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首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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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徐鹏久

徐鹏久现在心惊胆战,为了他并不确定的未来,他就象一只惶惶不可终日的蚂蚁,为了自己未卜的前途担心。这名从山东逃到东北凭着一双手和精明狡猾的头脑刚刚打开了自己人生光明之门的徐老爷,现在却有着幻灭的痛苦。

“人就是贪心不足啊,为了淘金占大股当大爷,老子可是拼上了老命啊!”徐鹏久的手不知不觉握着椅把手在用力,骨节已经发白但他毫无所觉,“我卖给了老北风三手(十五把)快枪抽了三千羌洋是不假,可你个小北风怎么就这么快就让官府给抓了呢?这霍小风爷要是说了我一个字,那这些铁头(官员)蝗还不得活活把我钉死啊!小北风啊小北风,你是怎么搞的啊?”

徐鹏久仿佛看到了黑河商会主事钱庄金掌柜那鄙夷的目光,还有他从牙缝里挤出的那句:你个山东穷棒子,想当这商会主事,呸!

徐鹏久猛的站了起来,心头那被刺痛的感觉让他咬紧了牙关,他嘀咕起来:我这个山东棒子,就是想让你们这些大老爷看看,我是怎么骑到你们头上的,我不后悔,决不!

徐鹏久甩甩头要抛开这些烦心事,他大声叫来了伙计可面对着伙计的询问又忘记了原因,于是他搜肠刮肚的想了想。吩咐要套车出城,他想的是去城外的山神府老屯,据说那里有神灵不时显现,他很想去拜访那里闻名已久的几位神汉神婆,其实就是想救得一个虚无飘渺的安慰。

伙计突然神情古怪的走了进来,徐鹏久心里顿时不安起来。

伙计哑着嗓子禀报:掌柜的,辽南老客来访……

徐鹏久茫然的怔了一下,然后脑袋空空的坐回到了椅子中,他喃喃的嘀咕起来: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

面色苍白的紫凝走进了盛永商行,这座徐鹏久担当掌柜的刚成立的淘金股份公司,赵跑腿不即不离的跟在紫凝身后,目光阴冷的扫视着周围。

漂亮的女人永远都是男人的视觉中心,即使徐掌柜现在正在焦头烂额,但是紫凝的气质与美丽仍然让徐掌柜勉强笑了笑,可当他的目光注意到了跟着紫凝走进来的赵跑腿时顿时变得呆滞。

徐鹏久与赵跑腿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紫凝咬了一下嘴唇,苍白的脸上突然出现的一抹红色更象是一种病态。

徐鹏久以商人的圆滑先开了口:不知老客怎么称呼啊?

紫凝挤出了一个并不成功的微笑,象是下定了决心一样开了口:霍龙是我的丈夫……

徐鹏久目光顿时迟缓,下意识的说:霍夫人……

紫凝:我叫王紫凝……

徐鹏久马上改口:紫凝夫人?

紫凝点点头:我是来救人的!

徐鹏久目瞪口呆,但怔过后的徐掌柜惊恐的注视起了周围,他仔细的观看了紧闭的门窗,然后竟然又夸张的竖起了耳朵听了听,这才松了一口气:这可是天大的事啊……

紫凝被世故的徐掌柜弄得有些沮丧,但旁边的赵跑腿用最刺耳的声音开了腔:徐棒子!你是不是得先请我们坐坐,然后再开始演戏弄景?

