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雪。”将她从刀板上险险救下来的乔莫钊碰碰她:“快见过大夫人。”
乔莫钊这样一说,女子的眸中便荡起更深的高傲与鄙夷,出声道:“你就是云家那个当场被退婚的小女儿云轻雪?”
轻雪微微颔首:“回大夫人,正是云轻雪,云府的二小姐。”
尹诺雨淡淡瞧她一眼,走回座位上,直接开门见山:“今日本夫人不需要你展示任何才艺,你只需要听话,懂得在什么场合说什么话就成。”
轻雪诧异抬头,先与旁边的乔莫钊对视一眼,再看向这个大夫人:“德容画工,轻雪一样不精通。”
“本夫人要的就是一样不全。”尹诺雨冷声笑了下,直直看着轻雪脸上的面纱:“有些女人,喜欢自恃才貌故做傲骨,在我府上没个眉眼高低,像你这样有气节的女人,该懂得生存之道?呵呵,你姐姐云翩若,甫在绣闱内便妄想踩到男人头顶上,也不过是个木偶泥胎。”
轻雪静静听着,在心头冷笑一声,道:“敢问夫人刚才对轻雪是为试探什么?”
大夫人柳眉一抬:“乔总管没有告诉你,这是考核的第一项吗?身怀武艺,深藏不露的女子,首先就要被剔除在外。”
这么说,如果刚才舅舅晚来一步,她岂不是要万剑穿心?
“是你舅舅乔总管举荐了你,说你贤良淑德,温顺可人,更不会以色取悦于人,这一点我很满意。”顿了一顿,陡然道:“将你脸上的面纱取下让本夫人瞧瞧,倒要看看,这张脸到底有多丑。”
“怕吓了夫人。”轻雪不以为然一笑,侧转身子,将带斑的侧脸露给大夫人看,“被当场退婚,也是因为这块斑……想必夫人您也认识他,他是少主身边的红人……”
“乔总管,先将她送回去!”听着,看着,大夫人陡然脸一沉,如此冷冷吩咐出声:“倘若没有其他人选了,再让她来见我。”
“好,夫人,我这就将她带回去。”
“轻雪拜别夫人。”轻雪浅笑颔首,欠身,转身往门口走。
等回到云府,只见得一府的愁云,个个愁眉苦脸,拉着乔莫钊唉声叹气,却不见翩若的身影。
她知道前刻舅舅来接她时,翩若就站在门后,将爹与舅舅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只怕是早气炸了肺。不过,她一点也不愧疚,因为翩若这样的女人,需要尝尝被摔的滋味。刚才她答应舅舅过去,有多半是故意。
入得房里,只见云浅早已等在那里,依旧是一身干净的粗布麻衣,撅得高高的裂唇,清丽的面容,却是一双阴沉的眸子。
她凤眸微敛,冷道:“浅,你太冲动了,要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
“如何能忍?”云浅气匆匆朝她走过来,肝火一动,狠狠将手中那套翩若的翠烟衫扔在地上,当做翩若般用脚去踩:“轻雪,你我都明白的,这些年每一个对你看上眼的男人她都要抢,因为他们不是白杨,所以你无所谓。但是这次,她将你身边最重要的东西抢走了,这口气,如何忍得下?我用魔音引诱她的马入鬼谷,也不过是小惩大诫……”
“浅!”轻雪一声娇呵,眸光微闪:“这些话对我说说就好,万万不可到处乱说。他这次来宣城并不是挑选妾室那么简单的,可能,与擎苍的行踪有关。”
“擎苍?”云浅大叫一声,脸色立即微变,“他找那个白檀鬼与我们何干?将那白檀鬼抓去岂不更好,我们也省去不少麻烦。”
“傻瓜。”轻雪轻笑了声,看着她:“如果不得擎苍,我和娘当年根本就没有活命的机会,他一为我们的救命恩人,二为教我们魔音的恩师,此乃大恩大德。”
“我不这样以为。”云浅将螓首微侧向一边,嗤道:“即便有再多的恩情,也不能强迫别人做不愿意的事吧,这叫强人所难!”
“浅。”轻雪红唇抿了一下,黛眉微抬,陡然轻灵出声:“如果有机会,我想嫁进凌府。”
“什么?”云浅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圆凳上,双瞳瞪得大大的:“嫁……嫁进凌府?轻雪,你是不是被刺激糊涂了?擎苍是阴魂不散,但是要摆脱他,也犯不着搭上自己的一生吧……我说,你不要赌一时之气,翩若这个女人根本不值得。”
“我是说真的。”轻雪望一眼灯罩里的双线灯芯,站起,走到窗边,望着外面陡然阴沉下来的天空:“灯油里只剩一根灯芯了,你说,这火光还亮得起来吗?”
话落,一声闷雷临空,响彻天与地。
她抬首,望着那片黑压压翻滚的乌云,粉颜沉重。
那同样是一个雷电交加的夜,五岁的她让奶娘牵着,深一脚浅一脚走在泥泞小道上逃命,泥浆泼了一身,鲜血染了满脸,那血的味道她现在还记得,那是父亲的血,一刀将胸膛划开,温热的腥甜的溅了她一脸,灼了她的眼,撕碎了她的心。
这么多年过去,她只记得那片泼墨似的红,“噗”的一声,溅了她一脸。
呵,这样的天气真让人难受。
响雷过,大雨倾盆,她敛眸,脸蛋上瞬息恢复淡定。而后转首,对云浅道:“白杨当场退婚,我已成为全城笑柄,无人敢再上门提亲,只有这凌府才能给我唯一出路。”
“我是赞成你自寻出路,但前提是那个凌少主没有看上翩若。不然有这个翩若卡在中间,你云轻雪永远不指望有好日子过。”
轻雪黛眉微抬,没做声,将撑住窗扇的竹竿取下,关上被大雨溅湿的窗子,走进屏风后。
两日后,舅舅乔莫钊带着人马浩浩荡荡来云府接人了,此时已是天高气清,暖阳高照,路边的桃花在纷纷落英缤纷,飞得路面上到处都是,落满了她跟翩若的轿子。
此次,她跟翩若一同去御龙山庄,二人只选其一,一旦选好,便直接启程回洛城,不再回云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