一处废墟中。

赵跑腿在鄙夷哼了一声:一群废物,点着明火放哨,那叫灯下黑,你****的能看到什么,呸!

赵跑腿半爬半窜的潜入了村子,很快搜索了几个完好的房子但没什么收获,在几个仍然有墙立着的废墟中赵跑腿发现了祝尚武的营兵,他们因为长官的原故被发落到了如此地步也是牢骚满腹,也正是因为这些喧哗才让赵跑腿的速度可以大大的加快了。

仍然一无所获,赵跑腿有些焦急了,于是他找上了马占山骑兵的马厩,让赵跑腿惊讶的是天色已经黑了但马厩外还是有几个哨兵在警戒,竟然还是有个兽医在依次检查着战马的马蹄铁,加固着战马的鞍桥或处理马匹的小擦伤,赵跑腿甚至有些对这些骑兵有点敬佩了,但他仍然按着自己的想法作出了部署。

赵跑腿拿出了自己的火折子,到背人处吹亮后,捡干燥的马粪团了团捏了进去,然后爬着来到了马厩后身,小心的用力推碎了一角泥土风墙,把半边身子探了进去。

赵跑腿把压了火的火折子塞到了一小堆马粪中,然后用几把草土沫子小心的埋了起来,还留了风口,这才退出了马厩,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目标,认为霍龙很可能被押到了原来过山好的匪窝子里,那地方是在村外的小山岗上。

赵跑腿蹩出墙角,吃惊的发现马占山与张海鹏并肩走在自己不远处的村路上,两人说话的声音很轻,但赵跑腿象蛇一样在路边沟中穿行,还是听了个大概。

马占山从容的说:张管带,现在是你给我个回话的时候了,到我连来当我的副官行不行?

张海鹏也许没说话也许是嘀咕了一句但听不清楚。

马占山的声音忽然变得阴冷而刺耳:你可能觉得从管带变成了把长(副连长)有点委屈,但你现在没有筹码了,全东北所有的老总都不会再要你这个吃里爬外的下属,你不明白?当下哪个老总能没点见不得人烂事,谁会怕你会再踩着他往上爬,我,只有我才能容得下你,并不是说我有多大度量,就是赏识你识文断字,可算是想把你当翻垛的(参谋长)……

赵跑腿几乎忍不住笑,这才明白马占山如此拉拢这个张海鹏也是因为自己不识字,想借张海鹏这个喝过洋墨水的书生来强化自己的实力,但这么一恍惚下面的话赵跑腿就没听到,于是赵跑腿又紧爬了几步,凝神开始偷听。

马占山:说到义气,我可觉得老弟你不太仗义,霍龙可是用自己当筹码换我救了你没过门的媳妇,可你现在跟王掌柜说的话底子就是你救出了人家爷俩,说白了就是想捡这个现成的便宜,可你那紫凝姑娘一但醒过来,咦!不对,这么说可能太小看你了,你是不是看上了王家的家产,这么说可对?

张海鹏开始语无伦次的分辨,道边沟中的赵跑腿被一个小拐角拦在了两人身后,也被张海鹏这深沉的心机吓了一跳。

赵跑腿心里惊讶的问自己:一个人居然能聪明到这个地步吗?张海鹏在这两天里就把事情算计到了这个程度,还想到了这么远的未来,真是太让赵跑腿不可思议了,赵跑腿喃喃的咒骂起来,对读书人包括紫凝在内都产生了强烈的抵触与不满,但是他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不由得怔了一下。

霍龙这个小王八蛋如果真跟紫凝成了家变成秧子过上了小日子,我怎么办?

赵跑腿不愿意想这个问题,他以一种光棍的心态摇摇头把这个想法扔到了一边,把心思强行转到了调均呼吸这件事情上。冬季的北方人剧烈活动后身上会有热气,这在黑夜里是致命的破绽,赵跑腿这个老江湖以此压制了自己的迷茫。

赵跑腿毫不费力的潜出了村子,借着灌木丛与柴草堆接近了原来过山好的匪窝子,两个骑兵放哨聪明的采取了一明一暗的法子,这让赵跑腿不由得对马占山部队的纪律与战力从心里赞叹了一下,但是骑兵马靴上的马刺被冻硬后不时与地面摩擦的声音让这一切布置落了空。

赵跑腿干净利落的打晕了两个看守的哨兵。掀开地窨子的破门就闪到了一边,这是最狡猾的江湖作法,果然另一个换岗的哨兵好奇的探出了头,被赵跑腿一膝盖顶上了脑袋,软软的倒了下去。

赵跑腿又一次冲进了这座曾经关押王鸿逵阴暗骚臭的地窨子!

地窨子里的炭火光忽明忽暗,赵跑腿突然进入了明亮的环境本能的眨了一下眼睛,但他本能的发现地窨子里的人很多,并且大多都是原来村子里幸存的百姓,而百姓的目光中那一丝惊恐让赵跑腿神奇的捕捉到了。

一柄马刀无声无息的挥向了赵跑腿的脑袋!

赵跑腿仰头跪倒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刀!

百姓丛中发出了不可抑止的惊叹声!

赵跑腿再次站起身子,亮出了自己的武器——血别子!

一名魁梧的骑兵张口结舌竖起了手中的马刀,并且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笑容,光从冷兵器的长短来看,赵跑腿的劣势是明显的。

赵跑腿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角落里传来了霍龙懒洋洋的声音:老哥,你怎么才来!?

赵跑腿气喘吁吁的在心里暗骂:****个小崽子,老子一路摸到这你还说这风凉话!

当发现只有赵跑腿一个人后,那名魁梧的骑兵反而亢奋起来甚至露出了一嘴焦黄的牙齿又挥起了马刀!