徐鹏久皱眉、咬牙、跺脚、无奈,然后向紫凝比了一个请坐的手势,紫凝精明的从赵跑腿的话中听出了苗头,于是她松驰了神经坐下不再说话,随手端起了茶碗。

赵跑腿落座了,他甚至在宽大的太师椅上盘起了腿,紫凝饶着兴趣的注视着这一切,然后突然把目光投在了徐鹏久身上,仿佛有所觉察。徐鹏久在心里赞叹着紫凝的聪明,但是赵跑腿针刺一样的眼神让他尴尬。

赵跑腿操起了自己的小烟袋,紫凝竟然飞快的抢在赵跑腿的火镰开打之前擦燃了一根洋火凑到了赵跑腿面前,赵跑腿满意得就着紫凝的火点上了烟,紫凝与徐鹏久顿时被呛人的蛤蟆头(劣烟丝的一种)熏得咳嗽了起来,赵跑腿有意无意的把烟袋挪了挪,却把一口更浓的烟气迎面喷向了徐鹏久,徐鹏久在烟气中如坐针毡。

徐鹏久挥起了手象是在作手势,但顺便驱赶着扑面的烟雾:这可是掉脑袋的差事,我一个买卖人……

赵跑腿又是一口烟喷来,徐鹏久把半截话咽了回去,改为了另一套说辞:你们怎么才来,这要不是等什么冯总兵,霍…小风爷早就……

赵跑腿斩钉截铁的说: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冯把头欠着咱老字号的情,就是来拖时间耗光景的,你说点有用的!

徐鹏久目瞪口呆,被这样一个消息震惊了,半天才沙哑的问:需要我干什么?

赵跑腿冷冷的说:找出关人的窝子!我们爆大狱!

徐掌柜在春天冰冷的寒意中流下了冷汗,他缓缓的摇了摇头:这,这我干不来!老城上二公四嘉子张地营子三营兵不下两千,咱们逃不出去的!

赵跑腿哼了一声,烟袋把痰盂敲得山响,山东子扛着一个沉重的褡裢走了进来,小家伙把褡裢扔到了地上,沉闷的敲击声让徐掌柜心里一惊,因为这位商人听出了金属的撞击声。

山东子把褡裢拉开,阴沉沉的牛皮纸包着的钱柱让徐掌柜的心提了起来,他突然感到嗓子发干,山东子掰开了一包钱柱让羌洋(俄罗斯银卢布)从自己手里洒落回褡裢,虽然这些羌洋的含金量并不高,但仍然让徐鹏久眯起了眼睛。

山东子肌肉牵动向徐掌柜挤出了一个假笑,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卷纸页伸到了徐掌柜面前。

徐鹏久克制着自己的激动,迟疑的向赵跑腿打量起来,紫凝这回接过了话头:徐掌柜,打开看看……

徐掌柜颤抖着手打开了纸页,那是一大张的设计图,徐鹏久的面色突然涨得通红,他向紫凝结结巴巴的哼了一声:这是从哪……

紫凝对着徐掌柜微笑,徐鹏久选择了忽视这次的怜惜板起了脸。紫凝脸上的笑容仍然绽放着,以一种女性特有的口吻开始述说:徐掌柜别生气,这就是你心里最想干的一宗大事吧,开家酒厂,到处求爷爷告奶奶的找资助,受了多少白眼喝了多少冷茶睡了多少凉炕我能体谅……

徐鹏久的脸色在变化,紫凝体谅的说辞让他因为隐私暴露而产生的一腔怨恨消融了,替代愤懑的是一股苍凉与愤懑,这也难怪,徐鹏久确实已经看出了酒坊在这个中俄交界的寒天冻土的巨大商机,但是自己白手起稼的积蓄根本无法支持这样的设想,所以他穷尽了两年的心血到处求告借贷,但是一无所获的结果成为了他心里永远的痛。

紫凝:我爹爹说了,就凭你这股精明劲,他决定出资和你一起弄这个酒坊,我王家出钱你出手艺,把这个你叫振边的酒坊建起来!

徐鹏久的目光瞬间爆发出了兴奋的狂喜,但是很快又黯淡了下去,他结结巴巴的说:有钱赚没命花啊,我要是帮了你们漏了风,那我这身家性命,这产业,这些钱还有个屁用……唉,我是爱莫能助啊……

紫凝涨红了脸,她精心设想的这个诱饵的失效是她完全想不到的,紫凝咬紧嘴唇在想着什么,赵跑腿却在这时候嘿嘿的笑了一声,紫凝惊讶的把目光投向了这个老土匪,马上狡猾的又变回了那个可怜兮兮的小女子低下了头,徐鹏久的心在收缩,他知道最后考验到来了。

赵跑腿慢悠悠的说:徐棒子,你他妈摸着脑门想清楚了,就是不帮我们,你这身家性命就安稳了吗?

