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后圈着她的腰身,将她整个包裹在怀里,下巴搁在她香肩上,用手指卷起她一缕青丝把玩,“我不能置那些与我同生共死的兄弟于不顾,待我除掉那些不能容我在世的流寇,再与你隐居可好?”
她回头,清丽雪颜上水珠点点,尚留激情后的嫣红,如一支初出水的粉荷,“你我现在不过是露水姻缘,今日过后,桥归桥,路归路,务须说这些誓言。”
“轻雪!”他眉峰即刻皱起,将她的身子转过去,嗓音严厉,“这些不是戏言!”扣着她粉臂的手不自觉拽紧。
她静静看着他的急切,突然轻声一笑,素手抚上他刚毅的下巴,“那我在这里等你。待你平定天下,当上九五之尊,便来这里与我们母子相聚罢。”
他深邃的墨眸蓦的一怔,喉结滑动了一下,突然很挫败的放开她,“也好,至少你待在这里是安全的。”说话间,水波荡动,他已裸着他那健硕颀长的男性躯体上了岸,窸窸窣窣穿上她给他一针一线缝制的绛色长衫,“你也上来吧,泡久了对胎儿不好。”
这个时候,善音正托着一套干净的衣裳等在外面,见男主子上来了,忙撩开帐子走进去,伺候轻雪穿衣。
男人没有再看她,大步走出去了。
“主子,爷又欺负你了?”善音执着灯,这才发现轻雪眼角湿湿的,神情凄楚。
轻雪浓密修长的睫扇扑闪了一下,将素色衣襟拉好,望了望那串串竹琴,笑道:“他不会欺负到我的,他曾经怎样对我,我就以同样的方式双倍还他!”
黎明,蒙蒙亮的天际突然放射出无数信号弹,照亮整个天空。
单手撑额的素衣女子坐在窗边,猛的被惊醒了。她撑开整个纱窗,看到幽兰坳的顶空亮若白昼,无数信号弹如烟花炸开,响彻潭底。
她走出去,看到木亭子里已没了男人的身影,只有早她一步赶到的善音站在亭子里,“主子,爷走了。应该刚走不久,这被褥还是温的。”
“我知道。”她轻应,歇下信号弹的黎明照不清她面上的表情,却见她突然素裙掀起,身子轻盈,如一只轻灵白凤往竹林那边跃去。而后歇在竹林里,迎着晨风,衣袂飞舞,长发飞扬,吹响一曲《与君别》。
这是他赠她的竹笛,是一双,竖笛在他手里,横笛上面刻有一个‘雪’字,让他搁在了她的枕头底下。昨夜他便是用这竖笛吹了一曲《双飞》,竟引得横笛鸣,惊醒了睡梦中的她。
“主子!”善音提着裙摆跑过来,怔怔望着她萧索凄楚的背影,不忍打断她。
她迎着冉冉升起的初阳,一边吹一边落泪,等到天地骤亮,笛声已呈哽咽。终是蓦然歇音,眸光凄迷,唇角溢出一丝血痕。
“主子,你流血了!”善音吓坏了,忙将刚掏出来的一封信重新塞回袖子,张皇无措过来掺她,气得跳脚,“他走了就走了罢,这样的负心汉不要也罢。”
她站在那里,凄迷一笑:“君若扬路尘,妾若浊水泥。自此一别,再无相见之日。”便是素袖一抛,横笛划出一道绝望的弧度,落入那漫天灌木里。
两日后,她经脉里的真气涌动得更急,坐在竹林里打坐,反倒气血上涌吐出一口红艳艳的鲜血来。她怕伤及腹中胎儿,试着自锁三穴,将真气全部逼入丹田,让善音吹静心曲给她听。
无奈,善音不善音声,琴技拙劣,每每弄得她愈加躁动,急火攻心。这样的心头郁结,需要时日去纾解,可是她不懂对内力收放自如,每每越是压制就越是反噬,差点伤及肚中孩儿。
最后,只能站在竹管下将自己从头到脚淋个湿透。
这日,木屋里突然传出一阵悦耳舒心的古筝曲,缭缭曲音飘散在竹林,一拨一拨钻入她的经脉,竟理顺了那胡乱蹿动的内力。她闭目听曲,渐渐的,听到了竹叶飘落的声音。
“周而不散,行而不断,气自内生,血从外润。”花面婆苍老的声音由远而至,一阵风过,那一身灰衫灰纱已立在她面前,身后跟着绿衣少女阿碧。
“多谢婆婆。”她站起身,对之盈盈拜了拜。
花面婆望一眼四周,笑道:“是谁这般顽皮,砍掉我这么多竹宝贝!”
她愧疚道:“是我砍了那些枯死掉的竹子做了浴桶,枝桠则做了柴禾。还请婆婆见谅。”
花面婆再笑道:“婆婆并不是责怪你的意思,而是怕你伤了肚子里的骨肉……对了,婆婆这次外出,遇到了上次那个顽劣公子,没想到他一直等在上面,盼着你出坳呢。”
“婆婆。”她清眸一凛,考虑再三,终是道:“我想出坳。”
“被那个公子的痴情打动了?”花面婆微顿,试探着笑问,“不如我让阿碧接那位公子进来?”
“不必。”她摇摇头,水眸透彻,“我只是想出去散散心,等心里郁结解开了,就回来陪婆婆。”
“原来是这样。不过你不想回来也可,婆婆可以出去看你。”花面婆恍然大悟,负手转身笑了笑,而后示意绿衣阿碧:“你带她们主仆二人出去,若在上面遇到鬼面婆,速速回来!”
“阿碧知道。”
一会,她便简单收拾了行装,与善音一起跟在了阿碧身后。
原来密道果真在那灌木丛里,不过需要循着某种五行奇门阵走,每走一步,旁边都要倚着一丛沙柳,直到走到一处黑漆漆的洞口前,那些密集的沙柳就不见了。
“这里是黑风洞,是食人潭潭底地势动荡时留下的一条缝隙。每隔一个月才出现一次,出入此洞的人需要绝佳的轻功,过洞时间越短越好,否则泥浆搅动缝隙消失,人会被吞噬。好了,我们现在不多说了,洞口开了!”
话毕,只见这阿碧一鞭子卷了不会武艺的善音,一手牵着她,脚上似生了磨轮,钻入那黑漆漆的泥洞。一眨眼功夫,只觉泥味扑鼻,疾风过耳,她们三人已站在洛城的青天白日下。