赵跑腿虚晃一下让骑兵的马刀落空了,骑兵吃惊的发现在这个狭窄的空间中马刀并不是一件多么占便宜的利器,因为他劈到了边墙上的泥土中而赵跑腿已经扑了过来。

魁梧的骑兵精明的放弃了马刀,任由赵跑腿一脚踢中了刀柄飞走,但他就地一滚撞入了人丛中,地窨子里传出了混乱的叫嚣!

当赵跑腿戒备看了一眼泥墙上颤巍巍的马刀后,他发现那名骑兵已经死死的勒住了绑成棕子一样的霍龙的脖子!

地窨子里瞬间安静下来,赵跑腿的眼光与霍龙碰撞了一下,居然匪夷所思的笑了笑。

霍龙在骑兵的把持下艰难的哼了一声:你快走!

赵跑腿嘴巴闭得紧紧的,但眼睛中闪着光!

骑兵被霍龙的叫嚷分散了注意力,胳膊用了一下力狠挟了霍龙一下,目光投向了霍龙可能想张口说点什么威胁的狠话。

但骑兵犯了最大的错误,他把注意力从赵跑腿这个危险最大的目标身上移开了,只有一瞬间,但也就是这一瞬间让他送了命!

赵跑腿飞出了自己的血别子!擦着霍龙的脸飞入了骑兵的眼眶中,骑兵惊天动地的嚎叫了一声,霍龙在他本能的肌肉收缩中脸色发青!

血别子——用空钢片卷成,刺入的伤害远不如他放血的威胁更大,这个集中了杀猪的捅心刀与戳破麻袋中取粮的探筒合二为一的古怪家伙,是土匪赵跑腿天才的设计,也是他的一门本事,独一无二的本事!

骑兵的眼眶中被戳中,鲜血瞬间喷溅而出,骑兵的肌肉在收缩霍龙挣扎着侧过了脖子以缓解自己正面脖子受到了压力,霍龙的脊椎甚至都发出了吱吱的骨头响声。

地窨子中的村民被这诡异而血淋淋的场景吓呆了,一声女人的尖叫与男人本能的惊叫现在才发了出来!

赵跑腿双脚飞起踹向了霍龙,霍龙又被赵跑腿这一不讲理的狠击重创甚至吐出了一口鲜血,但他身后魁梧的骑兵却被这一次撞击带倒,霍龙突然觉得自己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他一边吐着血一边贪婪的呼吸着,开始了抽搐!

赵跑腿抢过来扛起了霍龙,百姓却蜂涌跑向了门口,赵跑腿抱着霍龙焦急的注视起来,他知道现在自己已经无能为力,霍龙的性命现在只能靠他自己的运气了,这时仿佛时间都已经停止。

霍龙脸上的血迹让看到的人感到了恐惧,他的鼻子在喷溅着血、鼻涕、口水,但在抽搐中嘴巴却大张着,只是无法吸入那一口地窨子里浑浊骚臭的空气-这要命的一口气。

赵跑腿咬着牙在吼:小子,挺住了,你得自己扛住了!喘气,喘啊!

霍龙汗流满面翻起了白眼,在死去的最后一刻终于张口结舌,啊的一声开始了呼吸!

村子里突然冒起了火光,马厩中的战友厮呜乱窜,村子里人声鼎沸乱成了一团,因为有战马挣脱了缰绳在村子里狂奔,所有人都扑向了起火的马厩。

赵跑腿背着几乎陷入昏沉的霍龙远远的望着这一切。

霍龙在赵跑腿的背上咕哝了一句:操,坏了“匪例”!

“匪例”是东北胡子与官兵间一条不成文的约定,两者除非奉命发生战斗否则是不会以命相搏的,因为这些个人恩怨很可能会让匪官双方发生无谓的仇杀,这第一会影响到胡子绺子的安危险,二是会影响到官兵的前程,所以双方都有这样一个规矩,那就是在落单的情况下,尽量不伤害对方的性命,这就是土匪与官兵间的一道缓冲,也是双方在这艰难的时节生存下去的一道护身符。

赵跑腿并不接话,看着村民们散入了山林间。

霍龙挣扎着哼了一声:放我下来!

赵跑腿任由霍龙下了地,霍龙坐倒在雪地边开始呕吐与咳嗽,赵跑腿的脸上无怨无喜,但是摘下了自己的蒙脸布扔到了霍龙的手里。

两人仿佛在等着什么。

最终霍龙已经吐不出什么,咳嗽也弱了下来,他突然把目光狠狠的盯到了赵跑腿的脸上。

霍龙冷冷的挤出了几个字:紫凝中枪的时候,你他妈干什么去了?

赵跑腿满不在乎的吐了一口吐沫,却并没有说话。

霍龙呼呼的喘息着,看着赵跑腿的目光中已经充满了愤怒:你当时本来可以救下她的,为什么你不动手?是怕我跟这个丫头成家会扔下你吧,你这个老犊子,自私的老王八蛋!老乌龟、瘪犊子……

赵跑腿终于老羞成怒,吼了起来:******妈,她不是没死吗?

霍龙住口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息,赵跑腿把目光转向了别处,两人在僵持冷战。

霍龙最终阴阴的开了口:这账你得认,所以我决定了,只要老子死不了就肯定会娶了这个丫头,然后我到哪你就得跟着我,我是秧子你就是秧子扛活(长工)!我是买卖人你就是伙计,总之,你得跟着我,这是你欠我的!你会老死在我的眼前面,知道吗,这是你欠下的!行不行都得这么着!

赵跑腿呻吟一样嘀咕了一声:行,你个小王八蛋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