徐鹏久的脸色一下子苍白起来,他结结巴巴的说:小风爷是条汉子,这没影的事,我想,我想……

赵跑腿只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真的?

赵跑腿瞪视的目光顿时让徐掌柜闭上了嘴,两人陷入了僵持,徐鹏久的目光变得死气沉沉,赵跑腿已经攥紧了烟袋。

紫凝好奇的注视着两个人,她那从容的语气又一次出现了:咦,原来徐掌柜跟我们霍龙是有交情的,这我懂了,我家霍龙这点我是敢保证的,他是个坚强的人,决不会乱说话牵连其它人的!

徐鹏久的笑容比哭好不到哪去:那,这,我就放心了……

紫凝的满腔的和蔼、女性的优雅突然不见,这位新晋小风奶突然象变了一个人,紫凝的声音变得干涩而沙哑:可我会说的,如果霍龙有个三长两短,我会去官府自首,不管你信不信,你会是陪葬的第一个人!我发誓!

沉默与震惊笼罩了整个屋子,不光是徐鹏久,就连赵跑腿与山东子都被震惊的哑口无言。

徐鹏久在心里诅咒了起来:小婊子!匪婆子!吃人不吐骨头的小妖精!我真是看走了眼,原来你才是那个要人命最毒的毒蛇,还他妈是个母的!呸……

徐鹏久明白,紫凝现在给他开出了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他虽然犹豫与迟疑,但最后只能接受。

徐鹏久喘着粗气点点头,已经说不出话来。

盛永商行的迎客厅中恢复了一团和气,徐鹏久敏感的注意到了一个有趣的细节,那就是赵跑腿与紫凝关系仿佛也有了微妙的变化,虽然赵跑腿仍然在抽着他呛人的烟袋,紫凝象是已经耗尽了精力一样在座位中强颜欢笑,但是赵跑腿注视紫凝的目光中已然带上了一丝尊敬与信任,这就是这场暗战的另外一个结果,紫凝已经成为了营救霍龙的那面旗帜,这从山东子的表现就可以看出来,现在这个小家伙正舔着鼻涕站在紫凝的身后,警备的注视着所有的人,就像一支看家狗一样警惕的保守着紫凝这位新主人的权威。

徐鹏久忽然有了一个想法:可能也只有这样的女人,才能约束得了那位无法无天的小风爷吧!从此以后霍龙会在这个女人的柔情中,变成什么样?简直无法预料。

徐鹏久又回复了商人的圆滑:我这就打发人去打听。

赵跑腿向紫凝看了一眼后,缓缓的说:别动静太大……

徐鹏久冷冷的说:放心,我也有几个得力的本家,有些路子的……

紫凝突然问:说来听听。

徐鹏久向紫凝投以一个警备的目光,然后卖弄的说:人都是要吃饭的,看小风爷可不件轻省活,我断定得全天不离人,这就得定餐不是,我撒人去老城各家营房守着,凡是半夜冒烟的可能就是关人的地方!

紫凝突然流下了眼睛,徐鹏久愤慨的转过了头,心里解恨的诅咒起来:到底是个娘们家,原来你也没啥底啊?哼!

赵跑腿捕捉到了徐鹏久怨毒的目光,徐鹏久马上掩饰的笑了笑:找到到怎么个章程?

赵跑腿示意一下,山东子一声呼哨,两个伙计抬进来了一个筐,筐中装得全是角瓜!

赵跑腿迎着徐鹏久疑问的目光说:这是今春头茬绿菜,上次来老城小风爷就爱听的不得了,找到窝子你让做饭的做上一锅送进去,他就知道我们来了。

徐鹏久心事复杂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